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上都说你俩没CP感，得亏当初没签营业合同。”
助理把平板推到张凌赫手边，彼时他刚结束华年喜宴的直播，i人扛大旗hold全场，一通操作下来，累得人仰马翻。眼皮艰难地抬一抬，微博热搜下面的评论区都是阴阳怪气。
他们的剧才刚播，贴胡子的裴文宣和少女脸的四十岁长公主，中年夫妻走到陌路，爱消磨殆尽，只剩下怨怼，然后痛快地互相了结。因为不讨喜的兰因絮果式的剧情，因为不够细致的妆造和过于现代化的台词，因为不太搭的男女主角，评论里好像被谁买了黑水军，排山倒海地嘲讽看得他好气又好笑。
说得多的，无非是他们没有CP感，工业糖精，尬甜，说他油头粉面油腻升级，说女方不适合古装，简直小学生。看到小学生那条评论，他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助理白眼翻到天上，黑子水军搅得风评大受伤，他怎么能够笑得出来。还想多嘴几句，却看见他已经在平板上噼里啪啦地拿着助理的小号一顿输出。
“劝你多读书。”
“你的感觉不重要，只能说明你没福气。”
“嘘！剧看完再开麦好吗？”
“作业做完了吗？小学生？”
回复像一滴滴水，洋洋洒洒地掉进海里，分明就是一场徒劳。但他并不在意。
项目刚敲定的时候，两家公司就对是不是要签营业CP有过交涉。对这件事情大家都持保留态度，做好了是双赢，做不好就是狗咬狗一嘴毛。
张凌赫吃过这样的亏，曾经全身心配合，演得自己都要信了。却不想跟同事通宵打牌被人曲解成共度**，烂大街的笔芯手势成了示爱的标志，上综艺的体贴照顾成了对家的造谣素材。深度捆绑的结果，是铁粉的流失，是合约到期以后的回踩，是搜索栏里打出自己名字就阴魂不散的自动关联，是偶尔同框活动都会被曲解成已分手的无奈。
这次还卖吗？不了吧。
而对方却有不一样的困惑。赵今麦出道太早了，小孩儿印象深入人心，眼睛圆溜溜地，梳着两条小辫子。巴啦啦小魔仙真是连他都有幸看过的国民儿童片。等比长大的童星，怎样才能从固有印象里挣脱出来对她来说，或许又是另一个困境。
去剧本围读前，他找了她上一部剧来看。可谓是男帅女美，彼此都是恰恰好的年纪，都是科班出身，都是出道十几年归来仍是少年男女。可是在暴雪里的感情却跟这暴雪一样，暖不起来。
牵手的时候太冷清，拥抱的时候不够靠近。这句歌词原来还可以这样具象化。
算了算了，珠玉在前，那他就更不好再狗尾续貂了。
于是，只参加必要的直播扫楼活动以及最低限度的营业，大家对此默契达成共识。
进组的时候是秋天，跟赵今麦彻底熟起来却已经是冬天的事了。
他们拍甜蜜戏。等布景的时候，忙里偷闲地用糖丝拉字。她画了顶皇冠，结果被人嘲笑是拉了坨山。
毕竟还是年纪小，碰到新奇玩意儿乐此不疲忘乎所以，祈求道具老师可不可以再给她画一个，像个小朋友。
她说：“我来写个你的名字吧。”
“我的名字很难写哎。”他本能地劝退她，不管是凌赫还是家玮，笔画繁复，任她如何发挥，都只会拉坨更大的。
“不然你写个牛？”
一个已经麻木了的梗，连到他自己都已经脱敏了，甚至觉得必要时可以随时拿出来博众人一笑。
“当然不是。”
她却出人意料地认真否认，然后一本正经地拉糖画。他看着泛金色的糖汁浓情蜜意地流淌，企图勾勒出笔画繁复的自己的名字。
当然，结果毫无意外，果然还是拉了坨大的。她举着糖画笑得人仰马翻，彼时，小姑娘带着面纱，彻头彻尾的西域打扮，他却有一秒觉得她像个小天使。
那种感觉十分微妙。就好像有些连他自己都不在意的东西却被另一个人用心对待。
再后来他们拍雨戏，天特别冷，说台词的时候嘴是麻的，牙关在抖。导演说，要瓢泼的雨，然后看她跪在一片冰冷里。女生小小一只，戏服被雨淋透，人就显得更单薄了。
可即便单薄，声台行表却样样到位，这是从业十几年老戏骨的专业素养。
导演一喊action，前一秒冻得眼看着都要碎掉的人，下一秒还是那个倔强地跪在雨里的长公主。然后，他入到镜头里，俯身去抱她，两个人的冷凑到一块，冷或许就是别人的了。她撑着伞，手紧紧勾住他的脖子，头贴在胸口。在雨里，在伞下，他们被冷天冷雨驱逐着依偎在一起。那是裴文宣和李蓉的温暖，也何尝不是他们两个人的温暖。
是一起淋过雨的战友了，关系飞速贴近。
要专门给她点奶茶，然后嘲笑她破戒。要听她亲口说自己帅，然后嘲笑她颜控。喜欢逗她，然后看她说不出话的时候搜肠刮肚又束手无策的样子，心情就像晒了太阳，灿烂得一脸褶子。
他们确实有几场亲密戏。
那个时候，张凌赫跟赵今麦已经很熟了。再也不是在开机大吉上互不搭理一脸严肃的包办婚姻现场。
花船戏走位的时候不再避忌地贴来贴去。他要箍着她下巴毫不犹豫地吻下去，她却因为怕痒，缩着脖子一笑再笑，经不起半点逗弄。网上总有人调侃说，张凌赫在强制爱的赛道上一骑绝尘，但其实强吻戏的表现于他来说也是可控且多元化的。即便同样都是一时的爱不得，他却还想私心地以裴文宣的名义给她多一点温柔。就像她给他的那样。
只是钳制下巴，才不是掐住脖颈，是绝望地唇齿缱绻，是推倒后也要护住她的脑袋，是吻住侧颈的时候有一秒钟连他自己都感觉到了窒息和错乱。
导演及时喊cut，他们一秒抽离。红透的嘴唇，脖颈和耳朵还停留在没来得及收场的意乱情迷里。
除却强制爱，那些心动之下的吻也曾一度反复纠缠住他，撩拨心弦。
报君恩时候，他喜欢拨弄着她的耳朵讲情话。小姑娘爱害羞，脸跟耳朵都是绯红一片，他却只是笑。情到深处的吻怎么可以蜻蜓点水，就像浴池的那场戏，软玉温香在怀，要十指紧扣，要说惊心动魄的情话，要抱得揉进骨血，要吻得丝丝合缝。
有人总是嘲笑说赵今麦肯定没有谈过恋爱，否则为什么亲密戏里都是抗拒。可是他们分明配合默契得甚至有那么一个短暂瞬间真的动过心。
但，可能也只是一个瞬间吧。他自以为是，信誓旦旦。
三个月拍摄，从秋天走到冬天的尽头。
冰雪消融春暖花开的时候，他们礼貌地说再见。然后一个人去了杭州，一个人回了北京。明面上再也没有交集。
只是，忙得像陀螺的拍戏间隙，他会看她的朋友圈。小女生喜欢拍照，给生活留下很多印记。脱掉古装，长长的头发披在肩上，圆溜溜的眼睛和同样圆溜溜的脸蛋。依旧是他记忆里明媚可爱,甜糯糯的样子，看着她笑，他也忍不住要笑。
不自觉地，她好像已经勿入他心。
喜宴之后，他们又跑了三场直播。
主持人说：“凌赫啊，你是不是对这个角色还有误解。”
她却接过话头，强调他这个就非常符合裴文宣的人设。
嘉宾起哄说张凌赫的任务没有完成。
她说，算他过关吧，他今天接受的惩罚我觉得已经够了。
戴猫耳头箍，他说我的头是不是很大。
她却竖起两个大拇指，双倍的肯定。
泡泡乱飞，别人只说好不好玩，她却问他鼻子舒不舒服。
明明是反应很慢地，拍戏间隙喜欢躲在他身后挡代拍的单线条小动物。却没想到在万众瞩目下，与他并肩的无数个瞬间里，竟然费尽心思地想要去维护和肯定。
完蛋了，心里忽然就软了一块。
于是抽到喜欢你的词牌是巧合或许也是必然。
小姑娘用臭屁的语气说喜欢你，张凌赫却第一次就企图用爱意包裹她的小挑衅。
再次，赵今麦终于敛了色，说心里话的时候，害怕和人对视，可那好像又是真话，于是只敢飞速地看了他一眼。
而张凌赫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这个小朋友向来不擅长对视呢。躲躲闪闪，生怕真心一不留神就都抖了出来。
“喜欢你。”
是他喜欢的软软的声音。心里好像又塌掉了一块，嘴唇真干啊，他不由地舔了舔，喉头滚动。
然后，彻底缴械投降。
张凌赫轻轻点点头，是肯定，是让自己相信，是你说的我都知道，是其实我也想这样对你说。
接着，他也笑起来，眉眼如画。
“喜欢你。”
周围欢呼一片，而他们只看向彼此。
剧播到中段后，他们直播的片段被翻着花样，飘得漫山遍野都是。
谁说他们没有CP感的啊？！脸现在疼不疼？！
别人说赵今麦是人型电脑天使心，但这个比喻张凌赫觉得只说对了一半。毫无感情的机器？怎么会的呢？人型电脑来形容她，太超过了点。赵今麦有颗温柔的天使心，会给他最大的肯定，最动心的维护，他的小姑娘心思细腻，最会共情。
凌晨两点睡不着，翻微博看到网友给他出题：
“用我他她爱组一句话不允许加字。”
思忖不过片刻，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发疯：
“我用他爱她。”
爱意呼之欲出，敲在寂静无人的夜里，震耳欲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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