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蓝衣男子叹口气,“耿氏命不好,没几年就病死了,后来这罗将军也没有再娶,家中事务都是那妾室在打理,明是妾室,实为正妻。”
“原来是这样。”
“可不是。这耿氏生前对妾室和她生的女儿不错,所以她死后,那妾室也待她的一双儿女如己出,一家人其乐融融,着实令人羡慕。”
闲聊闲聊,一会说东一会说西,很快话题就转到其他事情上去了,天南海北不知所云。场中比赛依然继续。
昨日出去玩了一日,今个不用出门,吃过早饭后,罗紫笙搬了椅子,屏退下人,一个人坐在廊下看书。或许是受何氏影响,罗紫笙自小喜欢花草,对于何氏教给她那些药材,也是比别的东西记得快。
前几日大哥送给他两本书,一本上面记载着病情症候和治疗方法,另一本则是记载草药的,有图画还有药效用途。罗紫笙很感兴趣。
正看着津津有味,旁边传来一声笑语,“看的这么入迷,怕是把你抬走都察觉不到。”
罗紫笙抬头,竟是安乐世子赵文琰。罗紫笙放下手里的书,命人上茶,赵文琰连连摆手,表示不用,“太子今日特意来感谢你家二小姐,我是陪太子来的。”
“感谢二姐姐?”罗紫笙不解,青梧何时帮了太子殿下的忙?竟得太子亲自登门感谢。
赵文琰道,“太子和二殿下素来不和,这已不是什么秘密,昨日青梧姑娘帮太子说话,他自然要来感谢二姑娘的。皇家的事情怎么说呢,就……很微妙,你懂吗?”
罗紫笙点点头。
赵文琰又道,“其实,我也是特意来见三姑娘的。”
罗紫笙更加不解,自己和世子更无瓜葛了。
赵文琰自衣袖掏出一个雕刻着花纹的木盒子,递到罗紫笙面前,“送给姑娘。”
罗紫笙那里肯接受,忙推辞。
赵文琰道,“三姑娘为何不打开看看?”
罗紫笙只好打开盒子,里面竟是昨日春泽场自己看中的那对白玉镯,“这东西怎会在世子手中?”还拿来送给自己。
赵文琰忙道,“我可没有仗势欺人强取豪夺哦,这玉镯二殿下没有要,我便让管事的当做下一场的彩头,是我赢回来的,知道三姑娘喜欢,所以拿来送给三姑娘。”
安乐王爷乃当今陛下一母同胞的弟弟,虽生在帝王家,却胸无大志,终日只知玩乐,今日斗鸡明日赏花,不看书不问政,因此,被先帝封为安乐王,意在安心享乐。届时正是战乱时期,不知先帝是真心希望自己儿子没有烦恼,一生安乐,还是暗含讽刺之意。
亲爹尚且不管,别人又岂会多事,因此,安乐王爷的日子很安乐。先帝又担心他无所事事惹出祸来,就想着找个人管住她,但让谁管呢?谁又敢管呢?深了不是浅了不是,于是先帝就早早给他说了门亲事,让媳妇管他。
因此,这安乐王爷虽年龄比当今圣上小六岁,成亲却在同年,当爹也是前后脚。这赵文琰只比赵奕崇小三个月,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
到了安乐世子这,和他爹一样,什么好玩玩什么,什么好吃吃什么,是个名副其实的闲散世子,所幸人不错,从未做过恶事。
罗紫笙听他提到昨日,还特意强调自己没有强取豪夺,以为他介意自己昨日说他‘心性单纯’这句话,其实她并无恶意,只是觉得世子即便再不问事,但眼前形势还是能看出来的,谁知他竟真的不懂。“昨日是我冒犯了,还请世子殿下恕罪。”
赵文琰笑道,“自然是要恕罪的,不如,你告诉我,昨日你是如何未卜先知的?”
赵文琰面容俊俏,笑容纯粹,正如此刻悬挂在半空的骄阳一般耀眼,再有锦衣华服加身,任凭那个女子看了都会心动。
罗紫笙忙收回目光,“不过是看清场中形势而已,二殿下性格世子殿下比我清楚,且他是赌气与我大哥哥比个输赢,大哥未免日后麻烦,自然不会赢,但也不能输的太容易。至于二姐姐,二殿下刚比了一场,体力有消耗,她自然会抓住这一点善加利用,且她刚刚看过二殿下比赛,对他的战术已了解了七八分,再者,二姐姐蹴鞠技术本就不弱,三个有利条件加在一起,她自然会赢。”
赵文琰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姑娘有什么仙术能未卜先知呢。”注意到旁边的书,“三姑娘平时喜欢看些什么书?”
罗紫笙道,“闲来无事,随意看看。”
赵文琰注意到其中内容,微讶,“三姑娘竟懂岐黄之术?”
“我娘懂医术,教了我一些,我不过略懂些皮毛而已,从未给人看过病,只是平时看书解闷而已。”末了又在心里加上一句,‘岐黄之术’四个字,是万万当不起的。
赵文琰想到什么,顿了一下道,“自古医者父母心,由此可见三姑娘心地善良了,不知可否帮我一个小忙?”
罗紫笙道,“什么忙?”
赵文琰道,“玉满妹妹姨娘病了,看了大夫也吃了药,可总是反反复复,吃药病情便见好,不吃便加重,我想着或许是大夫医术不佳,可否劳烦三姑娘一趟?”
“我虽平时看些医术,可从未给人看过病,更别说开药,若是病了,就该正经请个大夫才是,我是万万不行的。”罗紫笙连连摆手拒绝,莫不是自己方才没有说清楚?“世子殿下在同我开玩笑吗?”
赵文琰诚恳道,“我岂会拿生病之人开玩笑,我说的自然是真的。我会提出这样的请求,自有我的道理,事关玉满妹妹,我不便多说,明日你看到自会明白,还请三姑娘莫要推辞。”
“可是,我从未给人看病过病。”能帮上忙,罗紫笙自然是愿意的,可她对自己的医术着实没信心,同样一味药,用好能救人,用不好能害人,若是害人岂不是草菅人命。
赵文琰道,“三姑娘虽医术浅,总是能弄懂病情症候的,若是不确定自己所开方子是否妥当,可回家请教家母,再去抓药,如此便不用担心出错了。”
罗紫笙面露难色,不是自己不帮忙,而是,这看病吃药岂能儿戏。
赵文琰见她犹豫,开口道,“实在是不得已才会求到姑娘头上,并没有逼迫姑娘的意思,若是能帮上忙自然最好,若是帮不上忙,也不会怪罪姑娘,三姑娘千万不要多想。”
“那……好吧。”娘的医术罗紫笙自然是放心的,刚想点头,猛然意识到什么,笑问,“先送礼后提要求,这才是世子殿下今日真正的目的吧?昨日我还说世子殿下心思单纯,今日便跳入你挖好的坑中,我是不是上当了?”
赵文琰顿时慌了手脚,面皮发烫,站起身,“三姑娘误会了,我是真心来送玉镯的,也是方才才知晓三姑娘懂医术,因想到玉满妹妹姨娘生病,这才请三姑娘帮忙,三姑娘莫要误会了。”
罗紫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赵文琰这才回神,笑道,“不是三姑娘上了我的当,竟是我上了三姑娘的当,好啊,我诚心诚意来送礼物,三姑娘却如此戏耍于我,这下可如何是好?”
罗紫笙收起笑,道,“不如,明日我陪你走一趟如何?”
赵文琰很受用,“如此才是。”
罗紫笙又道,“只是,世子殿下借花献佛,出力的是我,劳神的是我,功劳却是你的,这又怎么说?”
短短几句话,风水已经轮转了几番,赵文琰讶于她的聪慧敏捷,心情甚好,“自然不会让三姑娘白忙活的。”
“但不知这报酬,是世子殿下付呢,还是那位玉满姑娘付呢?”罗紫笙笑问。
赵文琰嘴角的笑更甚了。
赵奕崇进去的时候,罗青梧正坐在廊下做女红,给一块帕子上绣梅花。
罗贞觉得自己这二女儿缺少娴静气质,便想通过女红磨磨她的脾气,因也不盼着她学的有多好,便没有去外面请师父,只是让何氏指导,罗青梧自然是一百个不愿意,央求罗贞许久也没能改变他的想法,只好硬着头皮学。
何氏疼爱女儿,因此要求也不严格,上课不过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罗贞问起来,罗青梧便把自己绣的不知所云的东西交上去,罗贞每每看了,都摇头叹息,只能归结于女儿在这方面没天分。可惜,没天分是没天分,该做还是要做的,因此,每到罗贞检查功课时,罗青梧便痛苦不已。
梅花没绣一半,手上倒是挨了两针,罗青梧心情正不好,见太子进来,忙把绣绷扣下。
赵奕崇虽看不到她绣的是什么,但绣绷他还是认得的,于是道,“二姑娘静能女红动能蹴鞠,简直是女子的楷模啊。”
罗青梧脸皮发烧,总觉得对方在讽刺自己,不好辩驳,只能讪笑。
赵奕崇道,“我今天特意来感谢二姑娘。”
罗青梧不解,“谢我?”
赵奕崇开始诉苦,“你是不知道,二弟于我向来不和,我无错处他尚且吹毛求疵,这几日我不慎犯错,被父皇苛责,二弟便借机对我冷嘲热讽,昨日在春泽场你也看到了,他当着你们的面对我也是丝毫不留情面,我只能哑巴吃黄连。”
罗青梧陪笑,皇子间的事情自己不清楚,更不会多问。
赵奕崇继续道,“昨日在春泽场,我虽心中气愤,但又不好多说什么,没想到二姑娘竟站了出来,虽非因我反驳,但能看到二弟吃瘪,我心中舒畅许多。”
这太子殿下来的莫名其妙,说辞牵强附会,罗青梧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附和几句,静静听着。
之后太子又说了许多,不过都是些圆圈话,说自己在二殿下面前如何受委屈,碍于太子身份不好计较,最后又落在感谢她的话上。到离开,也没说出其他话来,罗青梧不禁皱起眉头。
至离开,赵文琰的脸皮恢复如常,但笑容却是掩不住的,赵奕崇好奇,“这么开心?遇到好事了吗?”
赵文琰稳下心神,脸上笑容微微收敛,“你何时见我愁眉苦脸过?”
这倒是,‘安乐世子’这四个字他可是当之无愧。赵奕崇有时真的很羡慕他,随心所欲的做自己想做之事,而这是自己永远无法企及的。
马儿慢悠悠走着,马蹄踏在青石板路发出‘哒哒’声。
赵文琰问,“我以为你是来找罗家三小姐的,如何去了二小姐处?”
赵奕崇右手拉缰绳,左手把玩着腰间的玉佩,不语。思绪却飘向皇帝大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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