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承认他确实有点能耐,但无妄巅是什么地方?在我看来萧祭川继承无妄巅那是远远不够格!”
“欸,你们知道吗?无妄巅自五千年前自封之后就再无人能上去,我听苍山峰的人说,萧祭川一直住在崖洞下,他根本就上不了无妄巅,这算什么劳什子传承人?”
“哈哈哈.......仙尊不承认他,无妄巅不接纳他,咱就没见过连自家山门都进不了的亲传弟子哈哈哈哈......”
温白钰眼角余光从几个外门弟子身上掠过,不屑的撇了撇唇角。
无论是鱼龙混杂的市井,还是豪门世家汇聚的仙门,都不乏这种在背后嚼舌根的无能之辈。
秦迟派来的童子恍若未闻,迈着等距的步伐在前方引路。
玉清居是秦迟日常居住的地方,平时只有照顾起居的傀儡童子进出,就连两个亲传弟子都是有重要的事情才会来此,至今唯有一个人能自由出入此间——便是多年前的刘缃。
温白钰站在屋外静候,借着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分散忐忑的情绪。
居舍用山上的青石砖搭建,门楣上挂龙飞凤舞“玉清居”三个字匾额,屋外栽种四种常见灵植,有几株花开得灿烂,蜂鸟落在上面,嗡嗡啄食花蕊,不远处有一条小溪,溪水清澈,两边栽种青竹,阳光从枝叶间照射下来,格外的清幽淡雅。
上一次来这里还是被秦迟叫来试诊的时候。
一样的阳光明媚,却有着截然不同的心情。
那时候的自己满心都是快要见到仰慕多年的恩人那种激烈的欣喜和迫不及待。
如今心中五味杂陈,有点不知道该怎么与这个人开口的感觉,甚至希望他恰好有事不便与自己见面。
“道尊请你进去。”童子对他做个请的手势。
玉清居的内屋很宽敞,窗明几净,陈设清幽,地上摆着两个蒲团。
檀香袅娜,淡淡香气扑面而来,轻烟之后,身着鹤袍男子盘膝而坐,周身呈现出一种极其端肃的威严感。
刚入内的温白钰并未第一眼就看到他。
他首先注意到的是墙上挂着的一副画。
画中少年一身白衣飘逸出尘,右手持剑,左手抚眼,眼下有颗痣,眼神纯澈又柔媚,像只山间小鹿,藏着一丝逗弄他人的俏皮。
温白钰记得多年前是在秦迟的书房看到这副画。
何时挪到这里?
难道是秦迟为了每日打坐修炼的时候,睁开第一眼就能看见?
温白钰实在很难想象那样清冷的人会做凡间儿女睹物思人之事。
许是早已晓得他对小徒弟的隐微心意,温白钰此刻虽有失落,却已经没有第一次在书房内看到那么的酸涩难言。
温白钰不着痕迹的收回注意力,双手抱礼,躬身对秦迟一拜:“见过道尊。”
秦迟静静打量他片刻,淡声:“坐。”
温白钰依言坐在对面的蒲团。
秦迟:“你有何事要见本尊?”
“有一事不解。”温白钰以往从未主动要求来见秦迟,如今与秦迟面对面而坐,彼此相距不过两臂距离,心中竟意外的没有先前想象的那般紧张。
秦迟微微颔首,示意他说下去。
温白钰启唇:“我前日在浩渊书塔寻得《歧术》一书,当中有一门咒术名为‘替厄’。”
见对面的人神色淡然,温白钰继续自己的话:“我细看片刻,方知是邪术。具体施展方式为,先挑选‘避厄人’的亲近之人为‘替厄人’,再将‘避厄人’的发肤血肉置于法器中,施以法咒。由‘避厄人’将法器交给‘替厄人’佩戴,便能不知不觉把‘避厄人’承受的厄事转嫁给‘替厄人’。且凡是避厄人受伤惊恐时,替厄者都会陷入熟睡中,以确保他不记得究竟如何受伤,降低该术法被发现的可能。”
温白钰说到这里顿住,深吸口气,“若‘避厄人’有血光性命之灾,‘替厄人’会全数吸纳,骤然死于非命而不自知。”
他忽然定定望向秦迟,“不知道尊对此等邪术如何看待?”
“世间万法,非正邪两分。”秦迟垂眸,淡声道:“心中有道,手持邪令,亦为正道。”
温白钰对他这种似是而非云里雾里的话很不满意,“所谓的正道害死了一个好人呢?”
“只要替厄之人心甘情愿,亦无不可。”秦迟如同一座俯视世间的高山冰雕,让人望而生畏。
温白钰没有被他的气势吓退,反而脾气更加上来:“他凭什么要给我抵命?我更不愿如此!道尊,你为何要这样做?是因为他之前对您不敬吗?”
说完这通话,他下意识咬住下唇,有点后悔刚刚咄咄的语气。
那可是秦迟,是他盼了几千年的人。
秦迟目光一敛,雪雕冰刻的脸上渐渐化出迷茫,“你在说什么?本尊为何听不懂?”
温白钰事先想过自己直言出来,秦迟可能无动于衷,可能会表现得很冷漠,更可能会训斥自己.....却怎么都没有想到对方会是这幅反应。
像一个拳头打在棉花上,温白钰心中的怒气被一片薄纱虚虚挡住,堵得慌。
他干脆把话挑明:“道尊您给我的两串九莲菩提珠事先被施了‘替厄’咒,您事先戴在我手上的是避厄法器,另一串用我的血入九莲珠,我确实顺手将那一串戴在萧祭川手腕上,致使他在红褥村替我挡了大灾,险些丧命,这里面固然有我很大责任,但道尊真的没有一点责任吗?。”
秦迟闻言瞳眸微瞠,似听见什么不可思议的事,半晌怔怔出神。
突然,他掀开宽大的袍袖,手指失神覆住手腕上的古朴珠串,喃喃低语:“竟是弄错了吗?我真是.......哎,糊涂啊。”
温白钰看着男人腕上那与之前送出的两串几乎一模一样的九莲菩提珠,嘴巴微张,半天说不出话来。
屋中静谧,流淌着股陌生的诡异感。
秦迟像是才想起对面坐着个人,快速放下袖子,觑了温白钰一眼,似是怕他多想般,欲盖弥彰道:“此事确是我糊涂,叫萧师叔受累,改日我定当面向他致歉。”
温白钰脑中紊乱一片,连秦迟口中喊出“萧师叔”三个字都不觉得违和。
依据秦迟方才话中意思,他原来是想将‘替厄’用在自己身上,是他要帮自己挡灾,结果不小心给了萧祭川......
“我怎会如此糊涂。”秦迟懊恼的扶额。
温白钰唇瓣嗫嚅,分毫发不出声音。
哪怕秦迟是故意的,这趟去红褥村,如果自己修为没有那么差,如果不是非要把手链给萧祭川,根本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
说到底萧祭川的身上发生的事很大一部分责任在自己。
“许是大限将至,瓶颈迟迟不见松动,心绪不宁所致。”秦迟疲惫的揉了揉眉心,“我当真是老了,哎,一点事都办不好。”
他越是这般自怨自艾,温白钰越是不知所措。
在失序的慌乱中,温白钰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承受住那个猜想背后的深意。
不安的捏住自己右手的食指,揉了一会儿,温白钰才重新找到自己声音,略显尴尬道:“竟,竟是误会......道尊还请多保重身体,切勿忧思伤神,反易滋生心魔误了道行。”
秦迟似是要回避这种气氛,忽然站起身,双手负背,走到窗前。
窗外雀鸟啼叫枝头,春风送来阵阵野花香。
屋内空气静默得好似凝胶般,令人感到窒息。
温白钰轻咳,迅速进入下个话题,“还有一件事想请道尊帮个忙。”
“讲。”秦迟无可无不可。
温白钰对着他的背影轻声开口,“一年前武道君曾请我替他查诊,我在他体内发现一只奇怪的寄生物,与这次我去红褥村发现的虫子一般无二,当时因一些意外我没能帮武道君将虫子取出,我想去一趟苍山峰的思过崖替他取出。”
不料,秦迟早已经知道‘天聆殿’议事的事,断然道:“普光峰派去的医修已经替武巍灏取出,你无需挂怀。”
“取出了?”温白钰一愣,上来玉清居之前,他半点消息都没有听到。
“那虫子在人体中灵活游走,可入灵台气海,善于藏身隐秘,一般医修难以发现,我担心.......”
“是楚介去取的,楚介的医术极佳,已承楚峰主衣钵。”秦迟淡声道,“他的医术毋庸置疑。”
说到这里,秦迟像是想起自己两个在苍山峰受罚的亲传弟子,失望的叹了口气。
“道尊,可否能让我见他一面?”温白钰依旧坚持,“事关紧要,我想再确认下。”
秦迟霍然转过身,冷冷凝视他,“白钰,普光峰为何总是针对你,他人为何要在背后猜忌你,你可曾想过?”
温白钰蹙眉,他没有想,因为从来不在意那群人。
之前武巍灏寻过不少医修,其中应当有普光峰的人,当时抓不出来,如今便能了?
他很怀疑。
“片叶障目,终难成大道。”秦迟摇头。
“可是.......”
温白钰觉得做事谨慎小心点没有什么错,再说他的身体这般消耗,能延长几年寿命就很满足,可没有想过要修什么大道。
师尊pua起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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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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