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理怕王哥再说些有的没有的,更激化矛盾,连忙踱步到王哥的身侧,附耳对他说了几句话。
王哥双眼中的愤怒登时变成了震惊和懊悔。
最后,甚至不敢再抬眼去看洛燃半分。
天啊,他竟然把洛家小少爷当出来卖的,还侮辱调戏,这要让洛家知道,还不得在商界上生吞活剥他。
光是想想,王哥便觉得一阵恶寒,甚至觉得这顿打挨得挺值得,最起码让洛小少爷出气了。
身体受罪好过家里生意受罪。
洛燃看到王哥油腻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就觉得反感,“卡里的钱就当我的赔偿。”
话音刚落,便准备转身离开。
这破地方,他真是一分钟都不想多待。
王哥却强撑着肥硕的身躯挤到洛燃的身边,“洛小少爷实在是太客气了,我送您,我送您。”
一边说,他一边推开包厢的门。
直接撞到门外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中年人皱眉看着王哥:“我当是谁,原来是隔壁的老王呀,怎么鼻青脸肿的,被谁打的?需不需要我帮你解决?”
王哥没空理会这个声色场上的老熟人,一门心思都放在洛燃的身上,恨不得一心只围着洛燃转。
洛燃脚步一顿,兀得抬起眼,径直越过中年人。
停在了神色若冰霜的少年面前。
洛燃紧紧盯着少年,从发梢看到眼尾,又从眼尾看到耳尖,目光审视而又带着疑惑,似是在寻找某件至关紧要的东西。
清冷倨傲的少年不语看着他。
洛燃见少年一直不说话,最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用的是什么香水,闻起来很……很舒服。”
池欢静静地听着,最终在洛燃心急如焚的视线中慢悠悠回答了个香水名字,“清色麝香。”
洛燃眼带疑惑,“你确定?”
明明他闻起来,就是少女身上的那种茉莉香,这香水再怎么也应该是花果香,怎么会是麝香?
这人是不是在耍他?
可眼前人的回答无比认真,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而且他们素不相识,他没理由耍他啊。
池欢敛下眉眼,“也有可能,是我家养了朵小茉莉的缘故。”
洛燃恍然。
怪不得他身上有少女身上的那种茉莉香。
洛燃顿时思路打开,少女要么家里养了很多茉莉,要么就是在花店工作,这样寻找的范围又能缩小些。
洛燃急匆匆问道:“你家里的茉莉是在哪买的,闻起来还不错,我也想养些。”
池欢视线越过洛燃,停留在厢房上的雕花上,上面花团锦簇,争奇斗艳,边缘处也刻有一朵纯白的茉莉。
世界上没有相同的两朵花。
这意味着,世界上也没有相同的两朵茉莉。
他恍惚想起慕双双忽然靠近他的时候。
清甜柔软。
刹那间,茉莉的香气浓郁起来,浸润无声。
以至于,即使慕双双不在他身边的时候,她的气息也萦绕在他的身边,久久没有散去。
他回过神,冷情淡漠地说:“抱歉,市面应该买不到,这是我自己种出来的。”
洛燃微挑的眼尾蕴着些急切,“那你把你家里的那朵茉莉卖给我好了,我出十万,算了,随你开口要价吧,我绝不还价。”
池欢长睫落下一片郁色,“不是所有事物的价值都可以用金钱来衡量的。”
不知为何,洛燃能感受到他身上抗拒的敌意,他疑惑地看向对方。
秾艳赤绯的瑞凤眼,蕴霜埋雪的柳叶眼。
两双截然不同的眼,此刻四目相对。
气氛并不融洽。
视线交锋的瞬间,暗流汹涌,别有种一触即发的情绪。
这时,突然冒出一个声音,“我记得城南那边有个茉莉园,要不我带您去看看?”
王哥没眼力见地在洛燃身边插话道。
洛燃斜眼问道:“茉莉园里茉莉的味道和他身上茉莉的味道是一样的吗?”
一句话给王哥问懵了。
他使劲吸鼻子想要闻闻池欢身上的味道,但只能闻到若有似无的清甜香气,是不是茉莉的味道他还真不敢确定、
平常他也不玩这些花花草草,哪里知道茉莉究竟是什么味道。
不过天下间的茉莉应该味道都差不多吧。
先把洛小少爷笼络住再说。
王哥装作对这香气非常熟一般,“当然,茉莉园的香气就这个味!”
得到答案的洛燃心情明显好上不少,也不在意池欢对他的无理态度了,整个人意气扬扬:“那你现在就带我去。”
语毕,洛燃视线才瞥到袖口处紫红的酒渍,顺着看去,衣服下半部分有很多红酒沾染上的污痕。
这幅样子去茉莉园肯定是不行的。
万一少女就在那个茉莉园工作,看到他这么邋遢可怎么办?
他恢复意识后和少女的第一次见面,一定得光彩夺目让少女对他印象深刻。
洛燃对王哥招招手,如招唤家养的大型犬一般,“你先跟我去商场买件衣服,然后再带我去茉莉园。”
王哥喜不自胜,连连点头,眼中绽放着搭上金山的光芒。
洛燃离开前,听到池欢平静地说:“那就祝你得偿所愿了。”
祝福得莫名其妙。
*
池欢回到别墅的时候,落霞还未消散。
客厅内空荡荡,他按亮玄关处的灯,驱散一室寂暗。
他从冰箱取出一杯冰水,敛眉漱着口,唇齿间的酒气让他忍不住皱了皱眉。
下秒他似是想到了什么,走到镜子前,解开衬衫的领口。
果然在翻领侧有处浅浅的口红印记,远看上去,像是谁在他衣颈间落下了吻痕。
应该是刚进包厢时,会所的歌女凑到他身前沾染上的,即使他很快就厌烦着推开,终究是在衬衣上留下了痕迹。
他蹙眉解开衬衫,将它丢进垃圾桶,换了一身纯白的睡衣。
消除一切外出痕迹后,池欢随手翻捡出一本教科书,坐在床头上缓缓翻动。
一如少女在时那样。
少女似是对数学很有兴趣,总是凑到他身旁看着他在书本和卷纸上写下注解。
即使看不见她,池欢也能想象得出她眼巴巴瞅着他的模样。
他垂下眼,一字一句为少女讲解着,时不时停顿下来,轻声问她,“明白了吗?”
少女则会无比认真且热切地赞叹:“你好厉害!我从来没想过还可以这样解!”
她的夸赞,直白而又真诚。
不似那些令他作呕的虚与委蛇。
池欢捏紧书脊,偏头去看墙上的时钟。
九点四十。
往常这个时间,少女已经回到他的身边。
可时针缓慢指向十,他的身边依旧安静无比,那馥郁的茉莉气息也并未浮现出来。
池欢手指摩挲着书脊,墙上的时钟仍走个不停,时间正在不断流逝。
窗外暮色渐沉,没有开灯的卧室逐渐晦暗下来。
池欢抱着书坐在床边,周身湮没在朦胧的雾影中。
某一瞬间,像极了他独自待在狭窄的地下室时。
短暂的像幻觉。
如果说和慕双双在别墅相处的日子似是一个得到救赎的美梦的话,那么在这之前,他经年在养父母所打造的泥沼囚笼中被驯受。
大多时候,他被困在空荡狭小的地下室,看着门缝外透进的刺眼光线。
外面的热闹的寒暄声,佣人的玩闹声,电视机的背景音,一切都和他无关。
他每天见到的不是返潮洇湿的墙面,便是冷眼凶恶给她送饭的佣人。
养母说他病了,得了很重的病,所以他甚至不能外出上学,只能被困在家里“养病”。
后来,他真的病了。
睡在冰冷的铁床上,梦中烈火焚烧尽池乐的哀嚎声,佣人厌烦得再三叫他,都没有叫醒发烧的他。
最后他是被一盆冷水泼醒的。
可是他其实已经烧到了脱水。
直到他再次昏迷,佣人才察觉出不对,请来了医生,发现他已经烧成了肺炎。
然而,养母说她这样的劣种,即使生病也是没有资格住院的。
他仍旧浑浑噩噩地被关在地下室中。
整整有半年。
那半年是怎么度过的,池欢已经记不得了,只有疼痛、饥饿、寒冷所留下的痛苦记忆。
再后来,资质平庸的池辉需要用到他的计算能力后,他的日子才终于好过了些。
被需要的时候,他可以离开地下室。
也可以接触到课本。
所以,池欢也能瞧见养父母对待客人家的孩子那殷切的模样,他们会给他精致的礼物,耐心地哄他上桌吃饭。
碗筷相撞的清脆响声错落有致,热闹又温馨。
待在角落的他不由得多瞧了几眼。
可就是多瞧的这几眼,被养母发现了,惹了她老大的不高兴,她说本是高兴的日子却又沾上了晦气。
那天他身上多了什么伤?
撞伤、刮伤、烫伤还是其他的……?
记不清了。
从那之后,他再也不敢出现在养父母招待客人的场合了。
他的少年时期,如此寂寂无闻的度过了。
池欢轻轻阖上眼,靠在床头,喉头轻轻滚动了下。
如果没有遇见慕双双,恐怕他会一直如此下去。
少女美好得像是一个梦境,她会作弄伤害他的佣人,她会小心翼翼地帮他上药,她会不顾火势汹涌执意救他。
怎么会有人,拼了命对他好。
这样浓烈的情绪和感情是池欢从未体会过的。
如梦如幻,让他感到,久违的幸福。
原来也有人会,豁出一切去护着他。
可这一切,真实又虚幻。
他看不见少女,只能听着少女沙哑的声音同她交流,若不是他将那些纸条小心翼翼存起来,恐怕没有能证明她存在过的痕迹。
池欢削瘦的手指伸向枕底,却什么都没有摸到。
他掀翻枕头,焦急去找。
枕下空空如也,唯有纯白的床单。
什么也没有。
藏好的纸条,不见了。
窗外晦暗的光线透过玻璃窗,落在池欢漆黑眼底,沉曛难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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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清色麝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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