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让你为难了...”
周诠在他耳边低低喃语道。
“以前在学校有同性对你表白过，你都拒绝了，而且看的出你很反感...”
“你不接受我也行，朋友...哪怕作为同事，合作伙伴...留下来吧...”
张晓吉一时不知该怎么回应，作为挚友，周诠为他做的这些，他愿意结草衔环，赴汤蹈火，生死不渝地去回报，可是对于那超出挚友之外的部分...
他确实需要时间去理清自己的心绪。
这种乱麻一般的迷茫除了来自于二十多年自认磐石的取向外，也来自于他们现下悬殊的处境...
一种不配得感隐隐扎着他的神经。
而随之而来的是一种莫名得近似迷信般的确信。
有一天，他会为这种不配付出巨大的代价。
有一天，他会像拖累了老妈那样拖累了周诠...
“我...”
他将手放在周诠的肩膀上，想轻轻推开他，却发现即便隔着外衣，周诠的体温也高得有些烫手。
“你身上怎么这么烫？”
他忙单手捧开周诠靠在自己肩上的头，用另一只手背向他的额头探去。
可是周诠并不配合，只是顺势将他紧紧揽进了怀里。
“你喝酒了？”
在灼热的呼吸之间，他闻到了明显的酒味。
“你不知道你严重酒精过敏吗？！”
他急得想把人推开，却是怎么也推不开。
周诠以前只因为误吃了口加了白酒的冰激凌蛋糕，就浑身起疹，呼吸急促叫了救护车的事到现在还历历在目。
“那你送我去医院吧...别丢我一个人在这...”
“...”
周诠醒来的时候，苏婕正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发着短信。
“醒了？” 苏婕精致的美甲在手机屏幕上发出了哒哒声。
“妈？”他茫然地环顾了下四周，“你怎么在这？”
周围的环境是装修高档的私人独立病房。
可他明明记得自己最后是在机场附近公立医院的急诊室里挂水，身下是又凉又硬的座椅，周围是乱哄哄的说话声，来来回回走动的急切脚步声，生病小孩的哭闹声，可他却是安心地握着那人的手睡了过去。
“晓吉哥了？”
“他人了？”
周诠坐起身急切地问道。
“走了。”
苏婕不冷不热地回道，从沙发上站起身走了过来。
周诠掀了被子，发现手上还扎着吊瓶，伸手便要去拔。
“急什么！”苏婕忙制止住了他。
“你不是今天要带他去见什么人吗？我看你一时半会醒不来，让小孙先带他去了。”
“...”
周诠这才稍稍放松了些，“那就好...”
苏婕眉头微皱，语气平缓，但还是能听出其中的埋怨，“昨天我正好来L市有个会要开，想着叫你一起吃个饭，打你电话你不接，信息也不回，我就联系了小孙，他说你酒精过敏去了医院，我哪里放心，就赶过来了，给你转到国际部来了。”
“那你见到他了...？” 周诠有些不安地小声问道。
“见到了啊。” 苏婕不以为意地回道，拿了水杯放在了饮水器上。
饮水器上传来“滴滴”的调节水温的声音，随之是轻缓的水流声。
苏婕转头看了眼周诠道，“放心，我不会为难他什么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什么意思，我还不知道？不是我说你...”
“这都多少年了，还搞不定，再不行，我看你还是老老实实去娶了夏家的女儿吧...”
苏婕边说边把水杯和药递给了他。
周诠接过，对苏婕粲然一笑。
“谢谢老妈...”
“你少再折腾自己就是对我最大的感谢了。”
苏婕没好气地瞥了周诠一眼，坐在一旁沙发上继续发起了短信。
张晓吉陪着周诠在医院急诊室待了一晚上。
好在情况不是很严重，至少不是直接要进icu的程度...
天蒙蒙亮的时候，有人轻轻叫醒了他。
“张先生...”
他缓缓从肘在椅子扶手的手臂上抬起头来，看到叫醒他的是周诠的秘书孙浩楠。
几个小时前也是他开车将他们送到了就近的医院里，只是送到后没一会出去接了个电话就再也没出现了。
“孙秘书....” 他眨了眨迷糊的眼睛，“那个...”
他刚想说周诠还有点发低烧最好等天亮了再去门诊做个细致的检查，却发现孙浩楠身后还跟着一个气质出众的女人。
他一时有些恍惚，上回见到周诠的母亲大概也是七八年前了，可是她的样子并没有太多的变化，保养得当，一眼便认了出来。
“苏阿姨...”
他忙站起了身来，不着痕迹地将另外一只手从周诠手里抽了出来。
苏婕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
“这里有我，你回去休息吧。”
张晓吉想了下除了徒增尴尬，确实没有什么非要留下待着的必要，便点了下头往门外走去。
“呃，对了，这是医生开的药，每四个小时...”
他走出几步，想起了口袋里的药准备转身交给苏婕，却被孙浩楠打断叫住了。
“那个，张先生，你先等等...”
孙浩楠在苏婕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苏婕皱了皱眉头道，“那你现在就带他去吧，他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醒来也得好好休息。”
“可是...”
孙浩楠为难地看了眼还在昏睡的周诠。
“醒了我跟他说。”
“好...” 孙浩楠点了点头，转而对张晓吉道，“张先生，我带你去见个人。”
“去见谁？” 张晓吉困惑道。
“赵晚云，赵女士。”
“！”
张晓吉坐了3小时的飞机直接从L市去了A市。
在A市郁郁葱葱的山林里坐落着一处依山傍水古色古香的高档私人别墅群。
当孙浩楠将车停在一处别墅前时，张晓吉颇为讶异地发现，面前这处建筑虽不说是百分百，但和当初的栖鹤武院竟有着**分的相似。
“你们聊。”
孙浩南带着他到了后院的花园便离开了。
那个熟悉的背影正在修剪着花园里的一株绿植，听到身后的响动缓缓转过了身来。
风将发丝吹起，她拨开了被汗水黏住的几缕黑发，一双在她这个年龄依旧大而有神的眼睛在看到张晓吉时候先是一愣，随即漾开了笑意。
她走到了他的面前微微笑道，“你来了，晓吉。”
张晓吉实在不敢相信，面前的居然是赵晚云。
最后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眼神空洞地蜷着身子，在看到他脸的时候，像是看到了世上最可怕的鬼怪，歇斯底里地将他推出门外，说自己不认识他，让他滚远点，永远别再出现在自己面前...
“老妈...” 张晓吉连忙改了口，慌不择言地乱称呼了起来， “赵师父，赵姨...你...”
“几年不见，倒是变得生疏了...”
赵晚云似是被逗笑了般摇了摇头，她一手上沾着花园里的泥土，便只单手朝他伸了过来。
张晓吉微弯下腰，僵硬在原地，让她单支手臂环抱住了自己。
背上传来的几下缓慢而沉稳的拍打，将他从梦境一般的不真实感里抽离了出来。
“我以为这辈子你再也不会记得我了...”
赵晚云放开他，后退了一步。
她看着张晓吉的脸片刻后，移开了目光，无奈地摇了摇头笑道，“你和他实在太像了...哪怕是现在...一看到你...”
赵晚云在午时的阳光下笑着，眼里却擎满了潮湿的凄伤。
“我一直记得你...怎么会不记得呢...”
这句话像是某种等待数年终于等来结果的审判，来自无常的命运，来自无望的期愿。
委屈和释然随着眼泪汹涌而下。
这个熟悉又陌生的院子二楼有一间雅致的茶室。
圆形古朴的月洞窗外是工笔画一般的林间风光。
在茶器碰撞的脆响声里，赵晚云告诉了他一件令他久久无法缓过神来的事。
“所以，当年杀害齐叔叔的人不是我爸？”
赵晚云点了点头。
“但那个监控视频....”
“我不知道他们怎做到的，但那视频不是真的。真正动手的，另有其人...”
“这是...可以确定的吗？”
张晓吉虽然想要相信却始终疑惑不已。
赵晚云坚定地点了点头，“泽庭那有录音证据，他给了我。我虽然听不出是谁，但确定是齐家内部的人...”
“录音？在哪？我可以听听吗？” 他语气急切地问道。
“没有了。”
“没有了？”
赵晚云叹了口气，茶水氤氲的热气遮住了她的表情。
“当时他们拿你做威胁，在我面前折磨你，我不得不交出了那份录音....”
张晓吉呆愣地看着赵晚云许久，最后他微垂下眼眸，看着手边的茶水在窗外的微风下漾开缓缓的波纹。
“原来...竟是这样...”
“我确实因为那段经历神智记忆混乱了一阵，其实没几天就恢复了...但为了自保，我也只能继续装傻装失忆...”
赵晚云说着将手覆在了张晓吉的手背上握了握道，“晓吉，7年前的这件事，你千万千万不要再有任何的自责感，这背后其实还牵扯了很多其他你不知道的事情，以后我会原原本本告诉你的。”
张晓吉点了点头。
“我今天敢见你，对你说这些，也都要多亏周诠那个孩子...说来他有段时间没来看我了，见了他替我好好感谢他...”
“我会的...”
沉默几秒后，张晓吉点了点头回道。
“这个院子...也是周诠建的？” 他环顾了下四周问道。
“不是，这是赵家的一个远亲让我在这借住而已...”
见赵晚云不想细说，张晓吉也便没再追问。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赵晚云喝了口茶问道。
“我不知道...我在这多陪陪你吧。”
“不用。”
“我看到你还是会想起你爸...我心里依旧没办法接受他...以那样的方式离开...”
赵晚云说着放下了茶杯，看向了窗外绿意盎然的山谷，始终没再与张晓吉对视。
“...我明白。”
他拿起茶壶给赵晚云的茶杯续上水。
“你参加的那个《星捕营》，我都有看...”
赵晚云忽然说道。
张晓吉被洒出的茶水烫了下手指。
“好好赢下最后两场，不然出去不要说是我的儿子。”
“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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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第 5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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