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幽蓝序曲

他走到客厅,巨大的全息投影屏幕上,还在循环播放着天盛集团最新的宣传片。充满未来感的虚拟形象在由数据构成的森林和河流中穿梭,宣称着他们将如何“用科技赋能现实,构建更和谐、更美好的数字原生态世界”。光鲜亮丽的表象之下,阴影如同具有生命的粘稠液体,沿着完美世界的缝隙悄然蔓延。

“马队,”陆延昭开口,打破了客厅里只有宣传片音乐声的压抑,“所有现场的电子数据,包括智能家居的核心日志、内外监控的原始存储介质、死者所有的个人终端——手机、平板、私人服务器,以及他在天盛集团内部的云端权限记录,全部封存,直接押运回最高检地下七层的隔离分析中心。没有我的直接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触,包括技术保障科的常规维护人员。”

“明白。”马国胜重重点头,脸上是前所未有的严肃,“我亲自带人押送,确保路上连只数据蚊子都飞不进去。”

“另外,”陆延昭顿了顿,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那片被数据洪流与霓虹幻影点亮的、深不见底的都市深渊,“陈文渊最近三个月所有的行程,包括公开和非公开的;所有的通讯记录,无论加密等级;所有的资金流水,无论境内境外;他见过哪些人,去过哪些地方,哪怕是吃了顿什么饭我也要知道。”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斩钉截铁、足以穿透钢筋混凝土的力量。

“我们要找的,可能不只是杀他的那个人,或者那个团队。”

“而是他背后可能代表的什么东西。”

雨还在下,敲打着高强度复合玻璃窗,发出持续而单调的声响,仿佛无数隐藏在数据深海中的窃窃私语,正试图穿透这物质的屏障。

陆延昭离开卧室的核心区域,开始以一种近乎偏执的耐心,检查公寓的其他部分。书房里,顶天立地的书架上摆满了精装的经济学、哲学和前沿科技著作,许多书脊甚至没有裁开,更像是一种装饰。他一本本地用手指拂过书脊顶端,那里几乎没有灰尘。显然智能清洁系统很尽职尽责。但在检查到书架第三排,一本厚重的、书脊烫金着《联邦经济史·危机与重构》的精装书时,他的指尖在书脊上端与上一层隔板底部的缝隙处,再次感受到了那种细微的熟悉的粗糙感。

他示意取证人员固定好书架,然后极其小心地用尖端包裹着超细纤维的镊子,探入那狭窄的缝隙。镊子尖端传来轻微的阻力,当他缓缓抽出时,镊子尖端粘附着的,依旧是那几粒该死的幽蓝色荧光粉末!

它们出现在这里,意味着什么?是凶手在搜寻某物或布置现场时无意中留下的?还是陈文渊自己曾经接触过这种粉末,并在活动时掉落在此?如果是后者,这粉末究竟是什么?它来自何处?与他的死有何关联?

这粉末,如同幽灵的足迹,开始在这个过于干净的空间里,勾勒出一条模糊而诡异的路径。

“陆检!技术组有重大发现!”一名在客厅负责检查智能媒体中心和网络接口的技术人员猛地抬起头,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

陆延昭快步走过去。技术人员面前的屏幕上显示着复杂的代码流和系统日志界面,一个红色的标记框在不断闪烁。

“我们尝试深度恢复媒体中心被高级格式化程序删除的临时缓存和底层交换文件,”技术人员语速飞快地解释,“发现了一段非常短暂的、异常的数据流记录,时间戳精确到昨晚十一点三十七分二十二秒,持续时间只有零点四八秒。来源IP经过多层跳板和肉鸡伪装,最终指向一个……不存在的黑洞路由。信号特征无法识别,加密方式……从未在已知的任何数据库中出现过。”

“它在系统里留下了什么?”陆延昭问,目光紧盯着屏幕上那串如同天书般的十六进制代码。

“几乎没有留下任何有效载荷。但它触发了一个极其微小的、位于系统内核最底层的运算冲突日志。这个冲突……非常奇怪,不像是攻击,更像是一种……‘询问’,或者‘触碰’。”技术人员试图用更形象的语言描述,“就像……一个完全隐形的幽灵,穿过了墙壁,没有拿走任何东西,也没有破坏任何结构,只是用它不存在的手指,轻轻碰了一下系统最深处的‘门把手’,然后,就消失了。如果不是这个冲突日志的哈希值异常,我们根本不会发现它来过。”

幽灵信号,无法追踪的加密数据,内核级的微小冲突……还有散布各处的幽蓝粉末。

陆延昭的眉头微微蹙起,这个案子,水比他想像的还要深得多。对手不仅拥有超强的物理层面清理现场的能力,在数字领域同样是个顶尖高手,甚至可能超越了常规“黑客”的范畴。他们几乎抹除了一切痕迹,却又似乎故意留下了这些细微的、如同挑衅般的线索。

是某种无法完全避免的疏忽?还是……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有意为之的引导?

他走到公寓宽敞的弧形阳台,推开沉重的玻璃门,冰冷的、带着湿气和远处工业区微弱硫磺味的空气瞬间涌入。雨丝飘洒进来,打湿了他大衣的前襟,留下深色的斑点。脚下的城市依旧在有序运转,悬浮车的灯光如同流淌的星河,勾勒出建筑的轮廓。但在这片庞大而有序的图景之下,他仿佛看到了一张无形的、由权力、金钱和秘密编织的巨网,正在黑暗中缓缓收紧。陈文渊,不过是撞在这张网上的一只飞蛾。

“陆检,法医办公室的初步尸检报告完整版传过来了。”年轻警官拿着防水平板电脑走过来,屏幕在雨夜中泛着冷光。

陆延昭接过平板,快速而仔细地浏览。报告内容详实,确认死因是安眠药过量导致中枢神经抑制,呼吸衰竭。体内未发现其他常见毒物、麻醉剂或控制类药物成分。尸体表面无任何防御性创伤或约束痕迹。死亡时间经过算法校正,与现场推断高度一致。所有的证据,依旧顽固地支持着自杀的结论。

除了那几处如同幽灵低语般存在的荧光粉末,和那段如同数字世界UFO般的异常数据流。

“苏晚晴主任已经接收了所有生物样本和微量物证,”年轻警官补充道,“她表示会动用实验室所有最高精尖的设备,进行最彻底的毒理筛查和微量物证溯源。”

陆延昭点点头。苏晚晴是最高检的法医王牌,她的专业、严谨以及对“洁净”近乎偏执的追求,是技术层面最可靠的保障。有她坐镇,至少能确保在物证分析上不会遗漏任何关键信息。他仿佛能想象到苏晚晴穿着纤尘不染的白大褂,戴着护目镜,在超净工作台前,用她那稳定得如同机械的手臂操作精密仪器的样子。

就在他准备离开阳台,返回室内部署下一步行动时,他贴身戴着的、与最高检内部安全网络直连的个人加密终端,在手腕上发出了一阵极其轻微、但频率特殊的震动。这不是常规通知,而是最高优先级、点对点加密通讯的提示。

他抬起手腕,视网膜投影立刻在眼前展开一个只有他能看到的虚拟屏幕。屏幕上弹出一条信息,来源经过多重加密伪装,最终显示为“未知”,内容只有简短的、不带任何感**彩的一句:

“现场太干净了,不是吗?像被最高效的清洁程序扫描过,连情感的痕迹都没有留下。”

陆延昭的瞳孔骤然收缩,如同遇袭的猫科动物。一股冰冷的寒意,并非来自雨夜,而是从脊椎深处猛地窜起。

他立刻启动终端的反向追踪协议,同时向内部安全中心发出最高警报。但对方的信号如同投入黑洞的光子,在发出信息的瞬间就彻底切断了所有联系,没有留下任何可追溯的路径,甚至连数据包的头文件都像是被凭空蒸发了一样。安全中心的反馈几乎是立刻传来:“追踪失败,信号源不存在。”

是谁?警方内部参与了现场勘察的人?嗅觉灵敏、手段通天的记者?天盛集团内部察觉到异常的人?还是……那个制造了这场“完美自杀”的幕后黑手本人,正在黑暗中,微笑着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甚至带着一丝戏谑的心情,评估着这位最高检特级检察官的能耐?

这条信息,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的嘲弄,仿佛在说:“我知道你发现了什么,我也知道你在想什么。”

陆延昭关闭视网膜投影,深深吸了一口带着湿冷与都市废气的空气,试图压下心头翻涌的波澜。他回到客厅,马国胜正在大声指挥着警员们进行收尾工作,声音洪亮,试图驱散弥漫在空气中的不安。

“老马,”陆延昭走到他身边,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今天所有到达现场的人,包括最先接到报案赶来的巡警,指挥中心的调度员,以及大厦的安保负责人,做一个初步的背景梳理。重点是近期是否有异常通讯、大额资金往来,或者接触过不明身份的人。”

马国胜愣了一下,随即脸色变得更加凝重,他看了一眼陆延昭冰冷的侧脸,缓缓点头:“你怀疑……我们中间有耳朵?”

“不确定,”陆延昭的目光如同探照灯,缓缓扫过那些正在忙碌的、穿着各种制服的身影,“但消息走漏的速度和精准度,不正常。”

他抬起手,看着那个被妥善封存在证物袋里、此刻在客厅灯光下依旧执着地闪烁着微弱幽蓝光芒的粉末样本。这或许是打开真相之门的唯一钥匙,也或许是一个精心布置、诱人深入的致命陷阱。

但无论如何,他已经站在了深渊的边缘,并且,清晰地看到了从深渊底部伸出的这跟细线。

他不会放手。不仅是为了陈文渊,为了可能存在的更多受害者,也是为了三年前那个雨夜,导师周正清那场“完美”的、他至今无法释怀的死亡。

夜色更深,雨势渐歇,只剩下零星的雨滴从高空坠下,敲打着玻璃,发出断续的、如同倒计时般的声响。陆延昭最后一个离开陈文渊的公寓。他站在星辉大厦楼下,抬头望向那高耸入云的建筑顶端,那间刚刚发生过“完美自杀”的公寓,此刻在黑夜里沉默着,像一个巨大的、冰冷的、铭刻着问号的墓碑。

霓虹的光芒与全息广告的虚影倒映在他深邃的、如同寒潭的瞳孔里,明明灭灭,仿佛在进行着某种无声的数据交战。

他知道,这仅仅是一个开始。深渊已经展露了它狰狞的一角,而他要做的,是纵身跃入其中,劈开迷雾,直面黑暗,直到将隐藏在最深处的、盘根错节的真相,连同其丑陋的根源,一起彻底撕裂在光明之下。

调查,才刚刚开始。而对手,远比他想象的更加狡猾、强大,并且……似乎早已注意到了他的存在,甚至可能,正期待着他的介入。

那幽蓝色的荧光,如同恶魔的低语,在这片由数据与**构筑的霓虹深渊里,悄然回荡,经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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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死而生
连载中三月七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