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苍百国,神权至上,各国信仰不同,各自割据林立。其间有国为齐,信奉丹丘谶鸟,神缘尤笃。”
——《穹苍?诸国谱》
这是临泉第一次离开丹丘。
因为他作为丹丘的神官,除了百年一次的巡游人间,寻常按例是不许下山来的。
而如今并不是应该巡游的日子。
临泉从出生睁眼的时候,见到的就是丹丘浮云缭绕的天穹,静谧地呈现着一种和神官衣袍一样轻盈的雨过天青色。
可日子一年年过下去,那种颜色的轻盈在他眼里就也变成了一种温和的稔熟。
齐嘉——就是那个带着鹦鹉的姑娘——总说他们这些自小长在丹丘山上的仙人骨子里都是尊贵而无趣的淡然,连鸟儿都一脸高贵的不好伺候。
这话临泉听了从来只是笑笑,并不接话。
不然该怎么接呢?
和她说自己这些人哪里是仙人呢?
不过是精魅罢了。
齐嘉是齐国举荐的候选巫祝之一,而临泉在她的絮絮中听见了红尘的花香鸟语。
她说人间的万物固然没有丹丘这样珍奇,可人间的齐京也有着与丹丘无二的青川白鹭菡萏红花。
但是临泉在这人间却看见了一株丹丘独有的嘉木。
“这嘉木是公主出嫁时先任神官所赠的贺礼。”青阳公主府的老花匠这样说。
齐京是齐国的王城,齐国是人间历史的短短一隅。
百国并立穹苍,诸侯割据四方不得一统,归其根本是因为各国本身信奉的仙人不同。
世人评说富庶莫过魏域,清廉不及尹地,淳朴当属陈境……齐国在这些上都是个高不成低不就的模样,可要论神缘却是穹苍公认的榜首。
而齐国信奉的正是丹丘谶鸟一族。
这百年来,齐国皇室陆续与谶鸟一族之间发生了好些件事。
先是大约六十年前,丹丘先任神官按例下山巡游,轻衣绶带逐风流。彼时正值齐昭王为长女无双择婿,酒过三旬昭王笑言:“神官看吾儿天资可有仙缘?堪为巫祝否?”
巫祝本是神官之妻,齐昭王欲让长女无双与神官许婚,这才有此一问。
年轻的神官举盏微笑,只是对第二个问题避而不答:“若殿下有意,吾愿倾而授之。”
于是最后神官就成了百鸟朝阳的碧纱橱后,本是来偷窥有可能成为自己夫婿之人的无双殿下之师。
只是可惜。
最后神官也没有庇佑住这位无双殿下。
她在大好年华,未逢良人就死在了后来的秦州之祸里。
这场变故发生在约莫五十多年前。齐国边邑秦州一众谋逆犯上攻入齐京,王室名存实亡,朝不保夕,几乎死伤殆尽。
而这时候却也发生了齐国的另一桩神缘故事——传闻中战死在秦州的太子却得谶鸟相助,除奸佞贼寇,护大齐平安。
后来这位太子登基,在位三十余年尽心尽力,谥齐慧王。
至于第三桩事情则是在又过了几年后,慧王赐予幸存的堂妹封号青阳,下嫁于秦州之祸中屡立功绩的裴国公世子裴衡。
为了这件喜事,裴家在齐京摆了三天的流水席,单是青阳殿下嫁妆里的京邕兵马便整整游街了两个时辰,传言里裴世子从十五岁就开始准备用来迎娶青阳殿下的整一百二十担聘礼更是铺满了整条长安道。
百姓们的眼睛刚随着接亲队伍回到裴国公府,就看见行礼的案上却蓦然出现一只巴掌大的沉水木盒子,据说里面是丹丘独有的珍宝。
如今看来,便是这位花匠老伯说的、用来祈祷良缘的碧色嘉木枝条。
等时间走到一二十年前,裴国公裴衡与青阳的孙女也出生了。
那正是寒冬新年时节,齐京居于北地,雁早南飞寒风呼啸,婴儿啼哭中却忽然有群鸟蹁跹而来,领头的是只凤头鹦鹉,后面跟着数只白鸟于府中盘桓作舞。
人们都说这是神灵恩泽。于是后来这女孩就成了这届候选的巫祝之一,便是那与众不同,选了只鹦鹉祝祷的齐嘉。
而最近青阳公主府却是又出了一桩怪事。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院子里的鸟儿愈来愈多,已经快要堵住雕花的朱红漆门。种类也愈发闻所未闻,倒是无一例外的斑斓好看。
眼角已经有些下垂的老国公裴衡坐在花厅里。老人捻着点心碎屑,正在喂一只落在他膝头并不怕人的云雀。
“既然我家齐嘉都随你来了,”他手背上已经生了些细碎暗沉的老人斑,看着临泉的眼神却依旧锐利:“那你把这些鸟儿都驱走,我就同意你们的婚事。”
“好。”临泉应得很快,然后却是顿了顿:“我倒是还有一事想请裴公帮忙。”
对面的老人抬眼。
“我想请裴公,将上任巫祝亲手所绣的百鸟卷还给丹丘。”
来自丹丘的少年人看着裴老国公,忽然想起齐嘉夸耀说她祖父年轻时是齐京最俊俏的儿郎。
如今虽已看不出昔日风采究竟几何,但想来裴公旧时必然有一双眼尾极长而微微上挑的好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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