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茶馆。
今年冬日的天气格外寒冷,茶馆外大雪纷飞,路上的积雪至少有半尺深,哪怕偶尔有行人,也是举步维艰,纷扬的大雪也会很快掩盖过往的足迹,萧条的树木在大雪中也变得格外模糊。
茶掌柜任劳任怨地站在前台敲算盘,偶尔无奈地叹着气。
今年的天气实在是太过恶劣,再加上新月镇近些年邪祟环绕,外来人越来越少,茶馆逐渐没了外来留宿的客人。
虽然靠着镇里人偶尔来下馆子续命,但馆子近几个月一直都是入不敷出,他连店小二都辞掉了,整个馆子剩他一人支撑,再这样下去……
茶掌柜从账本子中抬起头,再次叹气,目光空落地落到了窗外的大雪,以及大雪中踏雪而来的身影……
身影……?茶掌柜揉了揉眼,有些不敢相信这样的天气还有人也会来到这。
也是一个揉眼的功夫,雪地里朝茶馆走来的身影消失不见了。
茶掌柜有些不确定到处看看,在看了半天依旧没看见人的身影时,他有些自嘲地摇了摇头。
自己怕不是想开张想出幻觉了,新月镇这情况,除了前几天那些人,怎么可能还有人……
“叮铃——”挂在门口的铃铛声比他的思绪先落下,木制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寒意裹着风霜,伴随着呼啸的声音,在门打开的瞬间席卷了整个茶馆,屋内好不容易升起的暖气瞬间四散。
哪怕是穿得厚实的茶掌柜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双手抱胸搓了搓胳膊。
好在,寒意并没有入侵太久,门很快被关上,风被阻挡在了门外,屋内一时半会却是回不了暖了。
茶掌柜牙齿颤了颤,看向来人,敬业地开口:“客官,住房还是吃饭啊?”
来人身形消瘦,穿着一袭有些单薄的白衣,装扮像极了平时路过的那群仙人,外边披着一个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白色绒毛斗篷,遮盖住了大半的面容。
“住房。”声音听起来有些年轻,“先来一壶热茶吧。”
茶掌柜惊讶于来人的年轻。
只见来人已经脱下了斗篷,拍了拍上面的雪,不知干什么往自己身上点了几下,原本有些湿的衣服瞬间变干,随后他坐到了靠窗的椅子上。
那是张美得雌雄莫辨的脸,乌黑亮丽的长发随意落下,湛蓝色的眼眸平静地望着窗外,修长好看的手撑着脑袋,似乎还有淡淡的悲伤和疏离,但略显柔和的面容却将人衬得不是特别生人勿近。
客官皱了皱眉,一抬手,一道白色的灵气从指尖蔓延出,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绕了茶馆一圈,茶馆内渐渐回暖。
穿着棉袄的茶掌柜感受到茶馆内温度的变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这位看起来十分年轻的男子,似乎真是个仙人。
“嗯?”闻昼见半晌没有动静,眼神疑惑地望向掌柜。
被那好看的眸子一盯,茶掌柜只觉得自己心停了一瞬,他反应过来,连连开口:“好好,仙人您稍等,我马上准备。”
说完就从前台离开,朝厨房后面走去,准备沏一壶茶。
见掌柜有些兴奋地朝后厨走去,闻昼不太能理解那股兴奋劲来自哪。
他也没心情去理解,此时的他盯着窗外的风景,眼中满是悲伤,唉声叹气。
闻昼当然会唉声叹气,他来到这个时空游历三百年,已经走遍了九州的三分之二,别说魔尊了,他连修仙之人都没见到几个。
闻昼觉得,自己真傻,真的。
早知如此,他当初就不该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让系统把自己送到修仙界三千年之前。
先别说刚来的时候系统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消失不见,他找不到半点回去的办法,就连他原本要来找的魔尊乌沧,他半个影子都未曾见到。
“唉……”闻昼撑着脸,觉得自己未来可欺。
是了,他,闻昼,来自三千年后。
说实话他在三千年后之所以来到修仙界,还是因为一个自称618的系统绑定了自己,并要他去完成杀死魔尊乌沧的任务。
618说,只要成功杀了魔尊,他就可以提任意一个愿望,包括回到本世界。
那时候一来就是灵根被废的闻昼:“……”面无表情(死皮赖脸)地找系统要了金手指之后,他开启了修炼→打怪→被打→修炼→打怪→机遇→修炼的旅程,但是总而言之,在他在修真界挣扎了一百多年后,闻昼终于成为了修真界的第一人。
并且在随后爆发的仙魔大战中成功斩杀了阴影了修真界三千多年的魔尊乌沧。
按理来说接下来的剧情应该就是:他完成任务了,然后回到本世界,继续过着自己那孤独的一生。
但是,不出意外的话还是出意外了。
被他一剑刺穿心脏的魔尊乌沧,在最后一刻看着他,竟然笑了,并且还留下了莫名其妙的一句:“师尊,这次您也杀了我一次,我们算扯平了。”
然后就消散在了天地间。
闻昼:?
闻昼皱眉,闻昼不解,闻昼疑惑。
毕竟在闻昼的记忆里,这次仙魔大战是他与乌沧的第三次见面,而在此之前的两次,乌沧都差点杀了闻昼。
虽然最后凭借狗屎运都躲过了追杀,但两人也算是结下了仇。
什么师尊?什么也杀了他一次?什么扯平?
闻昼大惊,传言乌沧年轻时确实有个师尊,叫什么玄州仙人,法力高强,一出现在修真界,仅凭一剑就有了当世第一人的称号。
后传闻玄州看中乌沧天赋,于是借机收养乌沧成为了自己的徒弟,对乌沧可谓尽心尽力培养,但传闻乌沧在功成名就后,却依旧对玄州心生妒忌,趁玄州虚弱时,弑师入魔之后,见人杀人,见妖杀妖。
短短十年成功统一魔族,成了魔尊,开始了长达三千年的统治生涯。
这三千年修真界长期处在他的阴影下。
因为这人实在是脾气喜怒无常,阴晴不定。看谁不爽?杀了;闯入他周围方圆十里?杀了;挑衅他?族灭了。
自己也曾是在躲避追杀时,一不小心闯入他的领地,差点被杀。
幸好千钧一发之际,乌沧愣了神,他凭借着这一抹空隙,直接借助系统道具逃了。
难道乌沧修魔修傻了吗?
闻昼再次叹了口气。
之后发生的事让他真的很好奇乌沧的经历,于是他放弃了回到原来世界的机会,选择让系统把自己来到三千多年前的修真界,来看看乌沧到底经历了什么。
然而没想到的是,初来乍到的他不但系统不见了,还因为钱财不流通,差点沦为乞丐,更要命的是,他压根不知道乌沧以前的样子。
幸好,修为还在,自己四处游历,打点零工,除除邪祟,还是积攒了一点点钱财,不至于饿死。
三百年,鬼知道他这三百年怎么过的,偶尔夜里睡觉都会掀被而起:“这破世界根本没有乌沧!”
想到这,闻昼盯着窗外的大雪,又叹了口气。
已经听仙人叹了三次气的茶掌柜看了眼茶,又看了眼客人:“……”什么意思?这是失恋了吗?茶掌柜感觉自己脑子好痒。
最后闻昼终于从回忆中回过神,顺手在桌子上丢了一串金钱:“帮我准备一间上房,我要在这待到来年春,这是定金。”
茶掌柜……茶掌柜盯着那串金钱,皱着眉思考。
闻昼:“?少了?”
茶掌柜:“不,多了。”
闻昼:“……”那你皱个鬼的眉啊。
“多的算你小费了。”
茶掌柜这才笑着收下了那串钱,去准备房间了。
闻昼喝了口茶,继续看着窗外的大雪,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剑柄。
他已经三个月没让玄沧剑出鞘了,有些手痒。
注意到回到前台算账的掌柜,他一如既往随口询问:“掌柜的,你可认识一个叫乌沧的人?”
乌沧?茶掌柜从账本中抬起头,茫然地看向闻昼:“没有……仙人来这是来寻朋友的?”
朋友?闻昼嘴角抽了抽,含糊其辞:“算是吧……”
茶掌柜恍然,他就说怎么可能有人来这么穷乡僻壤的地方,原来是寻人的,那就解释得通了,不过仙人的朋友一般也是仙人吧。
乌沧,一听名字便知道不是个凡人。
“新月镇被魔物骚扰好些年,早已经没有仙人来了,不过前些日子倒是有一群人来这儿,也不知道走没走……”那群人没有在茶馆停留,只是直直进了镇子,所以茶掌柜也不知道那群人的身份如何。
闻昼只听到了前半句,他垂下眸,他这些年游历四方,也是有顺手解决周遭村落邪祟的习惯,而且他这人一到了冬天便会随意找地方定居,因为太冷了他不太想出行。
今年冬日倒是恰好来了这新月镇,既然是要待三个月的地方,闻昼觉得还是有必要弄一个干净的环境。
于是思索着夜里去镇子里看看,也就没有注意到茶掌柜说的下句话。
茶掌柜见闻昼不在状态,也是叹了口气,不再说话,继续苦着脸对着账本子。
也不知道新月镇的妖魔什么时候能被处理掉,他快掀不开锅了……虽然刚刚这位仙人给的钱足够他撑到来年夏……
闻昼放下茶,上了楼。
……
夜里的雪没有半分减小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
本来想着夜里去镇子里看看的闻昼,一推开窗就感觉到了风呼呼地往自己脸上刮,他觉得自己的脸都被冻麻了。
虽然他往自己身上贴了几个保温符,但脸这个东西还是不能贴符咒的。
闻昼抬起手啪嗒一下关上了窗,揉了揉被风吹得有些发麻的脸,面无表情往茶馆丢了几个升温符,然后毅然决然地窝回了被窝。
要不还是学着炼保温丹吧,躺在温暖的被窝里,闻昼迷迷糊糊想着。
夜里温度突然变高,盖着棉被被热醒,出了一身汗的茶掌柜:“……?”夏天了?怎么突然这么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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