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小星!”
还没踏进那片寒酸的场地,贺扬星就被周樊发现。
抱着球的人兴奋地冲贺扬星招手,贺扬星轻皱了下眉,加快脚步。
“我走的时候不是问过你要不要来?明明想来干嘛不跟着我一起来,搞这么偷偷摸摸。”周樊朝贺扬星跑过去,拿手肘撞他。
“还是想来看看。”
从成都回到老家已经一个星期了,贺扬星想让周樊跟他一起练习排球想得不得了,但还是只能克制,先以学习为重。
周末周樊说要跟朋友们一起玩玩球,问贺扬星要不要一起,贺扬星艰难地拒绝,最后还是忍不住悄悄找了来。
跟视频里看到的不一样,亲自站在这块烂尾小洋楼前面的水泥地上,心情跟地上的沙尘一般凄凉。
周樊他们不知哪里找了一块破烂的羽毛球网拉在水泥地中央,整个场地不足15米,狭小而随意。
历经风吹日晒的水泥地坑坑洼洼,光是看上去就觉得很容易摔跤,且要是摔了一定会很痛。
贺扬星打量着场地,眉头皱得更紧。
周樊毫无察觉,一边给对面的小伙伴抛球一边自豪道:“怎么样,这地儿不错吧?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中彩票的叫花子修的。”
“那个中了十万就想修小洋楼的叫花子?”
贺扬星依稀记起来了,周樊升上初中后,有一次给他打座机提到过这件事。
因为高估了自己的腰包而没法将小洋楼修下去的那个乞丐后面怎么样了呢?周樊和贺扬星都不得而知。
“对啊!不过多亏了他我们才能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玩排球。”周樊道。
贺扬星瞥了对面的高个子男生一眼,记得他是视频里的主攻手。
“玩吗?”周樊动作比语言快,嘴上还在询问着对方,手里的球已经扔出去了。
贺扬星眼疾手快接住掉皮的排球,摇摇头,“这个场地完全没法打。”
“我们不是打得挺好的?”
“所以你们才......”
才打得不规范......
后面的话贺扬星生生憋了回去,他摇摇头,“你们怎么不去学校的操场?”
虽说学校操场上只有篮球和乒乓球设施,但要从中划出一个正规的排球场地,勉强可以。
“学校不让进的。”站在网对面的乔胜开口了。
贺扬星再次望过去,用眼神打了个招呼,而后将目光落到周樊的发旋。
周樊猛地点头,头顶呆毛跟着一顿乱晃。“跑校生周末不能进校。”
贺扬星没想到这一点,他凝神看着周樊的呆毛,脑子快速转动着。
半晌,贺扬星将球还给周樊,“我来想想办法吧,咱们得换个地儿。”
说罢要走,想了想又留下来,对周樊问道:“平时就你们两个人一起玩?”
周樊颠了颠手上的球,跳起来抛给乔胜,回答:“可不止!你不是看过我们的视频吗,我们有好几个人的。”
“只不过这个天气太冷了,风又大,所以你懂的吧。”
刚刚舒展不久的眉又皱起来,贺扬星不懂,但似乎又是懂的。
毕竟周樊他们只是聚在一起随便玩玩,并没有形成一支正规的排球队。
贺扬星安慰着自己,点了点头,站在风中旁观周樊和乔胜垫球抛球玩。
但出于职业习惯,贺扬星总忍不住开口纠正他们的错误。
“周樊你垫球的姿势怎么还是这么僵硬。”
“刚刚那一球你要是再往左跨半步就可以接起来的。”
“不对,起跳姿势不对。”
......
说了几句突然意识到不对,贺扬星默默叹口气,对周樊道:“我走了,你们玩。”
“哎你怎么就走了?多教教我们呗。”周樊丝毫没有感觉到指手画脚,反而很想贺扬星留下来纠正他们。
然而贺扬星只是摇摇头,昂首挺胸地消失在了拐角。
“他就是你说的很厉害的那个发小?”贺扬星走后乔胜开口问道。
“对!他可厉害了!”周樊突然自豪起来,胸膛挺得高高的,笑道,“我之所以会玩排球,都是他教的。”
“猜到了。”乔胜面无表情,语气却有一点嗔怪意味,“还骗我们说你是天才,自学成才。”
“那还不是因为你们好骗。”周樊嘿嘿地挠着脑袋,为自己年少轻狂的谎言感到难为情。
小学毕业那个暑假贺扬星给他的生活带来了排球,后来他便想着贺扬星玩排球的样子自己琢磨。邻居被没见过的球吸引,加入他的队伍,他一得意便说自己自学成才。
那时候乔胜家刚刚搬来不久,他是第一个跟在周樊身边玩排球的人,对周樊说的话深信不疑。
“要是被陈然知道了他肯定饶不了你。”乔胜道。
陈然是乔胜的发小,住得稍远,但也经常跟他们一起玩。
他性子吵,一点风吹草动都能闹腾好久。
周樊深谙这点,马上收起笑脸,苦恼地转动着眼珠。“大不了请他吃汉堡。”
“请谁吃汉堡啊?请我?”一道声音从拐角处传来。
周樊和乔胜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裹得像粽子一样的人灵活地跳出来。
陈然将棉服上的帽子摘下,再将脖子上的围巾取下来,笑嘻嘻地朝两人跑过去。“说啊,到底要请谁吃汉堡?正好我没吃早饭!”
周樊:完了,这小子听见汉堡两个字准安静不下来了!
-
亲眼看过周樊他们打排球的场地后,贺扬星好几天都没睡好,有时候想着想着,突然就会陷入自我怀疑。
每当这个时候贺扬星就会翻出那条热血沸腾、让他下定决心的视频来看,不管看多少次,都觉得自己的直觉没有错——
虽然打的是不正式不规范的排球,但大家都有着一股子向上的血性,是有天赋的玉,需要打磨和推动。
几天后,贺扬星叫住刚刚放学回家的周樊,对他道:“我们去学校里打吧。”
“嗯?”周樊嘴里叼着一根烤肠,手里拿着一根递给贺扬星,满脸疑惑。
“我是说,我们可以去学校里面打排球了。”
“什么意思啊?”周樊想了想,“周末能进校了?你跟谁说了?”
“我找校长通融了。”贺扬星回答。
周樊急急忙忙吞下嘴里的烤肠,“你找校长了?你跟校长啥关系?”
“没什么关系,我就是跟他反馈了这个情况。”
周樊显然不能接受贺扬星的解释,他还要质问,被贺扬星岔开话题。
“后天周末我们把网搬去学校操场,找个地儿放着。现在那块水泥地太小了不说,还很危险。”
“啊?哦......可是......”
“你们今天作业多不多?有不会的吗?要不要我给你讲?”
周樊一听贺扬星能够给他辅导,赶紧从包里拿出作业。
“你可以不用跟我讲,直接帮我做了吧!”周樊坏心眼往外冒。
贺扬星翻题的手一顿,抬头定定地看着周樊。
周樊被瞪得汗毛直立,嘿嘿笑道:“知道了知道了,星大爷我去给您端个椅子来您慢慢给我讲题嗷。”
欠揍。贺扬星腹诽一句,看着手上错了一堆的数学题,顿时两眼一黑。
“周樊你到底有没有好好上课!”
两颗脑袋凑在一起,在白炽灯下摇摇晃晃。
冬夜寒风呼啸,时间一分一秒地流走,等到讲完题,已经十一点,肚子不约而同咕咕叫起来。
“我去煮面。”周樊伸着懒腰道。
贺扬星赶紧起身,一步跨到门口:“忘了说,我煮了饭,但没做菜。”
天天吃面他早就吃腻了。
“那我去炒两个菜。”
周樊炒菜的时候贺扬星在一边打下手,被呛得直咳嗽。
“你先出去呗。”周樊装模作样颠了颠勺,差点给番茄炒鸡蛋颠出锅。
贺扬星没走,直到周樊炒完菜,用筷子夹起一块尝了尝。
“太咸了!鸡蛋太咸了!”咸得贺扬星四处找水喝。
坐上饭桌后贺扬星问:“叔叔阿姨什么时候回家?”
周樊看看时间,“再过一个小时吧。”
“我做的菜这么难吃?”周樊马上问。
也不是难吃,就是齁得人受不了。
算了,贺扬星含泪吃完饭,准备洗洗睡觉,被周樊拦在浴室门口。
“我跟你一起洗,节约时间。”
贺扬星微愣,随即点点头。
冬日夜晚冷得发紧,高海拔偏远山区昼夜温差大,没有暖气和空调,冬天洗澡全靠一身正气。
好在少年人火气旺盛,倒也没有觉得多冷,洗着澡还能悠闲地说说笑笑。
突然,贺扬星注意到周樊身上的伤,刚刚结痂的新鲜伤口,被水一淋就要化开。
“你胳膊和膝盖的伤是怎么回事?”贺扬星急忙问。
周樊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膝盖,轻描淡写道:“摔了。”
“打排球的时候摔的?”贺扬星敏锐道。
“对,被绊了一下。”
看吧,我就说那个场地太危险了,很容易摔跤。
贺扬星很想这样说,话到嘴边又咽下去,只是皱着眉,“后天,我同你们一起去学校。”
“还有,周樊,连自己都保护不好的话,是没办法打好排球的。”
[排球游戏从现在开始该结束了,以后没有什么“玩排球”,只有“打排球”。]
叫花子就是乞丐的意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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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排青·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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