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乔迁之宴上,大多是崔灵安在控场,但房艾也没闲着,逢着个认识的就讲县里给的盖房子钱不够还得自己掏。

还顺嘴提了写信要经费的事儿。

一来二去,竟有那么五六个人被鼓动了,说也要写信,要钱盖房。

房艾激动得敬茶的碗都端不稳了。

“俺那边邻里几个都想住新房子哩,就是一直没鼓捣,这么拖着,拖着拖着你们这都住上新房了,俺还搁那小土房里住着。”

崔灵安喝得有点飘了,拍着这兄弟的肩膀,一副说教的语气:“想做啥就赶紧做!明天做!现在……做!立马做、做……做!”

舌头都捋不直了,房艾偷笑两声,过去替崔灵安圆了个场。

喜宴延续至傍晚。

送走来客,崔灵文和周华扶崔灵安回屋歇息,小妙儿也困恹恹地睡下了,俩人这才腾出功夫来,跟房艾打过招呼后,出门找寻崔灵暖。

热闹散去,徒留杯盏狼藉。

房屋里,房艾俯着身,默默地收拾着杂乱的东西。

累是挺累,但那种胸口被充盈着的感觉,就像摘到了一直想要的星星,因而满上了此前所有缺憾。

整个席上,房艾总共也就抿了两口酒。是崔灵安怕他喝多了身子难受,自己醉得稀烂,还不忘把房艾的酒盅拨掉,换成盛茶的小碗。

收拾到夜深,也不见姐夫大姐回来,房艾心里急,套了件外衫就提着油灯跑出去找人。

深更半夜,村子里是空无一物似的静。但凡有一两声风吹草动,就会无限放大。

崔灵暖的哭声在这夜里就显得格外聒噪。

循着声音,房艾很快就见着了人。四妹蹲在西河边,哭得就像在夜晚嚎叫的狼。

大姐和姐夫蹲在她旁边,低声劝慰着。

“大姐,姐夫,”房艾惶惶然走过去,颤着声问,“这咋了呀?”

周华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摇了摇头。

“先回家。”崔灵文轻拍崔灵暖的肩膀。

“都滚——让我从这儿跳下去死了算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活着就是受罪!”

崔灵文吓得赶忙环抱住她的肩,像哄小孩一样轻拍着后背:“不想那个负心汉,可就算是为了毅杰,你也不能这样冲动啊,毅杰现在还等着你回家呢……”

“啊啊啊别跟我提那个男的的种——”崔灵暖和白日里富雅堂皇的贵妇判若两人,此刻穿着旗袍坐在泥地上乱蹬腿的女人,就好像一只突然发了癫的狼狗。

崔灵文对她这个娇惯的老妹实在无可奈何。

但崔灵暖可不是闹着玩的轻生。三个人又拉又劝了大半个时辰,才把崔灵暖从河边生生地拽了回去。

崔灵暖闹腾一天也没劲闹了,回到三哥新家栽床上就睡着了。

崔灵文给她收拾了衣服,把闺女抱来,对周华说:“我和闺女跟灵暖一床,你去和三弟房艾挤挤。”

周华淡笑着摇头:“我还是打地铺得好,床留他俩睡吧。”

这话把房艾吓得腿都一哆嗦,且不说姐夫这话里话外对他俩关系的暗示,就说自家人睡地砖却把床让给外人这点,就够让房艾惊怵的了。他慌不择言道:“姐夫我俩那床挺大,睡仨也睡得开……要不你和灵安睡床吧,我睡地上习惯了,我去打地铺,我这就打地铺。”

“哎呦别折腾啦,一堆儿睡吧。”崔灵文笑吟吟的。

周华到底还是听媳妇的话,憨厚一笑:“罢了,我们三人挤挤便是。”

周华随着房艾进屋,崔灵安睡得正熟。

因为要去灭灯,房艾让姐夫先上床,自己折身走到桌边吹蜡。

刚鼓起腮帮子,就听到身后响起黏黏糊糊的一声:“小艾。”

脸在一瞬间烫得往外冒热气。

房艾转身,看到周华把崔灵安搭在腰上的手臂扯开,坐起身,迟了一小会,才说:“我还是去外面打个地铺吧。”

“姐夫……”房艾感觉不光脸上烫了,浑身都像被滚水煮了似的。

难受的不止房艾,周华也不自在,但读书人自有掩饰尴尬的方式,他随口叹了句今晚的月色,才去柜子里拿了床被褥,不急不慌地走出去。

等姐夫一走,房艾就跳上床,抓起枕头就对崔灵安一阵暴打。

但房艾第一次实施暴行,还很生疏,力度也是只痒不痛,而崔灵安又醉得跟头猪一样,这一顿枕刑根本没起作用。

终于砸累了,房艾又气呼呼地冲他胳膊踹上一脚:“不许你乱抱!真是丢死人了!”

崔灵安大概是以为有蚊子咬他,挠了挠胳膊,翻了个身,继续呼哈大睡。

次日,崔灵安是被室外的砸门声吵醒的。

房艾也醒了,瞪了他一眼,扯过去被子翻身朝外:“你去看看外面谁来找。”

照往日的时间点来看,门外该是阎飞,房艾怎会不知道,大早晨就耍气,崔灵安不用想就知道自己昨晚喝多后肯定闹事了。

“你还不起床啊?”崔灵安一句笑着的话又惹得房艾不开心了,被房艾推了五六下,他又笑着说,“不急,姐夫听到了肯定过去开门。”

房艾被逼急了:“你快跟阎飞哥去厂子里吧!别在家里了,看着你就难受。”

崔灵安一头雾水:“咋了嘛这是?”

“出去出去……”

被房艾撵出来,崔灵安又正面迎上靠墙席地而坐的灵暖,早晨的光色暗沉,衬得她面容枯槁,把崔灵安吓一大跳。

瞥到出现在视线里的崔灵安,崔灵暖放声干哭:“三哥!我好惨啊——”

“怎么了?”崔灵安在她面前蹲下。

村子里长大那些年,这个家都是崔灵安用肩扛起来的,在崔灵暖眼里,三哥比翠云更像是避风的港湾。

她哭着蜷起身体,把头抵在膝盖上,边哭边道出了那些痛到呼吸不能的事情。

原来是张因及要跟她离婚。

张因及说他也是没办法,他得娶吴主任的女儿,那个女孩除了他谁也嫁不出去。他给足了崔灵暖脸面,承诺离婚后每月给她两千块生活费,孩子的抚养权也绝不会跟她抢。

“嫁出去又被蹬了,我不活了啊——”崔灵暖砸着胸口大声叫道。

崔灵安已经无暇顾及门外敲门之人,不过好在,他余光里瞥见房艾换上衣服过去开门了。

“张因及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狗东西!”崔灵安怒火中烧,“说什么这辈子都认你——屁话!今天我就跟你去找他,看我不把他揍成泥巴……”

许久未曾有过这般的愤怒了。

火烧胸膛,要爆炸一般。

混子就是混子,出去一趟包装得再光鲜,也改变不了他本质里污脏的东西。

崔灵安站起身,拳头攥着,青筋尽显。

他现在只想把张因及削成片儿。

“灵安……”

房艾在背后喊他。

崔灵安转身,房艾和阎飞并排站着,但二人眼中并非惊诧,而是恐慌。

“怎么了?”崔灵安脑子里嗡嗡响。

房艾知道眼前的崔灵安在生气,但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不能瞒着他。

“阎飞哥,你说吧。”房艾看向阎飞。

阎飞淡淡瞥了眼地上的崔灵暖,一声叹息落地,才说道:“我昨天从你这回去,直接去厂子住了,厂里头的瓦工看我来了就都回家去了。可我不是在你这喝了点酒吗,昨夜睡得死沉,今早上醒来出去一看……咱的瓦叫人给砸了。”

整个头皮都在发麻。

崔灵安一动未动。

这么大个事儿,崔灵文怕他承不住,颤着声抓住三弟的手腕:“你先别急,别冲动。”

“没事,大姐,”崔灵安把崔灵文轻轻推开,问阎飞,“砸了多少?”

阎飞扯扯嘴唇,嘴里苦涩,无奈地说:“……全都砸了。”

“谁干的?”

崔灵安的问话让阎飞听得发抖,呼吸乱了步,像遇到了狼的兔。他瞅瞅房艾,才回答:“不知道啊,厂子里没旁人,大门又锁着。”

一事未了,一事又起。长大后的生活从来不会是清闲舒适,只会是挤成一团的鸡零狗碎。

崔灵安想,现在哪怕就是突然告诉他新房子着火了,他也能淡定处之。

长长地吸了口气。

“房艾,”崔灵安沉声道,“你和大姐、姐夫先送灵暖回去,我和阎飞去厂里看看。”

房艾愣了下,点点头说:“好。”

“离婚的事,先去和娘商量着,那狗东西说什么都别答应,等我过去。”

崔灵安说完,看了眼阎飞,迈步向外走,后者立马亦步亦趋跟上,一前一后,留下夹杂着哭声的满室沉默。

兴庄瓦厂,大门外。

阎飞取出钥匙打开锁,他双手抓住横杆,拉开近两米高的铁门,露出一道单人行的狭缝。

崔灵安并没有立马走进去。

他退后两步,审视着这扇宽约十米的滑动铁门。

“要想从这翻过去,”崔灵安攀上铁门试了试,“轻而易举。”

“主要是,这谁能想到有人心肠这么坏,见不得我们好,过来搞破坏。”

对于阎飞的话,崔灵安不置可否。他纵身跃下,左右看看,说:“我们得找个人来看大门。”

阎飞就没想过会遭人迫害,这会儿心里正寒着,想到找人看大门,他也没心思琢磨,张口就说:“让房小兄弟来呗。”

“也行。”

“他来干活,你还少发一份工钱,多好。”阎飞感叹。

“不少发。房艾白天看,还得再找个人来晚上看。”

阎飞摆手:“白天不用人看,你让房小兄弟晚上来就行了。”

崔灵安是铁了心,一点情面也不留地抹掉了阎飞的提议:“就得再找个人守夜。”顿了两秒,他又道:“这事儿别争,我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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