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第一百零三章

下雪了。

过年这几日,窗外下了一场大雪,向明曦将手贴在窗户上,通过玻璃感受大雪带来的寒凉。

“雪停了吗?”向明曦问。

【昨晚就停了,现在外面白茫茫一片。】夏浮生答。

“这样啊。”

许是寒凉刺骨,向明曦收回了手,扶着墙慢慢走动着,她双目无神,视线完全没有焦点,好像在茫然地看着前方。

向明曦已经看不见了。

进入元月以来,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衰败得厉害。原先向明曦只是偶尔失明,现下,已然没了一点儿光亮。

嗜睡、咳血、食欲不振、呼吸困难,种种症状找上向明曦,那种濒死感,实实在在地显现出来。

以往演戏时,向明曦其实不大能体会,那种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角色的心情,但此刻,向明曦切实感受到了。

是绝望,是疯狂,是后悔,是无助,更是……遗憾。

向明曦艰难地喘着气,没走上几步,体力就到了尽头。

叮咚——有人按响门铃。

【是小琳。】定期送生活用品的女员工。

“阿姐,你来吧。”向明曦实在提不起力气,选择将身体交给夏浮生来操控。

【好。】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自从向明曦衰竭速度加快,平日里许多需要力气的行为,都是夏浮生来操控她的身体,向明曦则在意识海里沉睡。

下一秒,“向明曦”的神情变了,方才的虚弱一扫而空,虽然眼睛还是空洞无神,但气质截然不同,瞧着凌厉,却又带着几分慵懒。

她伸了个懒腰,动作自如,全然没有被眼前的黑暗所影响。

夏浮生可不是用眼睛在看。

门外积雪不深,却也将大抵染成了白,脚步踩下去,留下灰暗的痕迹。

“向明曦”打开外侧大门,门外正是小琳。

“小琳,这么冷的天还过来,真是麻烦你了,谢谢。”披着向明曦的外皮,夏浮生温和地笑着,她似乎无意识地动了动眼珠子,朝着某个方向瞥了一眼。

“哪里哪里,都是分内之事。”小琳嘿嘿笑着,想到这份工作带来的额外收入,她开心得合不拢嘴。比起回家被吸血,小琳更愿意待在家里人找不到的这里,过年也不例外,反正她也不回去,还有钱可以拿,哪里找这样事少钱多的兼职?天选打工人表示很开心。

小琳将东西递给“向明曦”,贴心询问是否要帮她拿进去,在得到否定之后,小琳也不在意,对她说了声:“向小姐新年快乐啊!”就开着车离去了。

门前已没了来人,“向明曦”却笑了,一手提着购物袋,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轻轻地画了个圈。状似无意地动了动指尖,“向明曦”转身朝屋内走去,她没有关门。

进来。

金色的文字在不远处书写显现,拐角墙面背后躲着两个人,寒冷将她们的面庞冻得通红,她们屏住呼吸,生怕自己被发现一般,小心翼翼地将视线探出。

紧接着,在她们面前,浮现于半空的金色文字又出现第二句。

不要说话,悄悄地,脚步轻一点。

箫安然连忙用手捂住鼻子嘴巴,生怕呼吸重了惊扰到向明曦,从而被她察觉。

明希则显得稳重许多,她缓缓将呼吸放得更轻,随着文字散去,明希也从墙后走了出来。

躲在暗处的两人,正是得到地址赶来的明希和箫安然。

当金色文字浮现时,明希心中的猜测终于被证实,压在心口的一块大石落了地,明希没忘记自己今日到来的理由,还有更多疑惑尚未解开。

箫安然是着实被吓到了,但她隐约也有所察觉,当初体育馆事故前向明曦的异状至今还清晰地记在她脑中,也不过刹那,箫安然也恢复了冷静。

进了大门,箫安然转头看了一眼,不确定是否需要关门,文字又出现了,准确无误地猜中了她脑中所想。

你们不用管门。

门扉动了,无人触及,却仿佛有风在推一般,大门就在她们眼前缓缓合上。

第二道门也是如此,在她们进入室内之后,自己就合上了。

不用换鞋,进来,脱了外套,坐好,不要出声,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动。

金色文字再次书写,两把凳子从餐厅飘过来,稳稳地摆放在沙发旁不远处,明希如言坐在那里,正好能看清客厅全貌,微微侧身,便也能瞧见餐厅。

客厅家具不多,一张三座沙发摆放在茶几前,墙上内嵌电视。从布局来看,沙发应当是有旁座的,现在两侧空落落的,应该是被收起来了。餐桌和座椅边缘都包有防撞条,结合四周可见的扶手,这并不像是年轻人所居住的房屋,反倒像是给腿脚不便的老年人居住的地方。

一切透着怪异。

厨房里响着切菜声,“向明曦”正在做饭,不多时,“向明曦”果然“端”着一碗饭走了出来,菜饭被搅拌在一起,那碗飘在空中,又稳稳当当地被摆在餐桌上,看着神奇无比。

“向明曦”坐了下来,面朝着明希和箫安然的方向。

【小曦,该吃饭了。】

一道声音在脑中响起,让明希和箫安然同时愣住了,她们一个抓着裤腿,一个死死掐着自己,才没能让惊讶漏出半个音节。

那是怎样的嗓音,乍一听如山间的清澈泉水一般,带着三四分洒脱,带着五六分慵懒,还有一分微不可察的威严。

话音落下之后,向明曦的事情变了,她像是熟睡被人唤醒,揉了揉眼睛,茫然了几秒。手在桌面上摸索了几下便碰触到碗壁,向明曦又如此摸到了勺子,沉默地将碗里的饭菜舀起送入口中,蔬菜和肉都被剁碎煮软,米饭也是软糯的,向明曦如今消化不好,吃不得清脆分明的饭菜。

向明曦机械地咀嚼、咽下,纵使饭菜已经足够软烂,向明曦却只吃了三分之一,便放下了勺子。

【不再吃点?】夏浮生关心地问道。

“吃不下了。”向明曦摇头,“想看电视。”

【嗯,你慢点。】夏浮生没再劝,装着剩饭的碗带着勺子一起飘入厨房,很快便传来清洗的水声。

向明曦扶着桌子慢慢站起,沿着桌子边缘小步小步挪动着,就好像,每一步都用尽全力。

桌面到了尽头,向明曦往前伸着手摸索,就好像盲人一般,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着。

向明曦看不见了。明希清楚地意识到这个事实,若非如此,她和箫安然坐在这里,向明曦怎么会看不到呢?

砰!

向明曦像是腿上突然失了支撑,她摔倒在地。

放在腿上的手不知何时已握成了拳,指甲死死地陷在肉里,压出了血色,明希没有动,咬着唇,不断地告诉自己放轻呼吸。

声音没有再开口,有什么存在落在了向明曦身旁,将她扶了起来。向明曦艰难地迈动脚步,一点一点走到沙发处坐下,陷入的那一刻,她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量,瘫在沙发里,大汗淋漓。

屋内暖气足,热意让室内如同春日,可明希却觉得很冷,就像坐在了门外的雪地里。

遥控板无人操控,电视被打开,按键声将屏幕里的画面调成某部刚上线的电影,那是明希出演的电影。

“谢谢阿姐。”终于喘足了气,向明曦虚弱地道谢,她还是习惯这个称呼,一时半会儿也没改过来。

明希眉间微动,原来,这就是向明曦口中的“姐姐”。

【不用谢~】夏浮生的回应一如既往,向明曦没听出任何异常。

熟悉的声音通过电视播放出来,向明曦缓缓带上笑意,空洞的眼睛盯着前方,好似在认真观看,好半天都不眨一下。

然而,电影才将将进行到三分之一,向明曦的呼吸就变得平稳规律,她睡着了。

半空中,金色堆积成一个“嘘”的手势,箫安然下意识屏住呼吸。

电影被按下暂停键,向明曦被“抱”了起来,隐约间,有一道虚幻的身影,抱着向明曦朝二楼走去。

五分钟后,面前的沙发垫下陷了些许,是一个人的形状。

【呼——真是憋死我了!】声音再度出现,却与先前不同,不是直接在脑中响起,而是切实用耳朵听见了,声音不大,犹如窃窃私语。

夏浮生大大咧咧地靠着沙发,略微用力,将沙发压出有人的模样,接着对明希和箫安然说:【你们可以说话了,不过还是小声点,我不知道能捂住她耳朵多久。】

“阿……姐?”明希试探开口。

【嗯哼~】夏浮生回应,【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夏浮生,逍遥的浮生。】

金色文字同步书写在明希和箫安然面前,足以让她们确认夏浮生的姓名。

【不过我的确比你大,叫我姐姐也没错。】夏浮生继续说,【看来我想得没错,你们没有放弃她。】

“小曦她、这是怎么了?”因着时间有限,明希没打算寒暄,直接切入正题,这是她最关心的问题。

“她看不见了吗?她的身体怎么变成这样了?”总算可以开口的箫安然追问,虽然她很想问夏浮生是不是鬼,但是眼下有更重要的。

【嗯……从哪里说起比较好呢?】夏浮生似乎很苦恼,但苦恼也不过几秒就明了,【那就让我们从头开始。】

【从我和向明曦的相遇开始。】

我终于写到这个场景了!就是为了这碟醋,包的这盘饺子!写到这里意味着结局就在眼前!我终于快写完正文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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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第一百零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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