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如同一声惊雷,重重砸在寂静的空气里。汪大东一脸茫然,王亚瑟和丁小雨则瞬间皱紧了眉头,目光锐利地射向雷克斯。“朋友”二字被断肠人咬得极重,充满了**裸的暗示和质疑。
雷克斯放在桌下的手瞬间收紧,指节微微泛白。他抬起头,迎上断肠人那双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的犀利眼睛,镜片后的目光复杂翻涌——有被看穿的惊怒,有极力维持的平静,还有一丝深藏的、难以言喻的……狼狈?他抿紧了唇线,没有立刻反驳,但那瞬间僵硬的身体和紧绷的下颌线,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就在这充满火药味的沉默即将引爆之际,一直搭在雷克斯椅背上的那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力道不重,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和宣告。
顾星临的声音响了起来,没有了之前的慵懒戏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泉般清冽的质感,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摊子周围的嘈杂:
“老板,”她微微歪头,看向断肠人,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但那笑意却未达眼底,“您这做生意的,话是不是有点太多了?”她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在闲聊,但每一个字都像裹着冰碴,“沙西米讲究的就是一个‘鲜’字,您这又是鲨鱼又是‘朋友’的,口水乱飞,不怕……污染了食材?
“污染食材”四个字被她轻飘飘地说出来,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断肠人脸上的高深莫测微微一滞。
顾星临没有给他回应的机会,她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同淬了寒冰的刀锋,直直刺向断肠人,红唇轻启,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我这个人呢,护短。特别是对我‘罩着’的人。”她搭在雷克斯肩上的手,指尖若有似无地在他肩头点了点,宣告意味十足,“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们清楚。有些话,点到为止就够了。说多了……”她拿起桌上用来蘸生鱼片的一小管绿芥末,慢条斯理地挤了一点在自己的碟子里,然后用筷子尖轻轻搅动着那团刺鼻的绿色膏体,眼神却始终锁着断肠人,“小心呛着。”
最后三个字,她说得又轻又慢,带着一种令人脊背发凉的威胁。那搅动芥末的动作,仿佛在无声地警告:再多嘴,后果自负。
断肠人被顾星临那番夹枪带棒又暗含锋芒的话噎住,脸上那僵硬的笑容维持了几秒,最终化作一声无奈又带着深意的叹息。他不再看雷克斯,转身佯装去整理调料瓶,动作慢吞吞的,带着点老人特有的絮叨感。他拿起一个装着酱油的小壶,轻轻晃了晃,用不大不小、刚好能让顾星临听清,又不会太引起其他人注意的音量,仿佛自言自语般说道:
“唉,年轻人啊,有冲劲是好事……可有些水,看着平静,底下藏着暗流漩涡;有些鱼,看着温顺,骨子里是冷血的猎手。”他顿了顿,将酱油壶稳稳放下,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顾星临,带着一种长辈看透世事却又无能为力的忧虑,“强行去捞那最凶的鱼,逆着水流……最容易伤着自己,也……搅乱了原本该走的水道啊。他语气低沉,充满了过来人的劝诫和一种近乎悲悯的担忧,而非威胁。他话里的“鱼”和“水道”,指向性已经足够明显,却包裹在生活化的比喻里。
汪大东正埋头对付生鱼片,完全没注意断肠人的絮叨。王亚瑟和丁小雨隐约听到断肠人在说什么“鱼”啊“水”的,只当是这个怪老板又在说些莫名其妙的话,皱了皱眉,并未深想。他们的注意力更多还是放在雷克斯和顾星临身上,对这两人之间那种旁人难以插足的、带着电流的互动氛围感到困惑和探究。
顾星临听懂了断肠人的弦外之音,她握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抬眼看向断肠人。浑浊的眼神里没有恶意,只有深深的忧虑和一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无力感。
“ 伤着自己?搅乱水道?呵” 顾星临心里冷笑一声,断肠人的善意和忧虑,她接收到了,但这并不会改变她的决定。顾星临只是微微侧过头,目光落在身边看似平静、实则气息微凝的雷克斯身上。他低垂着眼睫,专注地看着自己碟子里的生鱼片,仿佛与世无争,但顾星临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紧绷的神经,像一张拉满的弓。断肠人的话,显然也刺中了他某些不愿示人的角落。
一丝玩味又带着点恶劣的念头在顾星临心头升起。她忽然放下筷子,身体微微倾向雷克斯,靠得很近,近到她身上清冽的果香几乎将他包围。她伸出纤长的手指,轻轻点了点雷克斯面前那碟几乎没怎么动的沙西米,声音带着点慵懒的调笑,故意放大了一点,确保旁边的人也能听到:
“喂,雷总,”她的气息若有似无地拂过雷克斯的耳廓,“你这盘……是不是太素净了点?老板都说了,这鱼……看着温顺,骨子里可是猎手呢。”她刻意重复了断肠人的话,却赋予了完全不同的、暧昧的意味。她的指尖几乎要碰到雷克斯的手背,“怎么,不敢下筷子?怕被‘鱼’咬了?” 她尾音上扬,带着明显的撩拨和挑衅。
轰——
雷克斯感觉一股热流猛地从耳根窜起!顾星临的突然靠近、她身上那扰人心神的香气、她温热的气息拂过敏感的耳廓、她指尖那似触非触的威胁……还有那番意有所指、将断肠人警告完全曲解成情人间调笑的话语!这一切像一张无形的网,瞬间将他捕获。他伪装多年的冷静自持,在这一刻被这妖精般的女孩撕开了一道滚烫的口子!
镜片后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猛地抬眼看向顾星临。她离得那么近,近得能看清她卷翘睫毛下那双带着狡黠笑意和绝对掌控欲的眼眸。那眼神仿佛在说:看,我知道你在伪装,我知道断肠人在警告什么,但我偏要逗你,偏要罩着你,你能拿我怎么样?
心脏在胸腔里失序地狂跳,一种从未有过的、混合着羞恼、悸动和被看穿后无处遁形的慌乱感席卷了他。他搭在膝盖上的手瞬间握紧,指节泛白,仿佛要捏碎什么来遏制这失控的情绪。他想推开她,想维持那个温顺无害的雷克斯,但身体却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感觉脸颊的温度在急剧攀升。
“我……”他声音干涩沙哑,只吐出一个音节就卡住了,狼狈地别开了视线,不敢再看她那灼人的目光。
汪大东终于抬起头,看到顾星临几乎贴在雷克斯身边说话,而雷克斯那副罕见的、连耳根都红透了的窘迫模样,让他大感惊奇:“哇塞!星临美眉,你对雷克斯做了什么?他脸好红哦!” 他完全没理解刚才的暗流涌动,只觉得这画面很有趣。
王亚瑟和丁小雨对视一眼,更加迷惑了。断肠人那番关于“鱼”的话他们没懂,顾星临这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和雷克斯这剧烈的反应……也完全超出了他们对这两人关系的理解。这到底是护短搭档之间的默契玩笑?还是……别的什么?
断肠人看着顾星临用这种近乎“调戏”的方式回应他的担忧,又看看雷克斯那副方寸大乱、连伪装都几乎挂不住的模样,无奈地深深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彻底转过身去,不再看他们。他知道,有些路,劝是劝不住的。这小姑娘……是铁了心要往那漩涡里跳了。
顾星临看着雷克斯红透的耳根和躲闪的眼神,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带着点恶作剧得逞的小得意。她不再逼他,坐直身体,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优雅地夹起自己碟子里最后一片生鱼片,蘸了点芥末,送入口中。
“嗯,味道确实不错。”她满足地眯了眯眼,然后,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非常自然地把断肠人丢在案板上的那只塑料鲨鱼玩具拿了起来,在手里把玩了一下,然后随手塞进了自己书包的侧袋里。
“这个,”她对着依旧处于宕机状态、脸颊绯红的雷克斯晃了晃书包,笑容明媚又带着点不容置疑的占有,“归我了。就当……你这条‘鱼’给我的见面礼?” 她故意把“鱼”字咬得很重。
雷克斯看着她明媚的笑容和她书包里露出的鲨鱼尾巴,听着她那理所当然的“见面礼”说辞,一种荒谬绝伦却又无比真实的感觉狠狠击中了他——他好像真的……被这个胆大包天的女孩,当众“标记”并“领养”了。而他那颗在算计和伪装中早已冰冷坚硬的心脏,此刻却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蛮横的“归属感”,不受控制地、剧烈地跳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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