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瑄当然不会走,讨厌的丈夫如今不能走,不能说,完全是个废人,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陆安和需要静养,无关人等早早就退下了。陆夫人今日受到的打击过大,能勉强支撑这么些时间已属强撑,现已被人扶了回去。只临走时留下一句话。
“安和如今这副模样,先不宜张扬,不可过早让外面的人知晓,能瞒几天是几天。”
房中一时之间安静下来。整个空间就只剩下喻瑄,以及那位瘫痪在床的丈夫。连带这喻瑄的贴身丫鬟都被遣了出去。
喻瑄轻抿唇瓣,下唇被咬得比往日要更红艳。眼眶因为流了太多的泪而肿胀酸涩。
莹白的手指按着眼角,缓缓走向床边。
今日是她们新婚的第十天,千方百计筹谋得来的婚事,并不能称为“喜事”。
喻瑄嘴角挂着笑,走到床前轻轻为床上的丈夫掖了掖被角,外人看来就好像是贤惠的妻子在照顾自己的夫君,随后便托着下巴,心情大好地看着床上人的“睡颜”。
就这样枯坐,任时间流逝,不知不觉间,两行清泪夺眶而出。
母亲,我终于为你出了口气。
七岁那年,乍暖还寒时候,嫡姐邀其青梅竹马的陆二公子入府,唤来喻瑄的母亲周姨娘侍奉于前。
嫡姐在府中常常将周姨娘当仆人使用,今日国公府二公子在场气焰更是嚣张。
周姨娘将茶奉于嫡姐面前,不料茶水“过烫”烫红了嫡姐的指尖。
陆安和心疼嫡姐,于是罚了周姨娘在花园中跪了一天一夜。
陆家二少爷之命,尚书府中无人敢违抗,原本很喜欢周姨娘的尚书老爷也未多过问。周姨娘的身子本来就弱,经此一事落下病根,一病不起,没活过一个月。
受尽喻老爷宠爱的喻瑄也从此在府中沉寂,备受冷落。喻瑄将这些苦咽下,隐忍沉默,终于到了十七岁这年。
这一年,是嫡姐嫁于陆二公子的日子,喻府上下极其重视,为嫡姐备上丰厚的嫁妆。
这也让喻瑄看到了机会,计从心起。
在嫡姐和陆安和结伴在婚前来到姻缘寺求取姻缘签时,在签筒做手脚,让她们二人得到八字不合的结果。
为了使二人信服,喻瑄又设计嫡姐落水、陆安和坠马,这才使她们信了签上的预言。即便两人的感情再真挚,也不敢拿后半辈子开玩笑。
然而为时已晚,婚事将近,再取消已是来不及,陆喻两家联姻又是对两家都有利的事,于是两家一合计,将喻瑄推了出去,让她代替,嫁给了陆二。
由此之前备下的丰厚嫁妆也全然落在了喻瑄身上。
喻瑄如今回想这些事,是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
但现在还不是松懈的时候,这样想着,喻瑄竟坐在陆安和床边睡着了。
再醒来,是因为听到了春雨走进来的脚步声。惊醒过来,身上不知被何时盖上的毯子也随之滑落。
春雨走近,将毯子捡起并收了起来,后见喻瑄摇摇晃晃地起身,又赶忙去搀扶,扶着喻瑄坐在了梳妆台前。
昨夜惊心动魄,喻瑄白净的脸上难掩疲倦,待涂上厚重的脂粉后才觉顺眼些。
看着铜镜里的自己,以及镜子中的室内站着的其他侍女,突然想到了什么。
“怎么不见欣儿?”问完后,喻瑄才惊觉自己这是明知故问。
春雨帮她疏着发,闻言撇撇嘴:“还能在哪,一大早就回尚书府了。”
喻瑄眸中闪过精光,叹了声。
这些日子她只顾着陆安和的事,没空理会这些不安分的下人。
欣儿也是她的陪嫁丫鬟,她嫁过来带了四个陪嫁丫鬟,但只有春雨是从小服侍她的,其余三人皆是嫡母安排。
这次给陆安和下毒的事宜,她和春雨做的很隐秘,瞒过了这三人。
嫡姐与陆安和青梅竹马,感情深厚,要是被嫡姐知道陆安和是她下的毒,只怕她现在早就身在官府了。
得想个办法除掉她们。
正想着,陆夫人那边派了人来知会,让喻瑄今日在她的院里用早膳。
昨夜经历那样的事,这婆婆今日仍不肯消停吗?喻瑄不敢怠慢。梳妆过后立刻就起身了。
陆夫人院里。
陆夫人一改往日嫌弃的态度,见喻瑄前来便笑脸相应,面上妆容得体,一点也看不出熬夜的迹象。
入座之后更是殷勤,一个劲给喻瑄夹菜。
这样的态度转变,即使喻瑄早有所料,仍还有些不适应。
待两人都用的差不多了,陆夫人方放下筷子,启唇道:“我观瑄儿的院子里都是年纪轻轻的小丫头,缺一个稳重的妈妈,正好我这里有个得用的,瑄儿不如带回去。”
喻瑄刚饮下的茶瞬间卡在了嗓子眼。
原来是在这等着她呢。
面上不动声色地用帕子按了按唇角后温顺道:“是,多谢母亲。”
陆夫人甚是满意,对身旁候着的一个老妈子招招手:“房妈妈,以后你就专职伺候少夫人。”
被称作房妈妈的中年妇女恭谨应是。
喻瑄打眼望过去,房妈妈也只是和蔼笑笑,喻瑄也勾了勾唇,她想到该怎么治那三个丫鬟了。
压下心中冷意,喻瑄告辞道:“既如此,儿媳谢过母亲割爱。”
这位房妈妈脸上总是挂着笑,回去的路上也是安安静静的,但在喻瑄看来,其眼底却透着狠意。
真是一块烫手的山芋。
喻瑄端坐于软塌上,把房妈妈叫到了跟前。
“我进府的时间短,很多规矩也还不知道,往后正好让妈妈教教我,也顺便教教我院里的小丫鬟们。”喻瑄和颜道。
落在房妈妈眼中就是宽和主母的样子,和传闻中没有差别,无形间让房妈妈对喻瑄多了几分好感。
房妈妈立刻低下头:“少夫人抬举,老奴愧不敢当。”
场面话而已,喻瑄自不会当真,接着道:“妈妈不必谦虚,妈妈今日初来我院里,可否先教我一些御下之术?”
听了这话,房妈妈神情一顿。
喻瑄微笑着。
陆夫人将人派到她这里,应当不只为监视她,另外应当会教她一些陆家管事人要会的东西。
房妈妈试探着问:“可是哪个小丫头惹少夫人不快?”她不是傻子,听出了喻瑄的话外之音。
喻瑄苦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没有,丫鬟们都还算懂事。”
她越是否认,房妈妈的疑心就更重,还待再说什么,就听见屋外穿来一声张扬的嬉笑声。
屋内的主仆二人皆向外看去,就见一粉色衣裙的少女正与院中洒扫的仆人打招呼、调笑。
此人便是欣儿,临近午时刚刚从喻府回来,她算是喻瑄嫡母摆在明面上的眼线,仗着有靠山,行事格外放肆。
喻瑄眼光触及那人,恰到好处地流露出几分无奈,这一抹情愫刚好被房妈妈捕捉到。
“想必就是这丫头吧?”
喻瑄没说话。
沉默就是默认,房妈妈见喻瑄不说话,了然于心。眼看着外面的欣儿叽叽喳喳,没半点奴才样,转转眼珠道:“夫人将老奴派来,是为了给少夫人分忧,老奴去去就来。”
喻瑄颔首,注视着房妈妈走到院中。
不似在喻瑄面前时的伏低做小,房妈妈到了外面,立刻端起了架子:“少夫人在房中休息,你们吵吵嚷嚷的像什么话!”语气中带着威严,不像寻常老妈子一般以音量取胜。
院中央嬉笑的欣儿被这一声吓了一跳,回头看清来人反应过来后,委屈恼怒之感从心而起。
自打来了国公府,连少夫人都要给她几分脸面,她还从未被人这样对待过。
欣儿红了脸,眼圈也泛起了红,配上粉红衣裙颇显少女姿态,刚想反驳回去,就被那洒扫的仆人拉住,并在她耳边小声低语几句,大概就是在向她说明房妈妈的来历。
欣儿沉默半晌,隐晦地瞪了房妈妈一眼后欲跑走,房妈妈立时叫住了她。
“还想跑去哪儿?没有半分奴才样,去取一把扫把跟着一起打扫院子。你若是不从,我立刻去禀告夫人。”
欣儿生生止住脚步,她还是怕陆夫人的。再不服气也只能调转方向去杂房。
院中的一切尽收喻瑄眼底,心满意足地抿了一口茶。
只是光是震慑住欣儿还不够,她得处掉这人,以及其余的两个,正想着呢,目光与院中房妈妈的视线相触,喻瑄脸上流露出赞许的神情。
此间风和日丽,风卷拂着落叶,瑟瑟之音落于耳边。
一道匆匆脚步声响起,打破了这份安宁。
小厮来于凝香院,被房妈妈拦在了偏房门前,喻瑄现在住的地方。
因为陆安和需要静养,喻瑄早就从主屋搬到了紧邻的偏房。
那小厮被一只手臂拦住,还未等房妈妈询问来意,便扯开了嗓子:“少夫人!大少爷的车驾到了府外了,夫人让小的过来告诉您,您收拾收拾就过去前院正厅吧!”
大少爷来的又突然又急,一点预兆都没有,小厮也是一刻都不好耽误。
喻瑄惊得口中的茶水差点没咽下去,稍缓一瞬后,脑中有根弦绷紧了。
这些时日,她将全部精力放在了布局给陆安和下毒一事,对于旁的事都无从关心。
她对这位陆家大少的所有了解都来自于传闻。
国公府有两位公子,大公子陆嘉和为原配所出,但原配去世之后不得晋国公喜欢。
这位大少爷之前一直在外游历,连陆安和成婚都没能赶回来,以至于喻瑄到现在还未见过这位大哥。
都说这位大少爷是个淡泊、不问名利的,现下从他归家的举动看,真的是这样吗?
选择在这个节骨眼回来,说怪也不怪。喻瑄能想到的原因,陆夫人定然也能想到,她可不是什么善茬,没准陆嘉和就是被继室母子逼走的。
不知道陆夫人会怎么对付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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