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哥既然心里通透,就该知道姨娘是个什么性子,给三分春光就敢开染坊的主,也就是家里的那几位大度宽容,又不常多走动往来的,这些年才没扯脖子急眼的红过脸。”
林云晚蹙紧了眉头,接过翠珠递来的茶水,捧在手里,只顾说话:“如今闹了一场,那边人家兄弟知道了,又岂能依?”
“不依怎地?状元郎天大的本事,还能进咱们府里再打回去不成?”
林云升捧着茶水,拨弄一二,笑着抬眼看她,“那小状元得圣上赏识不假,可他若把手伸进了我清远侯府,未免也太拎不清了,真要如此,圣上跟前的差事,也轮不到他。”
林云晚抿抿嘴,“我的意思是,趁着养病,将姨娘送到庄子里小住几日,一来呢,算是各有处置,传出去,也省的人家说大哥哥你偏颇了。二来呢,也能敲打敲打,让姨娘收敛些性子。”
偏颇事小,再任由冯姨娘这么胡闹下去,迟早要惹出祸事。
“我本来就偏袒得很,还怕人家背后说道?”林云升大言不惭。
“大哥哥——”林云晚气怒。
为了这一家子的和睦,也不该就这么放任下去。
某人却不以为然,他吃净了手里的香茶,起身理理衣袖,才继续笑吟吟道:“这事儿你不必担忧,往后要想将人送去庄子里,那都随你,只是眼巴前儿这会子,谁也不能把人弄走喽。”
两人之间的关系已然敞亮,林云升也不隐瞒:“父亲有意将你过继到夫人名下,留着冯姨娘,只要她一哭二闹的能把你留在跟前儿。即便是翻了天,也不打紧。”
林云晚对冯姨娘还顾念着最后一丝情分,明知他有此意图,可亲耳听到,心里也免不了别扭。
“那以后呢?姨娘因为此事得罪了父亲,往后的日子又该怎么熬?”
冯姨娘是寡居出身。
申家那会子又不肯放人,冯家舅爷舍不得阿姊对着一个牌位守一辈子,就将人接了回去,又收下林家送去的买妾之资,这才将母女俩送来了京城。
说到底,冯姨娘在这府里,也不过是个指着主子穿衣吃饭的奴才。
得罪了侯爷,日后还能有好日子过?
“那又与我何干?”
林云升走近一步,声音就在她的耳畔:“她想要荣华富贵,自然舍不得将你拱手相送,我不过于心不忍,顺势帮她一把罢了,她若有良心,给我磕头谢恩我自受用,她若是个不计恩的主,转头翻脸不认账了,我也拿她没什么法子。”
他俯下身子,两个胳膊按在椅背,将人圈在那处,盯着她的眼睛,直勾勾道:“这天底下,可没有不要本钱的买卖。”
“可……可她到底是我娘啊……”林云晚咬着唇,心又往下掉了掉。
冯姨娘有一千个不是,一万个不好,那也是她的亲娘。
她为人儿女,岂能眼睁睁的放任不管呢。
林云升凑的更紧,他眼眸湛然淡淡,长长的睫毛随着眨眼,在她眼底划过,抚动一丝心弦。
这人生的太过精致了。
清远候浓眉大眼,科举入仕,也带过兵上过战场,生气时有匪气,温和时也有书生气。
父子俩有五六分的神似,可模样却大不一样。
林云升就像是观里供奉的神仙,不动时湛然寂照,可当他一旦生活起来,一举一动都叫人挪不开眼。
他笑里带着勾魂的镰,一字一句,都掺有夺魄的香。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是被这双纤长的眼睫勾去了魂魄。
“不准看我!”林云晚伸手将人推开。
她讨厌自己被他牵动的样子。
他们两个,从来都不是能并肩而立的人。
“我偏要看。”林云升复又凑近,猝不及防的在她唇上偷香一吻,挑眉笑道:“我不光要看,还要亲呢。”
“人家道长仙风道骨,怎么你就生了副无赖性子?”
林云晚擦着方才被他亲过的地方,他的唇炙热,烫的她两颊发红。
“你嫌吃亏?那你亲回去?”林云升厚颜将脸凑近,怕她动手,又嘱咐:“可不兴打,明儿个一早我还要去玉泉山辨法,你落了掌印,叫我师父瞧见,顶多笑咱们两个年轻,闹着玩儿,要是叫我那几个看热闹的师兄知道了,我这惧内的名声怕是跑不了了。”
“你胡说什么呢?”林云晚逃也似的起身,半点儿不敢再沾惹上他。
娇娇的小手里攥着帕子,她伸一根指头尖儿,葱长的指甲可爱喜人。
只是嘴里话却说不利索:“你……你再浑说,看我不打你!”
说着,小小的拳头高高举起。
半是吓唬,半是真恼。
林云升可不怕她的绣花拳,捉住手腕将人按下:“打坏了我,谁去给你护着姨娘?”
“你不是不管的么?”林云晚满意地收手,面上还想维持着方才的嫌弃。
“府里内宅相斗我是懒得管的,可既然你来我这儿求了情,我再撒手丢开,岂不是驳了你的面子。”
就算是为了让她常往云屏居走动,他也要有求必应不是。
“那我就先谢你了。”小姑娘抱着帕子,遮住嘴角笑意。
“只嘴上说谢?好没诚意。”林云升道。
他伸手点着自己的面,现给她看,“你也亲我一回,一来咱们两个扯平,二来也省的说我占你便宜。”
“去你的。”林云晚笑骂。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又留了午饭,林云晚懒懒的喊困,才起身回去。
日高云淡。
一片云彩底下都要分个阴晴。
这边困倦疲惫,远在皇宫里头,另有一人满腔怒气。
“她凭什么得太后的指婚?”十七公主气鼓鼓的又摔一个瓶子,咬着牙骂,“不愧是一条藤上下来的狐媚子,她娘母就不是什么好货色,生出来个女儿也是一样的东西!”
学话的小太监跪在跟前,吓得瑟瑟发抖。
他跟前儿都是碎瓷器碴儿,不敢大动,可也禁不住十七公主一个又一个朝脸上砸。
小太监哭腔磕头,如实说着那天的情况:“也……也不是林家求的指婚……是新明翁主话赶话的说道了那儿,加上有几位诰命夫人帮着说合,阴差阳错的就给林家许了指婚。”
“阴差阳错?”十七公主拿鼻子孔出气儿,若是林云晚在她面前,她恨不能当即把人一刀囊死。
“那贱人不过是仗着姓谢的寡妇,寻了门路的算计指婚,她那等贱货,为了攀附上权贵,真是什么下作事儿都能干得出来!”
跟前的太监宫女不敢说话,只低着脑袋,盯死了脚底下巴掌大的一块儿砖。
十七公主骂完了林云晚,还是不解气,又咬牙切齿的把定安长公主与新明翁主母女两个也骂了一回。
恰逢魏王进宫请安,他从太和殿出来,又过怡妃这里磕头。
过门口,正听见十七公主满口的不善。
“是哪个没长眼的东西,得罪了咱们小十七?”魏王喝一口热茶,懒洋洋地坐在临门的圈椅。
阳光从外面打进来,正好落一方温暖,在他的眼皮子上。
十七公主这蛮横的性子,若说有一半是肃王惯出来的,那另一半就是魏王纵容的。
魏王还是四皇子那会儿,就整日里带上幼弟,抱着小十七满皇宫的作祸。
惹了事儿,有两个兄长在前头顶着。
十七公主自小这么长起来,等到怡妃察觉女儿养歪了,再想给她纠正,早为时已晚。
“四哥!你得给我做主,那小贱人都欺负到我头上了,她筹谋着要嫁表哥,还进宫在我眼皮子底下耀武扬威的炫耀!”
十七公主将林云晚的事情一五一十道出,哭哭啼啼的让魏王给自己出主意。
“你说的是小表妹?”魏王疑惑道。
那天他也在跟前,事情的起因经过他看的清楚,跟小十七说的好像并不是一回事儿。
“她算哪门子的表妹?”十七公主捶着魏王的心口,“四哥是看上那贱人了?怎么凭白的替她说话?”
魏王倒不掩饰,点头认同道:“小表妹瞧着是个标致模样。”
他可不是老六那个没头脑的武夫。
舅舅有意扶他坐上那个位置。
林家养这么个标致的小姑娘,昨儿个又传出风,说是要抬嫡出。
那小表妹日后是个什么用途?
且是一项要紧的助力呢。
“都是一家子兄妹,舅舅既然拿小表妹当亲闺女疼,你可不准做出什么糊涂事儿,给自己家惹麻烦!”
魏王叮嘱两句。
耐不住十七公主喋喋不休的分辨,他仰脖子将热茶一饮而尽,拍袍子走人。
又怕小十七自己不知道分寸,魏王还特意去了怡妃跟前,仔细交代一番。
这才安心出宫。
殊不知,十七公主是出了名的倔脾气。
原先她对林云晚还只是恼怒生气,魏王这么一番劝解下来,再加上怡妃适得其反的几句隐忍话语,十七公主满腔怒气化作了愤恨。
再想叫她饶过林云晚,可就不能够了。
“贱人!本宫定要弄死她,叫她做了鬼,去阎王殿里勾引男人去吧!”
飞溅一地的碎瓷器上又添一片。
清脆的破裂声,在高高宫殿里徐徐缭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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