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替我杀个人可好

后来遇上一位从京城来的大夫,据说是徐老爷子故交之子,她便跟着那人去了京城。

可惜不过几年光景,便香消玉殒,实在令人惋惜,而老爷子当初最疼爱的,也正是这个女儿。

苗青臻听着,嘴唇无声地动了动,低声喃喃念出了两个字,那是他从别处听来的、楼晟母亲的名字:“惜蓝。”

这夜,楼晟又悄然前来,手里给苗扑扑带了一串红艳艳的糖葫芦。

苗青臻看着他这般偷偷摸摸,心里不是滋味,便同他商量,不如他们早日搬出去自立门户,也省得楼晟总是这样深夜潜行,来回奔波。

楼晟听了,却没立刻答应,只是将脑袋深深埋进苗青臻的肩颈处,温热的气息拂过皮肤,心里虽有些心猿意马,动作上却克制着,并未过多唐突。

他只让苗青臻再耐心等等。

他生得白皙,面容干净俊朗,此刻微微偏过头,露出线条优美的侧脸,看向苗青臻。

他伸手,指尖轻轻挑起苗青臻的一缕墨发,在指间缠绕把玩,声音压得有些低,带着点冷意:“这徐府上下,除了舅舅,有几个不是表面客气,内里却警惕着我,巴不得我当初直接死在路上,回不来才好。我外公临终前明明给我留了份东西,如今倒好,全被他们想方设法吞了下去。也就我那个心思浅薄的表哥,喜怒还摆在脸上,其他人,个个都装得道貌岸然。”

苗青臻不太懂这些高门大宅里的明争暗斗,他心思单纯,只知道自己是真心实意地对楼晟好。

无论他是当初那个被他从山沟里捡回来、奄奄一息的落魄公子,还是如今这个逐渐恢复气度、看似意气风发的少爷,这份心意从未改变。

他们之间,保守着一个共同的、血腥的秘密,甚至在最为落魄艰难的时刻,也是互相扶持、依偎着熬过来的。

经历过那些,苗青臻对楼晟的信任和两人间的默契,早已坚不可摧。

他看着楼晟将苗扑扑视若己出地疼爱,更感受到当楼晟望向自己时,那眼神里不容错辨的、深沉的温柔。

每一次对视,苗青臻都仿佛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胸腔里失控的心跳,像有一团恒久不灭的火焰,在不断地膨胀、灼烧,让他既眷恋,又有些不知所措的慌乱。

没过多久,楼晟便在外头给苗青臻寻了一处僻静的小院安置。

小院围着青砖砌的高墙,院内石子铺地,中间放着一方石桌。

桌面的果盘里散落着几颗饱满莹润的葡萄,只是此刻,无人有心思去品尝。

“……别…现在还是白天……” 苗青臻想躲开,脸漫起一层绯红。

楼晟却没什么顾忌,语气里还带着明显的揶揄:“白天才好,看得清楚。你不是喜欢吃这个吗?等下次商船靠岸,我再多带些给你。”

他逼近些,非要问个答案:“你说,我对你好不好?”

苗青臻被他缠得无法:“……好…好……”

这般在白日里放纵,终究是失了体统。

楼晟看着他这副情动又羞窘的模样,只觉得有趣到了极点。

日子便这般不紧不慢地流淌。

苗青臻身边多了个随从,据说是从大街上买回来的,名叫阎三,眼神阴鸷得像条毒蛇,因家境赤贫,有个五岁的妹妹名叫袅袅,病得很重。

楼晟出面请大夫治好了他妹妹的病,也将这兄妹二人一并安排在了苗青臻这里照料。

苗扑扑只当多了个玩伴,很是开心。

那日,徐老爷设了家宴。席间,那位与楼晟生母容貌极为相似的徐三小姐,让苗青臻一时看得晃了神。

楼晟确实机敏过人,言辞又讨巧,说得在座众人眉开眼笑。

徐老爷更是高兴,说要带他登上来年最大的商船,做那象征吉祥的击鼓人。

宴席中途,林卓康派小厮将楼晟引到了后院僻静的林子。

楼晟刚在他面前站定,毫无预兆地,林卓康抬手就给了他一记耳光。

那一声极其清脆响亮,重重落在楼晟脸上。

“这些日子可真是出尽风头了吧?” 林卓康语气刻薄,带着积压已久的怨气,“还以为自己是京城那个了不得的少爷?以前不是挺看不起我们这穷乡僻壤的吗?如今还不是像条丧家之犬一样灰溜溜地滚回来了!我娘说得没错,你跟你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娘,简直一模一样!”

楼晟缓缓转回脸,再看向他时,那双眼睛黑得深邃,里面像是结了冰,锋利得能割伤人,透出一股森然骇人的危险气息,仿佛下一秒就能将人生吞活剥。

林卓康被他那冰冷得不见底的眼神慑住,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上来,直觉般感到一种被无形之物扼住喉咙的恐惧,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

待瞥见不远处宴会灯火通明、人声隐约传来的景象,才勉强找回几分底气,林卓康强撑着放话:“告诉你,这个家早就没你的位置了!只要我和我娘还在,你就休想沾染徐家的一分一毫!”

“你也配做击鼓人。”

林卓康匆匆离去后,楼晟才抬手,用指腹极轻地碰了碰自己发烫的脸颊。

夜雨滂沱,密集的雨点砸在地面和屋檐上,噼啪作响。

阎三沉默地为楼晟撑着伞,低声提醒:“公子,此处离苗公子住处尚远。”

阎三是清楚苗青臻与这位心思难测的少爷之间,那些不足为外人道的情愫与牵扯的。

楼晟忽然厉声让他滚开。

阎三立刻收了伞,不再多言,只默不作声地跟在几步之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就在这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楼晟浑身湿透地出现在小院门前。

衣物被雨水完全浸透,紧贴在身上,凌乱的发丝黏在额前和脸颊,看不清具体神情,唯有那微微颤抖的身体和眼底难以掩饰的、如同受伤困兽般的脆弱,透露出刺骨的寒冷与深入骨髓的疲惫。

苗青臻急忙将他拉进屋内,用干燥的布巾为他擦拭湿发,手指轻柔抚过他脸上那隐约的红痕,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楼晟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容纳他所有狼狈与不堪的港湾,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靠了过去,脸颊紧贴着苗青臻温暖柔软的胸膛。

他的声音很轻,几乎融在雨声里,却带着一种让人心底发寒的冰冷。

“大苗,替我杀个人,好不好?”

年末,徐府上下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

今日徐老爷要率领全家前往码头登船,这是沿袭多年的习俗,祈求来年往来货运的商船都能远离风浪与险阻,平安顺遂。

楼晟推说身体不适,并未靠近,只远远地站在人群外围观望。

林卓康代替他,成了登船后的敲鼓人。

商人多迷信,徐老爷听闻楼晟病了,也未强求。

就在一派喧闹喜庆的声中,林卓康意气风发地登上船头。

他敲响了第一声鼓,抬手正准备落下第二槌时,异变陡生,一支不知从何处射来的箭矢,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精准又狠戾地穿透了他扬起的手掌。

那箭矢来势极凶,穿透力惊人,仿佛蕴含着某种无形的力量,能撕裂一切阻碍。

瞬间,鲜血就从伤口处喷涌而出,怎么都止不住,迅速浸透了他的衣袖,滴滴答答地落在甲板上,晕开一大片刺目的红。

林卓康发出一声痛苦的咆哮,脸色瞬间惨白如纸,额头上沁出密集的冷汗。他试图去拔那支箭,可箭簇深嵌入骨,纹丝不动。那凄厉的痛吼声几乎要撕裂天际。

这惊险骇人的一幕发生得太快,让在场所有人都猝不及防,一股寒意从脚底窜起,现场顿时乱作一团。

不远处,阎三静静地看着楼晟端起手边一杯热气袅袅的茶,见他微皱着眉头,眼底闪烁着一丝难以分辨的不满与疑惑,仿佛有无数念头在深处翻涌,最终却只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唇边掠过一丝若有若无的、像是抱怨的低语。

“还真是……心软准头就是差了些……罢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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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替我杀个人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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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野村夫和落魄公子
连载中三风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