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到了目的地,慢悠悠停了下来,马儿摇动着尾巴,时不时嘶叫两声,硕大的鼻孔里喷出阵阵白色热气。
陆清鹊掀开窗户帘子,望向大门口,这是她第二次来这儿了,可心境也并无不同,都是不愿来却不得不来。
门口的石狮子威严肃穆,红灯笼随风晃动,似乎都在欢迎他们。陆清鹊左看右看,愣是觉得他们就像府邸主人一般,外表高雅肃峻,内里却淡漠偏执。
她冷哼一声,猛一收手,厚重的帘子垂落了下来,遮盖住了她的视野。
小荷扶她下来,二人还是从前相处的样子,不过对小荷来说,自家小姐与她之间的感情似乎更深了,她不仅不责怪自己,反而好声安慰她,理解她,关心她,那一瞬间,她忽然明白了书中所说“士为知己者死”的含义了。
因着早就让人过来知会了声,管家早早便在门口等待,满脸堆笑,不住地大人长大人短地寒暄着。
陆清鹊饶有兴致地看他一眼,这人有些意思,主子待人说不上冷淡,也算不得多么热忱,但管家却意外地热情,虽未见面,却好似长年未见的好友,不论生人熟人,皆是自来熟。
大概是感受到陆清鹊打量的目光,管家也看过来,对上了她的目光,笑道,“陆大人,这位便是令侄女儿吧?听说她是今年唯一的女官,真可谓是才貌双全,巾帼不让须眉啊。陆大人陆夫人真是好福气啊,哈哈哈。”
陆世林拱手客气道,“过奖了,这还不是因为圣上仁慈,爱护贤才,小侄女这才有被重用的机遇啊。”
他回身指了指正抬着箱子的下人们,道,“此次我带了些薄礼赠予三皇子,可否请管家给安排个地方放置?”
管家忙不迭道,“陆大人,在下失礼了,只顾着同您攀谈,竟忘了重要的事,您快快请进。”
说完,他招呼着下人们将礼物搬进去,送进了会客厅,一样一样摆放整齐。
婢子们穿着统一样式的素色衣衫,鱼贯而入,为他们上了点心茶水,轻声细语,脚步轻快,一个一个又鱼贯而出。
管家温和而客气道,“陆大人,陆夫人,请用茶。”
陆世林端起茶杯饮了一口,不断点头,“好茶,好茶。”
桑榆心坐在他旁边,亦端起茶杯啜了一口,抿了抿嘴点点头淡淡一笑。
陆清鹊则坐在叔父叔母对面,靠近主人座位的宾座上,余光四顾,此会客厅此叔父府中厅大了一倍有余,两面屏风将厅隔成三间,屏风上绣着山水花鸟,用工之精巧,色彩之艳丽,叫陆清鹊觉得此手法比她的手艺强了不知十几倍。
花梨木雕花镂空桌椅造型古朴精致,整间会客厅装饰精简而宏伟,颇有皇家贵族之特点,用料讲究,做工精细,宽敞而空旷,宏伟又精美。
没过一会儿,顾景渊从厅外大步迈进来,拱手道,“失礼失礼,刚才在书房处理了些事情,接待来迟了,陆大人陆夫人见谅。”
陆世林哪会怪罪他,连同夫人站起身来,忙道,“三皇子公务繁忙,这点小事不值一提,就是叫下官多等些时候也无妨啊。”
顾景渊微微笑道,“大人快快请坐,我们坐下说。”
他几步走到主人座位上,经过陆清鹊的位子,连看也未看,径直走了过去,步伐迅疾,带去一丝风,陆清鹊只来得及看到他的一片鎏金暗纹墨蓝色衣角,空气中散着淡淡的冷香味。
陆世林身体稍微倾向顾景渊,面带感激开门见山,“三皇子,前些时日您从火场中救出阿鹊,本想着早早过来登门感谢,可连日来事务不断。今日终于得了空闲,便携夫人阿鹊一同登门了。”
顾景渊摆手道,“亏着陆大人还记得此事,若不是您提起来,我早就忘记了。小事而已,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我与清鹊也算旧相识,这等事情,哪能不帮?”
陆世林:“欸,三皇子真是心地仁正,不拘小节,但我们哪里能知恩不报,为此,今日下官特地备了些小礼,送给三皇子,还请您莫要嫌弃才好。”
他说完,吩咐下人将盒子一一打开呈上来,边做介绍,边让顾景渊过目。
顾景渊作为皇子,自小锦衣玉食,自然是见惯了这些,不动声色面无波澜,听陆世林介绍这些礼品珠宝。
但他仍旧淡淡笑着,偶尔说上几句话,与陆世林言笑晏晏,既没有嫌弃,也没有意外欣喜,面色平平。
直到下人打开一个盒子,待顾景渊看清楚盒子中的物事后,面色一顿后眉上忽然带了一丝喜色,嘴角微微勾起,似是很愉悦。
他掩饰地很好,可这一瞬的表情变化被陆清鹊捕捉到了,她悄悄打量他的神色,心里不禁犯起了嘀咕。
这是她送的绣品,他们四年前相遇于乡下,互通心意后,她还赠送给他一张帕子,上面绣着几支莲荷。
不知后来他是如何处置,应当是丢掉了罢?
她本以为,赠送绣品作为礼物是一件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事了,可看他的神色,似乎是认为自己专门为他准备的一样,自己想的似乎是有些简单了。
陆清鹊捏了捏袖角,本想要站起身说句话,可忖度一瞬还是作罢了。
陆世林一见这几样样式精美花样淡雅的绣品,便笑道,“三皇子,这礼物是阿鹊准备的,她自小学女红,手艺比起专业绣娘也是有过之而无不足。现在已不做女红了,不过从前还珍藏了几样绣品,特意拿出来赠送三皇子。还望您笑纳。”
顾景渊低头去拿那绣品,目光掠过她,然后锁住了她,眉目深沉,“清鹊的手艺我一直都知道的,不过此番她都将珍藏的绣品拿了出来,礼物之贵重,可见清鹊之心意,这,我便收下罢。”
他宽大的手掌托着绣品,修长的手指有意无意地摩挲,眼神意味不明,似笑非笑,就这样瞧着她,陆清鹊心底一阵发毛。
他这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陆清鹊回看他,目光平静,心里却翻腾不休,反复思忖,这人喜怒无常,阴暗不定,谁知他是何意思?
顾景渊此时又道,“清鹊之用心良苦,真情实意,我确能实实在在感受得到,多谢了。”
他说这话时,嘴角上扬,带着再真挚不过的笑意,眉眼带光,看着很是高兴。
陆清鹊心道,莫说感谢不感谢的,这样做还不是为了换回来更珍贵的珍珠么?
虽是这般想,还是勾勾唇笑着冲他点头。
思绪刚想到这儿,她忽然想起一事,昨日她因着与叔母去厨房,似乎是,未将装珍珠的盒子拿回房间去,被不知情的下人一同收拾了起来。
陆清鹊的目光闪闪,锁住了剩下的两个盒子,心儿一阵颤抖,我的珍珠!
已这般时候了,自己才想起忘了这件重要的事,早知道如此,何必还要拿绣品来交换?
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该怎么才能拿回来?她迅速思考着,无论如何也得拿回来,否则那计件绣品岂不是白白送给了他?
她悄悄瞥了眼,顾景渊正和叔父谈论着绣品,而剩余的两个盒子被放在桌面上,就在他们二人身旁,自己能不能拿回来,就在此时了!
她缓步走上前,面带笑意,“三皇子不嫌弃便好,我手艺不精,能做成这样,已是尽了最大本事了。”
顾景渊瞧着她的动作,眼底划过一丝狡黠,“清鹊真是谦虚了,你的手艺若是放在京城也算不得下乘,更何况在清水村十里八乡,更是了得,哪里会嫌弃?”
“多谢三皇子夸奖。”
陆清鹊边说着,边面对着他从他身侧经过,装作不经意地迈向桌边,用后背抵住桌子,面对着他,手背在身后悄悄摸索上了装珍珠的盒子。
心底悄悄呼了一口气。
顾景渊先前还疑惑她为何忽然接近他,待看到她的动作后,心中便清楚了。
他盯着陆清鹊,“不是还有两件礼物么?陆大人可否拿出来让在下开开眼?”
陆世林忙道,“那是自然,不过三皇子所见珍宝无数,不嫌弃下官送的礼物便好,哪里还轮得到能让您开眼?”
陆清鹊原本带着笑的脸一下垮了下去。
她声音放低,“叔父,昨日因着我疏忽,不小心将自己用的首饰放进去了,您看……可否应许我将它拿出来?”
陆世林嗯了一声,眼睛看向桑榆心,疑惑道,“夫人,阿鹊昨日可同你一起整理礼物?”
桑榆心站起来,她刚才也起了昨日答应陆清鹊的事,因后来去厨房做羹汤,也忘记将珍珠拿出来,真是大意了。
她看了眼陆清鹊,冲陆世林点点头,“老爷,是我疏忽了,昨日归整时不小心将阿鹊的首饰盒子放了进去,今早她要用时才发现少了一个。”
“三皇子,还请您见谅,这实在是我的失误。”
她向顾景渊认真赔礼道,为了陆清鹊,多说句话也并没什么。
顾景渊未置可否,他定定看了陆清鹊两秒钟,最后道,“既然陆夫人都这样说了,那清鹊便拿回来罢,可不能在我府上丢失了首饰。”
陆清鹊迅速转身,拿起盒子抱在怀中,“多谢三皇子了,今早到处寻不到首饰,我好一阵着急,幸好找到了。”
顾景渊向前两步,脸上挂着笑,语气淡然不急不缓,“只是不知这是什么首饰,能让清鹊如此牵挂,可否让在下一睹风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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