星期五，傍晚六点四十，大巴驶出县城后开上盘山公路。
傍晚的风很凉爽，从车窗外吹进来，卷走车内浑浊的热气。
激动了很久的宋锐峰在放松下来后便觉困意来袭，靠着周樊的肩很快睡着。
周樊看着车窗外迅速闪过的景，想起宋锐峰背着包跑向他们的那个场景，不禁有些感慨。
下午五点十分，大家在棱山中学校门口集合，五点半准时出发去车站坐车。
五点二十分，等的人还没到，吴东亮有些担忧，感叹道：“没有时间观念的人会错失很多机会，等你们再长大一点，就明白这个道理了。”
“他会来的。”贺扬星看看周樊，周樊点头应他。
五点半，宋锐峰还没出现，周樊望着远处人来人往的街道，说：“再等五分钟吧。”
五分钟过去了，就在大家以为宋锐峰不会来了时，他从人群里飞奔而来，跑得太快差点摔倒，跑近了大家才看到他乱蓬蓬的头发和满头大汗，好像刚刚去打过一场架来。
“对不起对不起！”宋锐峰喘着气道歉，陈然勾着他的肩膀将他往车站方向拖，“迟到的人请大家喝冰可乐。”
其余人嗯嗯点头，吴东亮没说话，只是用凌厉的眼神看了宋锐峰一眼。
“中午吃了大蒜，我想嚼口香糖。”周樊暗示。
宋锐峰回头看他一眼，比了个OK的手势，“别说口香糖，你要巧克力我都给你买。”
“诶？那就巧克力！”陈然将人拖着，兴高采烈道。
“吃什么巧克力，你又不是女生。”雷声皱了皱眉，鄙夷地看一眼陈然，陈然不理他，迅速拉着宋锐峰往商店跑。
“哎哎哎慢点！”宋锐峰跌跌撞撞跟在陈然身后，两个男生穿过马路，消失在了超市门口。
买了一大堆东西后大家心满意足地冲进车站，上车后宋锐峰凑在周樊耳边悄声说了句话。
他说：“我有点紧张。”
没说出口的是——“还有点害怕。”
害怕被教练斥责，被曾经的队友看不起；害怕让大家心里不舒服，也害怕被大家远远落下。
因为害怕所以迟迟迈不动脚步，像个闹别扭的小孩，踩着最后的时间点才肯跑回家。
此刻宋锐峰在周樊身边睡熟，发出均匀轻缓的呼吸。周樊拿出手机给贺扬星发消息。
他问：小星，你紧张吗？
贺扬星回：不紧张。
周樊一时语塞，放回手机重新看窗外，他想大概除了贺扬星，其余人都很紧张。
片刻后手机震动，周樊打开手机盖，看到贺扬星发来三条信息。顿时觉得安心，偷偷看一眼贺扬星的后脑勺，圆圆的，很漂亮。
贺扬星说：
“紧张很正常。”
“别怕。”
“有我在呢。”
山路弯弯曲曲，大巴一直迂回前进，快要爬到山顶时吉祥阿泽终于忍不住，突然抓紧陈然的胳膊，艰难道：“陈然，我......我想吐。”
“师傅麻烦停一下车，有人晕车！”陈然闭着眼，戴着耳机在听歌，被吉祥阿泽一抓，猛地吓一跳。
可看到吉祥阿泽痛苦的表情时，他立刻知道大事不好了，于是毫不犹豫叫停大巴。
车里的人纷纷看向他，他觉得有些窘迫，但根本没时间去在意，迅速将吉祥阿泽交给已经站在过道的雷声。
停车后雷声扶着吉祥阿泽下车，大家有的拿水，有的拿纸，全部都跟着下了车。
吐完后好受许多，吉祥阿泽站在一个土坡上呼吸新鲜空气，感叹：“啊，坐车太要命了！”
“放松一点，不舒服就跟我们讲，晕车药不起作用的话，下次试试晕车贴吧，回来的时候我会准备。”贺扬星道。
吴东亮也下了车，站在吉祥阿泽身边，拍拍他的背，“男子汉大丈夫不至于被一个晕车打倒吧？”
“当然不至于。”吉祥阿泽摇头，“谢谢吴教，谢谢大家，我没事了，回车上吧。”
到市里已经九点半，大家都觉得疲惫，一进旅馆就扑倒在床一动不想动。
吉祥阿泽更甚，他已经蜷缩在床上睡着。
半个小时后吴东亮敲响每间房门，将大家集中到自己的房间，指着一个大大的黑色行李箱道：“队服，要看吗？”
大家瞬间来了精神，高声道：“看！”
周樊凑在前面，情绪激动，手舞足蹈着。“快打开快打开！”
大家都十分兴奋，直愣愣地盯着行李箱，像盯着糖葫芦的小孩。
吴东亮抄着双手一动不动，等大家都对他投去恳求的星星眼时，他才道：“先说好，看完后每个人都必须跟我出去吃饭，已经订好了，不准有人拿不舒服或是不想吃为借口留在房间。”
“好！”大家异口同声。
吴东亮迅速打开行李箱，将叠放整齐的队服拿出来，按照里侧标签上的名字发放给大家。
室内瞬间充满一股淡淡的洗衣液味道，大家一边说着好香，一边举起自己的衣服来看。
在T恤心口位置和外套后背，绣着漂亮的“向上120%”几个字，胸口右上角还另外绣了一个小小的排球。
“像画上去的一样。”平时不动声色的雷声此时脸上显露出特别震撼的动容来，大家都赞同他的话，不住点头，一遍又一遍摸着那漂亮的刺绣。
激动了一阵，贺扬星突然举起运动短裤，指着左右裤缝的位置，“这里还有字。”
那里有一排很小的、同样刺绣的字。
左边是：“热爱、坚持、拼搏”；右边是：“汗水、呼声、心跳”。
“哇塞哇塞，这也太棒了！”周樊眨巴着大眼睛，不可思议地惊呼，“师母简直有一双被上帝亲吻过的手！”
“哈哈哈！”吴东亮大声笑起来，“我也没想到她手能巧到这个程度，我又对她刮目相看了！”
“太厉害了！我们能找师母签名吗？”大家起哄着，笑着闹着，队服被紧紧抱在怀里。
像幼儿园老师奖励了小熊玩偶，紧紧搂住，生怕被人抢了，或是磕着碰着。
鲜艳的红，和漂亮的褐色队名，给“向上120%”队里面的每个人都带来了最棒的惊喜和震撼，也更加坚定了他们“一定要走更远”的信念。
就在大家心花怒放的时候，宋锐峰却像被排斥般，默默缩在角落里看着别人热闹。
“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他哭丧着脸，心里只有这么一句话。
贺扬星注意到他，正想走过去，周樊抢在他前面一步，递出手里的衣服。“这套给你。”
宋锐峰摇头，“没关系，不用的。”
周樊迅速拿来另外一套黑色衣服，“我的是这个！自由人当然要与众不同！”
“真的不用......”宋锐峰看看周樊手里的队服，又看看大家，低下头去。
见平日里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宋大炮情绪如此低沉，吉祥阿泽不忍，道：“要不直接说了吧。”
陈然也道：“说吧，再这么下去我感觉大炮要哭了。”
“别乱说！我没有......”宋锐峰别过脸，努力憋回眼眶里的泪珠。
“这套队服就是你的。”周樊将衣服抻开来，在自己胸前比试，“你看我能穿得了这么大的么？”
被这么一说，宋锐峰猛地顿住，缓缓转过头去看被周樊展开的宽大队服，满脸难以置信道：“真......真的？真的是我的？”
“嗯。”连吴东亮都点头了，那应该没有假，可是为什么......
贺扬星为他解惑：“定队服的时候大家都想到了你，当时想着就算你退队了，但作为曾经的排球伙伴，怎么着也得送你一件，就当是送别礼物。”
“嗯！不管怎么说，咱们一起打球的这几年我很开心，也希望你不要轻易放弃排球。”
周樊拍拍宋锐峰的肩，“你和队长都是一米八出头，所以就买的一个尺寸，应该没问题。试试？”
刚刚才憋回去的眼泪又跑了出来，宋锐峰还有些不敢相信，表情别扭着，伸出手又缩回去。
周樊看不下去，直接将衣服塞进他手里，将他往镜子面前推，“好了好了，别婆婆妈妈的，赶紧试试看到底合不合适。”
于是所有人都脱了自己的上衣，穿上被洗过的、拥有巧夺天工的刺绣的衣服，挤在镜子前笑闹。
宋锐峰穿上衣服，被大家挤在最前面，看着镜子里一模一样的好看队服，以及少年们活泼鲜艳的笑脸，顿时热泪盈眶。
贺扬星不止一次给大家说过，要带大家走出去，要打比赛，要站在领奖台上。
宋锐峰毫不怀疑，甚至急切地希望那一天能快点到来。
队伍有了教练之后，竟真的加速了这一天的到来。
真的要去打比赛了，这个时刻来得很快，快得宋锐峰觉得好像在做一场好梦。
自从那日贺扬星去找过他，他走路时在掐自己，吃饭时掐自己，睡觉时也掐自己。
就是为了不停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真的，他们真的即将迎来一场真正的比赛。
快要哭出来，宋锐峰憋着泪，心里翻涌着无尽喜悦。
他站在镜子前，看着那个有着运动肌肉、昂首挺胸的男生，迟迟迈不动脚，最后被大家拉着去吃饭。
晚风凉爽，异地的天空明朗得没有一丝云。
吃过丰盛的晚饭后大家徒步回旅馆，周樊看了看天上的繁星，突然大声道：“我感觉明天能赢。”
吉祥阿泽：“后天也能赢。”
雷声：“会赢到最后！”
陈然和宋锐峰击掌：“耶！”
乔胜跟贺扬星相视一笑，对众人道：“加油！”
“加油！赢到最后！”
一群少年肩并肩走过斑马线，露出跟夜灯一样璀璨的笑来。
天上繁星，地上青春，天真又纯粹的信念，全部都闪耀得不得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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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排青·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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