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拒之门外

药材原封不动地拿回来,王琰发了好一阵脾气。

“一声不吭就搬去杨府,那我早上请他到咱府中养病的好心,就这般置之不理?!”

“我二话不说跑到杨府,他还摆起什么贵公子架子来了,好个拒不见客!”

“若非他拦着,我早将那贼人收拾了!”

“阿潆,快来搭把手,今晚做你最喜欢的沙塘冰雪冷元子!”悠远的声音从庖厨传来。

李长凌这么一说,她才反应过来。近来,天气是愈来愈热了,颇有些要入夏的光景。王琰虽未消气,但那从冬日便念着的冷元子与槐淘,还是让她欣喜于这蓓蕾般的暑气。

王琰不死心地去了数次,回回被挡于府门之外。只第二回去见着华信,后面几回便是华信也见不着了。

她虽知住进杨府是为了防备刺客再次下手,但还是气愤沈明淮这般不讲情义。既芍药宴一事早已传回京城,现下再想撇清关系,只当她是什么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棋子吗。

又过了数日,王琰已将心思全放在临江仙上,每日沾着朝露出门,披星戴月方归。不料一日回府,上官语竟不请自来。

“端午快到了,近来临江仙定是忙坏了罢。”

王琰活络着脖颈坐下,“可不是。知妹妹来了,这不就赶紧回来,怕妹妹好等。”

上官语四处望了望,“怎不见李少侠?”

“他近来早出晚归的,不知在忙活什么。”王琰斟了一杯女使方端来的茶递过去,“妹妹是来寻表兄的?”

“这茶……”上官语奇道。

王琰挑眉道:“桃子煎茶,妹妹尝尝。”

“确实不错。”上官语直表明此次来意,“多谢你们发现了端倪,还原郦姐姐逝世的真相。听闻你们在寻静心法师,我可将所见告知一二。”

王琰顷刻放下青玉瓷杯,“你知晓他的下落?”

上官语摇摇头,“郦姐姐的法事结束后三日,我去大明寺礼佛的路上,碰巧遇见天竺国的法师与静心法师坐在河边论法。”

“有如此受教机会,我便在一旁聆听。他们交谈掺着天竺语,天竺语我虽算不得十分熟稔,但亦能理解七八分。他们谈及一项古老法器,名唤托巴,可永存修行之人的福德智慧,冲去一切污秽。”

“托巴?”刚回府的李长凌恰巧听到这二字。

“李少侠。”上官语向来人行了个虚礼,继续说道,“天竺法师言,修行愈高,愈有成效。静心法师听罢,当即就要去寻。至于他具体去何处寻这法器,不得而知。”

李长凌与她二人解释道:“这法器我曾有耳闻。乃用修行大成之人的头骨,作成碗状,以此盛酒。”

王琰蹙眉道:“这听起来有些邪乎。”

上官语旋即驳道:“既是法器,其中必含佛门之道,我这个粗通佛法之人尚不敢说道一二,王娘子既不了解,又怎可作此评议?”

王琰一时没把握好分寸,在上官语这佛教信徒前失了语,只得放平陡眉,微微屈身侧目致歉。经此一语,氛围瞬变,上官语很快便离开了万春园。她二人迅速就此事展开讨论。

静心要寻修行大成之人的头骨,若非既有法器,高僧圆寂后多火化,头骨自是存不下来,保留全身舍利者,亦未闻何人头部有损,那便只有杀人夺骨一种可能。

李长凌旋即否定了王琰的这种猜测,高僧被杀势必惊动整个江湖,现下看来,只有第一种可能,以及杀人夺骨未遂。天竺佛教向来只会在上京及一些近海之地布教,如此观之,可能被静心寻上的高僧,便只余龙兴寺的普远与天童寺的宗庆。

李长凌知她定会将告知沈明淮的差事揽去,担心她又会因此心情低落,貌似不经意间提到,“曹家槐淘明日便开始售卖咯。”

王琰起了个大早,李长凌却忽在出门前拦下她,说是要写封信给沈明淮,让她一起带去。这一耽搁,到曹家食铺的时候,前边已排了不少人。虽是每人限买两份,但看着一份又一份的槐淘从她眼前溜走,王琰还是不可避免地心急。

所幸,还是买到了。

再次来到杨府门前,她请司阍告知沈明淮,此番前来确有急事。司阍只往内院瞧了一眼,再次谢绝了她的拜访。

宪使府真是好大的威风!这回连装都不装了。王琰气恼不过,悄悄绕到后院,翻进墙去。寻了片刻,蹲在不知何人的屋顶上,看见了在廊下吹笛的沈明淮。闻乐吃槐淘,倒是稀奇事。只是这扬州慢吹得不甚熟悉,想是新学不久。

曲终食毕,王琰正想跃下与他说道说道,才发现他身旁还站着一人。

婢女端来两碗槐淘,杨绮婴请沈明淮在石桌前坐下,“天渐渐热了,公子歇息一会儿罢。”

“多谢。”

沈明淮端起青瓷碗,又听杨绮婴道:“这是扬州城内卖得最好的冷淘,夏初每日仅售百份,公子尝尝。”

“冷淘,可是槐淘?”

“正是。公子从前可是吃过?”杨绮婴见他丝毫未动便放下了碗,“不合公子胃口么?”

“沈某一碰槐叶便会起瘾疹,怕是要辜负——”

一封突如其来的天外飞书可将杨绮婴吓了一跳,以为府中又进刺客了。沈明淮虽是迅速反应过来稳稳接住,但他快步走到院中时,那刺客的痕迹只剩一角衣袍。

杨绮婴慌得忙喊:“快来人!有刺客!”

沈明淮回首瞧见石椅边上两份吃过的槐淘,匆匆打开那封信,旋即了然。

“杨娘子,不是刺客。”

杨绮婴这会儿方定下心神,向沈明淮走去,“何人写与公子,送信让司阍代为转交就是,也不至于现下这般无礼。”

沈明淮把信收好,莞尔赔罪:“我这朋友不受拘束惯了,我代她向娘子道不是。”

杨景哲与护卫急急赶来,“什么刺客?!刺客在何处!”

杨绮婴拉住提剑往外冲的杨景哲,“没刺客。是沈公子的朋友,误会一场。”

杨景哲大舒一口气,将剑收好,“真惊得我冷汗直冒。明淮兄,你什么朋友功夫如此了得啊?”

沈明淮笑道:“江湖结交的一位朋友。”

杨景哲颇为惊讶,“明淮兄还在江湖结交了这般厉害的朋友,改日也让我认识认识呗。”

杨绮婴盯着石椅边上道:“何时多了两份槐淘,还是吃过的?”

沈明淮循着视线望过去,“许是护卫来得匆忙,无意间带了过来。”

杨景哲咂着嘴回味,“天一热,人人又都吃起槐淘来了。明淮兄怎不吃,不喜欢么?”

杨绮婴往院外走,向迎面而来的华信二人微微颔首,“沈公子槐叶过敏,今日的功课可温习了?”

杨景哲一下就走到杨绮婴前头,没了影儿。

沈明淮将槐淘推出,“你们——”

应冥禀道:“益王的最后一条尾巴也已处理干净。”

沈明淮疑道:“最后一条?”

华信立马坐下将碗挪到身前,“我尝尝。”

应冥又细数一遍,“是啊。一共六名刺客,一个没剩。”

“那我这伤是何……”沈明淮恍然惊觉,刺伤他的人与那路刺客并非一伙的,又或许他的目标是王琰。

“有两拨刺客?!还是冲王娘子来的?”华信不可置信地掷下汤匙。

应冥瞥了一眼空碗,“几天没吃饭了?”

“真的好吃!明儿再去买来尝尝。”华信笑得心满意足。

沈明淮回想那日的情形,“我虽未与他交手,但能感觉到他身手不凡,应冥不敌,华信或可打个平手。”

应冥愕然,华信亦惊道:“既如此,王娘子定是打不过啊。不过到底是何人要对她出手,李少侠的仇家?”

他们不约而同地想到四个字:止水心经。沈明淮嘱咐华信立即到万春园一趟,将此事告知李长凌。

“最近画坊可还安分?”

应冥回道:“倒是没什么人再去买平常书画了,不过听说近日杨大公子以三千五百贯购入了一幅妙手丹青的画作。”

“三千五百贯?”沈明淮忽地抬头,“监官何人?”

应冥旋道:“属下这便去查。”

沈明淮唤住他,“再查查第一个卖这幅画的人。”

华信不解道:“公子是怀疑这三千五百贯来路不正?”

“正与不正,待会儿一看便知。”沈明淮一动不动地盯着华信。

“属下这便去万春园。”华信方走出一步,旋又被沈明淮喊住。

“等等,我与你一道。”

谁料万春园中无人,孙宅老道王琰方去了临江仙,李长凌早便出门了。二人留下一封手书,转而又去临江仙,仍旧寻人无果,最后进了一间悬挂“天工牌”与“石色文凭”的颜色铺子,挑挑拣拣下来,却也没买多少。

踏出铺门,外头的喧嚣顷刻入耳,失控的牛车惊跑两旁过路人,直冲立在原地的王琰而来。

刹那间,一白衣男子将王琰扯开,跃身而起,一剑刺入牛颈,那牛瞬间呜呼丧命。

沈明淮不顾华信阻拦,快步走向王琰,“你没事罢?”

王琰心下稍定,哼了一声扭头便走,“怎敢劳沈公子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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