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巷,屋檐滴水,三两人紧靠着墙壁躲雨。
宋川,刘虎几个酒都喝过一旬了,也没见出去买烟的陈郁回去。
公主头缠着他们打探陈郁的事,他们哪敢透露,胡扯八扯,宋川终于借口放水脱身出来。
便看见陈郁松松垮垮地依靠着墙壁,拧着眉心,垂眸捏手机,屋檐底下的水落入发缝,顺着脖颈留下来,都浑然不觉。
“不是去买烟,在这看什么呢郁哥,手机里有什么,你都盯着看大半天了。”
宋川笑呵呵地拍了下陈郁的肩头,打落上面停留的雨滴。
“爪子不想要了?”
陈郁凝眉觑了宋川一眼,神情不耐地将手机揣进兜里。
宋川利索地抽回手,揣在怀里,“郁哥,一会去撸串去?”
陈郁没搭腔,烦躁地摇头甩掉头顶的水,拐进酒吧。
“郁哥,你外套在这。”
陈郁回头。
宋川递给陈郁,嘴里嘟囔了一句,“郁哥,不是我说,你这烟瘾越来越严重了,买个烟着什么急,出来连外套都没穿,现在零下□□度,你也不怕冻感冒。”
说着,自己先打了个冷颤。
陈郁拧着眉心,抬眼冷觑宋川,“以为我跟你一样,弱鸡?”
宋川:“……”
陈郁套上外套,踹了宋川一脚,“走了。”
宋川看陈郁一副要走的架势,急忙问,“不是说去撸串?”
陈郁磨着牙根发声,“你们去。”
-
沈知韫家在北区的湖月湾别墅区。
雨还在下,天黑的快,路不好走。
司机还是个新手,拐错了道,沈知韫回家时已经八点多了。
她脱上脏兮兮的小白鞋,犹豫扔掉还是洗一洗,扭头看见门后面多了一把陌生的绿色长柄伞。
她盯看了几秒,收回视线,换上舒适的棉拖,去厨房温上一杯牛奶。
端着出来,看见一个男人正从母亲杨嬅的房间里出来。
沈知韫眸光平静地看向他,“林医生,这么晚了,你在呢。”
林屿没想到沈知韫在外面,蓦地撞上,吓了一跳,然后温和地解释道:“你妈妈的头疼症又犯了,我来看了看。”
“怎么又头疼了?”
沈知韫露出紧张的神色,抬步要去杨嬅的房间看她。
林屿将她拦住,“疼了一下午,吃上药才好受些,好不容易睡着,先别进去了,明天早上再去看她。”
沈知韫顿了顿,“好。”
沈知韫跟林屿道谢,转身要送他出门,抬眼看见他脸色不正常的潮红。
“林医生,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发烧了?”
林屿一顿,点头,“来的时候忘了带伞,淋了雨,有些发低烧。”
“那您赶紧回去休息吧,辛苦您照顾我母亲。”
“应该的。”
林屿说完,转身往外走。
“林医生。”
沈知韫突然开口叫住他。
林屿蓦地停住脚,回过头来,“怎么了?”
沈知韫脸色平淡,突然朝他莞尔一笑,指了一下,“门口有伞。”
林屿一顿,目光落在门后挂在架子上的墨绿色长柄伞。
他看了一秒,拿起来,“好,谢谢小韫。”
沈知韫点头,转身上楼。
窗外的雨啪啪地打在玻璃上,没有丝毫停息的节奏。
她默然看了会儿,吵得她头疼。
想起牛奶还落在楼下,她下去端上来,打开电脑,静下心准备明天的演讲稿。
-
早晨,闹钟响了两次,沈知韫勉强睁开眼爬起来,冷水一冲脸,瞬间清醒一大半,洗漱完下楼。
餐厅,杨嬅已经坐在主位上翻看杂志。
她抬眸瞥了眼沈知韫,整齐白净的蓝白色校服,简单的小白鞋,高耸的马尾辫,乖巧顺从,很有青春气。
她满意地压了压唇角,“你们这个年纪还是简单干净的校服最好看。”
沈知韫乖顺地点了下头,绕到杨嬅的右侧位置坐下。
左侧是沈知韫的三岁弟弟沈林峻的位置,现在还没起床。
她们家位置一向清晰分明。
沈知韫拿起一片面包,撕了点放在嘴里,“妈,头痛好些了吗,昨天看见林医生过来了。”
杨嬅视线还落在杂志上,应声道:“老毛病了,不碍事。”
“那就好。”
沈知韫继续嚼嘴里的面包。
杨嬅翻了一页,问道:“马上高考了,有目标的学校专业了吗?”
“没想好。”
杨嬅终于抬起头,“听你林叔叔说宜大的临床医学专业在业界数一数二,你的成绩一向稳定,可以十拿九稳。”
沈知韫出声,“我不想学医。”
“等你从宜大医学毕业,直接到你林叔叔的医院上班,他就这几年要升副院长了,还有机会带带你。”
杨嬅瞥了沈知韫一眼,补了一句,“这么好的机会,别不知足。”
沈知韫脸色平静,没有再吭声,快速将盘子里的面包吃完,起身。
“妈,我先上学了。”
杨嬅目不转睛地盯着杂志报刊,“百日誓师大会演讲好好表现,我会看现场直播。”
沈知韫一顿,“好。”
-
大雨过后,天空放晴。
临城十三中操场,激昂的音乐鼓点震耳欲聋,蓝白校服的小鸡崽子们仰首挺胸,使出吃奶的劲,用最撕心裂肺的声音喊出自己的梦想与向往的远方。
百日誓师大会临近尾声,教导主任李鹏,同学们爱称“光头强”,他挺直腰板,摸了摸油光瓦亮的光头,清了清嗓子。
“下面进行大会第四项,有请优秀学生代表,高三五班的沈知韫同学上台发言,大家掌声欢迎。”
掌声四起,沈知韫起身上台。
姣好的面容平静沉稳,她身子直,肩薄,气质好,唇角微微弯着,带着浅笑,看起来很柔美,但身上也有种超出本身年龄的清冷淡漠感。
漂亮的女孩子,走到哪里都是谈论的焦点,不论好的,坏的。
“靠!沈知韫真的是完美长在我的□□上,别看她整天肥大的校服包裹的严严实实,实际上身材有料着呢,尤其是那双又白又细的大长腿,我直接腿玩年!”
“听说十班的班长追了她高中三年,她硬是没松口,漂亮是真漂亮,没想到这么难搞。”
“她有男票,校外的,社会人,很不好惹,有同学经常看见她去西巷那家纹身店找他。”
“看着很纯,没想到这么野呢,看她的走路姿势,早就不是雏了吧。”
“……”
掌声过后。
沈知韫开始发言。
“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上午好……迎朝阳,归明月,少年不畏宿命累,一生最无畏。”
“同学们,我们终将上岸,彼时的……”
“轻点~”
校园广播里,微喘,娇嗔,带着哭腔的女声,突兀地传出来。
沈知韫微顿,听得不是真切,以为幻听。
而底下的乌压压一片的小鸡崽子们目定口呆一瞬后,已经开始悄悄地交头接耳,小声讨论起来。
沈知韫扫了眼稿子,仅剩最后三行。
她稳了稳心态,平复心气,准备把剩下的三行念完。
“轻点,讨厌,人家都要疼死了~”
广播里娇嗔哼唧的女声再次传来,沈知韫这次彻底听清了。
底下的小鸡崽子们已经叽叽喳喳,乱成一团。
“卧槽!这么劲爆!”
“这是不付费可以听的吗?”
“靠,叫的还挺好听,我硬了。”
光头强自然也听见广播里的声音,他脸瞬间黑了。
一年一度备受关注的百日誓师大会,一向现场直播,十三中丢不起这个人。
他黑着脸,咬着牙,“谁管广播台,赶紧关掉!开关在哪里,赶快关掉!”
广播台的开关,显然不在这里。
同学们乱成一团,直播平台的弹幕呼呼地往上涌。
一个劲在问发生了什么,那是什么声音。
沈知韫看事态完全控制不住,光头强也乱了阵脚,一个劲地破口大骂。
她快速跟摄像大哥招手,摄像大哥后知后觉,赶紧关掉直播。
光头强刚才光生气,忘了这一茬,赞许地看了沈知韫一眼。
“大会继续进行,沈知韫你也继续,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竟然在学校做出这般有辱斯文的事情!”
说着顶着铁锅脸,迈着短腿,气势汹汹地往教学楼飘跑去。
广播里的人完全没有受到影响,引人遐想的声音还在继续。
沈知韫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
看着仅剩三行的稿子,总要有始有终。
沈知韫面无表情地摁开话筒,尽管知道,没有人在听,也继续往下念。
好不容易到最后一行时,自己的名字却徒然清晰地从广播里发出。
女生娇滴滴地声音,带着嗲,“我今天好不好看?”
顿了一会儿没声音,女生似乎没有等到答案,不甘心地继续问道:“那我问你,我好看还是沈知韫好看?”
沈知韫眉头一紧。
接着听见男生轻嘲低笑的声音,“有点自知之明。”
女生瞬间炸毛了,温柔不在,带着刁蛮的任性撒泼,一点一点地列出来,非要比个高低。
“她哪里比我好看了?我肤白貌美大长腿,胸还大,我哪里比不上她了!”
男声低沉慵懒的声线,从嗓音中漫不经心地轻佻溢出,“她腰细。”
“……”
“……”
“……”
全校静默无声。
上千只小鸡崽子们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讲台上的沈知韫,落在腰肢上的目光尤其灼热。
最后一行,终究还是没有念完。
沈知韫淡漠着脸,发麻的舌尖蜷曲出一个“草”的音节,关麦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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