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景渊步履沉稳,行至三人面前,微微举高手中的火枪,言语中透着威严,“镇远侯,您可认得这个东西?”
陆清鹊在其身后紧紧盯着他的神情,他并无丝毫惊慌,眼睛里倒有一瞬间的释然,陆清鹊以为看错了,再次定睛去看时,他已经回复方才的样子。
镇远侯方圆的脸庞上络腮胡都在挣扎,“三皇子,这……这不是火枪吗?真是冤枉啊,本王实在不知这些东西从何而来呀,身为镇远侯,又居住京城,哪里敢在天子脚下行这些腌臜事?再者说,倘若真是我走私,那我怎么还会敢让您来查探呢,不得将这些东西提早处理掉么。”
他说的话倒也有理,但东西是在他府中搜出来的,与他也脱不了干系。
在真相未查清之前,不能轻易下断言。陆清鹊清了清嗓子,在一旁道,“侯爷,您可知道您府上会客厅与东厢房毗邻的墙壁中有一个隔间?”
镇远侯一脸茫然,“什么隔间?我怎地不知道?”
陆清鹊遥遥指了指会客厅方向,“此厅若在外面丈量是30步,可从里面测量的话,只有23步,少的7步,正是隐秘隔间所在。”
镇远侯张了张嘴,摊开双手,惊讶道,“本王实在不知,您可要明查啊。”
他表情看上去毫无破绽,面色自然,颇为无辜的样子。
陆世林一挥衣袖,“阿鹊,带路,我们瞧瞧去。”
几分钟后,几人站在方才被顾景渊砸开的大窟窿前向里面张望着。
顾景渊冲镇远侯抱拳,“侯爷,实在对不住,为了查清楚事实,将您府中墙壁砸坏了。”
镇远侯忙摆摆手,“您切莫说此话,只要能查清楚火灾,还本王一个清白,别说一堵墙,我府上您看中哪里,就砸哪里!”
顾景渊微微一笑,笑却不达眼底,“不敢,不敢。”
陆世林率先迈进去,四顾而视,心下震惊,“看这些火枪的制式,是几年之前制造的了,一直被人保存在此,完好无损,又是何用意?”
一听到陆世林说起几年之前,镇远侯像是被牵动了想法,立马上前,“陆大人明察,几年之前,我还未曾搬过来居住,此处密室更是闻所未闻。”
顾景渊将目光投向他,暗自打量,不置可否。
孙怀耕一直跟在他们身边,不曾说什么。毕竟他今日来也是机缘,他并非朝官,不参与此事,更别说断定些什么。
即便心中信任镇远侯,也不能轻易袒护他,只沉稳道,“我与镇远侯相处多年,他原居城郊,这一年才搬过来的。”
顾景渊眸中带着探究,“所以镇远侯意思是,与您无关了?”
镇远侯方圆黑红的脸上带着急于证实清白的慌张,“三皇子请明察,此处原先是……是雍和王所居地方,后来被我买来住了刚一年。”
“雍和王?”
顾景渊嘴里玩味地说着这几个字,慢条斯理道,“镇远侯是说,私藏火枪火药之人乃是雍和王,与您毫无干系,是么?”
“这可……三皇子,我并没这么说,只是这事实,确是我从他手中买下的。后来,他就迁往了南方。”
顾景渊盯着他,目光灼灼,“这些确实不是出自您手了?”
“是,是啊,三皇子,若不是今日您光临府上,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府上竟然还有这些东西,幸好发火没烧到此处,如若……如若烧掉这些火药,别说会客厅,我整个府恐怕都成了一片废墟了。”
顾景渊负手向他走近两步,“我并不是不信任镇远侯,只是凡事讲究证据,仅凭镇远侯一家之辞不足以证实,须得另有人证明才是。”
“另外证实吗?三皇子,刚才孙兄也可为我证实,不知……”
镇远侯声音渐小,有些不太确定。
“不,此事,还得雍和王亲自来证实才是。”
顾景渊转身看他,“镇远侯认为如何?”
镇远侯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我哪敢不从?三皇子说什么便是什么罢。”
“镇远侯痛快,既如此,那我派人将这里封堵,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入此处。违者,斩!”
最后一个字重重落下,镇远侯哆嗦了一下,小心道,“是,我会遵守三皇子命令,全府上下都不得入内。”
顾景渊转过了话头,“不过,东西是在您府上搜出来的,那请您暂时不要外出,朝廷查清此事之前,请您暂居府内,除皇帝召见,不可出府。”
镇远侯轻轻啊了一声,迟疑道,“可是,可是,三皇子,我方才已经说明了,此事分明与我无关,您……可否行个方便?”
“侯爷,这是我朝律法规定若说,由不得你我,还请您遵守。”
“好,好。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出去了,不过这府中上下吃穿所用……”
“这个您不必担心,您可差人将府中所用列清单与我,我自会派人将府中所用送给您,保证平日所需。”
孙怀耕忽然插了一句嘴,“敢问三皇子,这是要软禁镇远侯一家吗?”
顾景渊凉凉暼他一眼,他知道他的身份,也不愿多做解释,反问一句,“若有人手无证据却为其开脱说情,该以同党论。”
孙怀耕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又闭了嘴。
陆世林是个秉公执法的人,平日里与镇远侯关系尚可,此时也不能过于护短,只得安慰他道,“镇远侯不必担心,此事我也必当竭尽全力,查清真相还您清白。只需耐心等候即可。”
镇远侯哭丧着脸,悄悄瞥了眼顾景渊,又拉住陆世林的手,“陆大人,您可要为我做主啊。我是清白的,谁能料到呢!”
黑红宽阔的脸庞上挤出几条沟壑,镇远侯面上哀伤,“我府中上下几十人,全都要靠我而活,要是我有什么事,他们该怎么办呢?”
顾景渊听到他的话,不知有意还是无意,“镇远侯不必过于担心,即便是您有什么事,想来府中老小也会自谋出路的,不至于饿死。”
镇远侯表情明显停滞了,而后才陪笑道,“三皇子说笑了,哈哈。”
陆清鹊总觉得有些奇怪。
镇远侯府失了火,本来是一件不大的事,只需要善后修整。
可又让她发现了这样一间密室,镇远侯居住在此一年多,竟毫不知晓,他的话不知有几分真几分假。
倘若真的是雍和王所为,他留在此处如此多火器,就不怕人发现吗?或者说,他故意留下的东西,即便是想要嫁祸给镇远侯,那么他如何保证镇远侯一定上套?而不是将事情抖搂出来?
两件事情同时发生,若说巧合未免太勉强,估计人为的几率更大。
她看了眼顾景渊,他嘴角挂着一丝笑意,用手指轻轻摸了两下墙壁,凑到眼前拈了拈手指,仔细瞧了瞧,又摸了另外一面墙。
镇远侯、孙怀耕和自家叔父三人凑到一起,正说着什么。
镇远侯脸色不妙,嘴角眼角耷拉着,像是霜打的茄子一般,眉眼中皆是愁苦。
孙怀耕抚慰般拍拍他,“镇远侯不必过于担心,事情总归会水落石出的,您静候消息即可。”
镇远侯瞥了眼顾景渊,叹了一口气,声音变小,“你们不知道,这三皇子他……哎,不提也罢。”
陆世林和孙怀耕对视一眼,“怎么了?”
“三皇子向来铁面无私秉公执法不讲人情,此番我想来难以逃脱喽。”
陆世林疑问,“镇远侯这是为何?您心中可是有难言之隐?”
镇远侯叹口气道,“可不是么,雍和王狡猾奸诈,哪里会容易上套,即便是来京城,他怎么会暴露自己的企图?”
陆世林呵呵一笑,“原来是为这事,三皇子深谋远虑,所出计谋自然不是你我所想的,此事不必担忧,相信圣上也会明察的。”
话说到这里,镇远侯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他从胸腔里闷闷地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
陆清鹊从厢房走了出来,来回走了几步,抬头望天,低头看草,反复琢磨这其中的事。
很显然,镇远侯和雍和王,两人其中一人必定有问题。
雍和王居南方,向来以淡泊名利无心权贵标榜,从来不参与政事,除了偶尔进贡上好商品,他很少来京。可为何镇远侯却说他狡猾奸诈?难道他果真了解他为人吗?
镇远侯上下世代从军,为国立了汗马功劳,而今才能得一侯爵称号,陆清鹊所了解的他爽朗不拘,不在意面皮,向来自称粗人一个,他会有谋逆之心吗?
正想着,身边多了一道身影。
余光中她看到了白底黑色皂靴,锦袍衣摆自然垂下,玉佩连着长长的流苏与衣摆齐平,微微晃动。
“又在想什么?”
他低沉的嗓音响起,带着一丝探究,目光凝视她,从头顶乌黑发亮的头发到白皙细嫩的脖颈再至纤细单薄的细腰。
无一不透露着生机蓬勃的美好,他喉间上下滚动了一下,不做痕迹地移开了目光。
“镇远侯和雍和王,这二人是否有什么罅隙?”
“罅隙?”顾景渊闷闷笑了一声,“若说罅隙,那还真的有,不过也是些旧事了,不值得一提。”
陆清鹊仰头看他,他身量极高大,她微眯着眼睛看进他的眼睛,想知道他是不是在说笑,没成想他面目带笑,真诚可嘉。
陆清鹊又很快垂下头,“什么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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