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索像混乱的毛线团一样缠绕在一起:幽蓝粉末,隐藏的友谊,秘密的数据清洁,神秘的“幽灵”……
正当调查室内的气氛因为新线索而变得更加凝重时,一阵极其突兀、欢快且音调古怪的电子音乐,突然从陆延昭的加密终端里传了出来——不是他设定的任何提示音。那旋律有点像走调的马戏团入场曲,又混合了八比特游戏机的音效和某种电子合成器的滑稽音色,在这严肃的环境里显得格外荒诞和刺耳。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陆延昭的手腕上。
陆延昭脸色一沉,立刻启动最高级别的安全协议,试图切断并追踪。但终端屏幕不受控制地亮起,视网膜投影自动展开,上面没有复杂的代码攻击,只有一行花里胡哨、仿佛用彩虹糖豆拼写出来的、还在不断变换颜色的艺术字,欢快地跳动着:
“亲爱的陆检察官,一份亲切的礼物?,请查收~ 附件:[点击解锁惊喜.jpg]”
落款是一个简笔画的笑脸,嘴角咧到了耳根,一只眼睛还俏皮地眨了一下,带着十足的嘲弄和玩世不恭。
陆延昭这次没开屏蔽,所以屋内的几人自然看到了消息内容。
“这他妈什么鬼?”马国胜瞪大了眼睛,手里的Zippo差点掉地上,“病毒?哪个黑客这么无聊又欠揍?这审美真他妈绝了!”
苏晚晴眉头紧锁,再次后退半步,仿佛那虚拟的字符带着肉眼看不见的病毒和乱码,污染了她周围的洁净空间。
林悦却眼睛一亮,职业病发作,甚至想拿出相机拍照:“这风格……好嚣张!好有个性!这种挑衅方式简直可以写入教科书!”
陆延昭面沉如水,他没有点击那个诱人的附件,而是直接调用底层指令试图强行关闭。然而,那附件仿佛有生命一般,自动展开,投影在空中。
不是病毒代码,不是恐怖图片,而是一张……照片。
一张看起来像是从某个老旧监控录像中截取的、画质粗糙的黑白照片。照片里是两个人,站在一个类似码头仓库的地方低声交谈。其中一个是年轻版的陈文渊,而另一个,虽然像素模糊,但陆延昭绝不会认错——
那是江述白。
三年前,搅动了整个新京市风云,最终却如同人间蒸发般的顶级黑客,“牧羊人”江述白!
照片下方,还有一行手写体的字,龙飞凤舞,带着墨水的质感,与上面花哨的电子字体格格不入:
“亲爱的陆检察官,想我了吗?—江”
室内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那欢快的、走调的背景音乐还在不知疲倦地响着,仿佛在演奏一场荒诞的默剧。
马国胜猛地站起来,椅子终于发出一声解脱般的巨响,向后倒去:“江述白?!这混蛋没死?!他还敢冒头?!用这种……这种幼儿园级别的恶作剧方式?!”
苏晚晴的眉头紧锁,看着那照片和留言,像是在分析什么高度污染的、逻辑混乱的样本,最终评价道:“毫无章法,不可理喻。”
林悦已经飞快地开始记录,嘴里喃喃自语:“宿敌……重逢……天啊,这人物关系!这戏剧张力!头条!绝对是头条预定了!就是这音乐品味有点……呃,独特。”
陆延昭关闭了投影,那诡异的音乐也随之消失。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熟悉他的人能看出,他眼底的冰层之下,有岩浆在涌动。江述白……这个他追查了三年,亦敌亦友,理念相悖却又在某些时刻诡异共鸣的男人,以这种极具个人风格、混合着挑衅与示警的方式,重新闯入了他的视野。
这不是简单的挑衅。这是一份“礼物”,一份将陈文渊案件与三年前未解的“牧羊人”案强行关联起来的“礼物”。江述白在告诉他,水很深,而他知道些什么。
“他是在引我们入局。”陆延昭的声音低沉,打破了寂静。
“也可能是陷阱!”马国胜扶起椅子,心疼地检查着有没有摔坏,一边怒气冲冲地说,“这小子当年就把我们耍得团团转,现在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说不定陈文渊就是他干掉的!这音乐,这字体,分明就是在嘲笑我们!”
“手法不像。”陆延昭否定得干脆利落,“江述白喜欢炫技,喜欢在数字世界留下他的签名,但很少直接涉及物理层面的死亡。他更享受的是智力上的碾压和规则上的挑衅。” 他顿了顿,看向那张照片的残留影像,语气变得更加冷峻,“而且,如果他真是凶手,不会用这种方式提醒我。这更像是一种……警告,或者,一种他特有的、令人难以忍受的合作试探。”
“合作?跟他?!”马国胜音量拔高,“老陆你忘了三年前他差点把整个金融系统搞瘫痪?为了他那个狗屁的‘结果正义’,多少案子因为他的非法取证成了废纸?!”
“我没忘。”陆延昭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河,那些按照既定程序运行的悬浮车,如同这个庞大系统里一个个微小的字节,“但他的‘狗屁正义’,至少在某些时候,撕开了一些我们用规则无法触及的黑暗。” 比如,三年前那桩牵扯到数位高官的“牧羊人”案,虽然江述白的手段激进非法,但他曝光的证据却是真实的,只是无法被法庭采纳。那也是陆延昭与江述白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正面交锋,最终以江述白的消失和案子的不了了之告终。那件事,如同一根刺,一直扎在陆延昭的心里。他厌恶江述白的手段,却又无法完全否认其带来的、残酷的真相。
理念不同,道路迥异。陆延昭信奉法律与程序,坚信秩序是文明的基石,即使这基石有时会被阴影覆盖;而江述白则蔑视僵化的规则,认为在某些时候,非常手段才是抵达正义的唯一路径,哪怕代价是自身堕入灰色地带。他们是光与影的两面,彼此对立,却又奇异地理解对方的执着,在各自的战场上,为了心中那份对“正义”不同的诠释而战。
就在这时,林悦突然“咦”了一声,拿起她那个贴满了各种奇怪贴纸的平板,“刚刚又收到一个匿名数据包,来源……呃,这次显示是街对面那家智能公厕的空气净化系统?”她点开数据包,里面是一份整理好的、关于赵永昌与陈文渊早年关系的详细时间线,以及那家开曼群岛空壳公司的一些模糊的资金流向图,最终指向东欧某个无法追查的服务器。数据包末尾,还有一个闪烁的像素蛋糕表情,上面插着一根虚拟蜡烛。
“是江述白。”陆延昭肯定地说。这种精准投递、带着信息施舍和恶作剧意味的方式,太像他的手笔了。他就像个隐藏在数据迷雾中的幽灵小丑,一边表演着滑稽戏码,一边抛出致命的真相碎片。
“他到底想干什么?”苏晚晴提出了关键问题,她完全无法理解这种游走在法律边缘、行为模式如此不可预测且“邋遢”的存在。
陆延昭沉默了片刻,缓缓从大衣内侧口袋里掏出一枚老旧的银质怀表。表壳有些磨损,但依旧精致。他轻轻摩挲着冰凉的金属表面,表盘上的指针,静静地停在某个时刻,仿佛凝固了一段不愿流逝的过往。这是他的导师周正清留给他的遗物,也是他内心对程序正义执着追求的象征。周正清的“意外”死亡,一直是悬在他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提醒他黑暗的触手可能无处不在。
“他想合作。”陆延昭的声音低沉而严肃,带着一种如临大敌的凝重,“用他那种令人无法苟同的方式。陈文渊的死,或许只是序幕。他看到了更大的威胁,一个可能连他都感到棘手的存在——‘幽灵’,或者别的什么。他想拉我们下水,或者说,他认为只有我们联手,才有可能面对接下来的风暴。”
现在,他们即将要去面对一个隐藏在“完美自杀”背后的、可能牵扯到“幽灵”乃至国际势力的巨大阴谋。
这条路,通往黑暗深处,注定荆棘密布,由鲜血与牺牲铺就。
“马队,继续深挖‘幽灵’和老猫的线索,务必小心。”
“是”
“苏主任,全力分析荧光粉末,尝试逆向工程其可能的应用场景,任何细微的发现都可能至关重要。”
“嗯”
“林悦,”他看向跃跃欲试的记者,“利用你的渠道跟进赵永昌和资金流向,但务必小心,江述白提供的线索可以参考,但绝不能尽信,保持警惕。”
“报告长官!保证完成任务”林悦立即站的笔直,敬了一个夸张的军礼。
马国胜没忍住笑出了声,被林悦瞪了一下后立刻严肃起来。
陆延昭没理会这个小插曲,继续道“至于江述白……”他握紧了手中停滞的怀表,金属的冰冷透过皮肤传来,“我来应对。这场局,我们已经被卷入,没有退路。但规则,必须由我们来定。”
他将会直面这位“老朋友”,在这场刚刚拉开帷幕的、危机四伏的博弈中,看看谁能掌握主动,谁又能在这片法律的灰色地带,守住各自心中的正义底线,以及……最终,谁能活着看到真相大白的时刻。
窗外,新京市的霓虹依旧冷漠地闪烁,仿佛无数双隐藏在数据背后的眼睛,注视着这场光与影、秩序与混乱、生与死的盛大角逐。而那幽蓝色的粉末,和江述白那跳脱滑稽的电子笑脸,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又一颗石子,激起的涟漪之下,是即将吞噬一切的巨大漩涡正在缓缓形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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