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我，我，我……”章林珊看着章林一，战战兢兢，目光颤动闪躲，又磕磕绊绊，怎么也凑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方才有多坚定决断，现在就有多怂。那句她的事由自己做主，不需要她大哥管的话还在耳边晃荡，现在就明晃晃地打了她的脸。
章林珊第一次无法面对自己的大哥，脸颊发烫看着章林一的双眸里嵌满了胆怯，“要去边疆”四个字就像抹了胶水，粘在嘴巴里硬是说不出来。
章林一心知肚明，气的胸腔都要炸了。
他满脸阴郁，明明头顶是大好的阳光，好不容易一个难得的好天气，但他周身释放的全是冰冷的寒气，阳光都不敢靠近一步。
但这对陈墨来说却是好事。他劝不住章林珊，但章林一可以啊。
陈墨看着章林一说：“她不能去，请你……”
“让章林珊放弃……”几个字都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章林一呵斥了回去。
“有你什么事？！”章林一低声呵斥，眼角飞出了一刀。他的声音是隐忍压抑的，是为这个好妹妹做的好事留了最后的尊严。
而且要不是旁边还有人，他已经给了陈墨一拳。
陈墨不说话了。章林一用眼梢轻瞥，眼底划过鄙视和嫌弃。一个大男人动不动就要女人扶着，算什么男人？！章林一又白了他一眼，收回了视线。
陈墨吃了瘪，定定地看着章林一，紧抿着双唇，深吸一口气，眼眸微垂，决定不再说话了。
章林珊生怕陈墨要赶她走。刚才说不出的话，一下就蹦了出来，拉了下陈墨的衣袖，小声说：“都说好了，你干嘛！”
陈墨无奈，又叹了口气。
章林珊笑了，收回视线时，扫到章林一，倏地抿直唇，头一偏，躲开大哥的视线，也垂下了脑袋。
章林一看着，一团火蹭地一下就从脚底直冲到颅顶，垂在身侧的手不禁抓住了裤腿缝。
这还是他的妹妹吗？章林一越看越想给她脑袋两拳，把那米糊脑袋彻底打清醒。刚才就连话都说不清楚，这下倒是利索的很，真是女大不中留，有一瞬间，章林一感觉自己气的快要背过去。
那个陈墨也不吭声，章林一看着更是上火。
真不知道这男人到底给章林珊灌了什么迷幻汤，不是这么发疯，就是完全放弃自己的前途，作贱自己的人生！
章林一气的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眼皮跟抽筋似地颤抖，眉心也无意识地乱，接着太阳穴也跟着突突地跳起来，一下一下，重重敲击着他的脑神经，脑袋里的脑神经打了结，缠绕在一起扭动拉扯……
脑袋抽的疼。
气的！是气的！章林一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用残余的思绪告诉自己要冷静。
他微垂脑袋，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可那些神经好像受了刺激一样，越缠越紧，直到最后拉扯到了极致，发出“轰”地一声，断裂了，脑壳被弹的嘣嘣响，脑袋里发出一阵阵撞击的嗡嗡闷闷声音。
这个妹妹真的让他太操心了，章林一倒吸了一冷气，脑袋垂更低了，歪着脑袋揉太阳穴。
真桃一直都站在院子门口没有上前，只是看着章林珊和陈墨，眼神淡淡的，没有一丝惊讶，好像她早已预料会有这么一天。
她也听不到几人的交谈声，但从几人的面部表情足以判断情况不妙。
她远远地看着，心情极为复杂。因为她现在也是一叶浮萍，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将来在哪里，更不知道命运到底要怎么玩弄他们，是非要再跟他们开玩笑，还是要考验他们，在经过考验之后，他们是不是就能从所谓的命运里跳出来，就会获得美好且光明的未来？
到底他们会面临什么样的生活，她都不知道。
真桃想着，双眸逐渐晦暗，忽然睁大眼睛，瞳孔闪了下，跑了过去。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真桃看到章林一在揉太阳穴，吓了一跳，跑过去，给他轻轻揉太阳穴，担忧地问。
章林珊垂着脑袋正在想如何搞定大哥，听到真桃的声音猛地一怔，倏地抬起头，就被眼前的情况吓了一跳，伸出手就去抓章林一，慌张地问：“大哥，你没事吧？”
她看着章林一眉头紧皱，脸色颇为不爽而且也极度不舒服，立马红了眼眶，弱弱地说：“大哥，我知道错了，都是我，都怪我，害你……”
“行了！”章林一猛地抬手，拍开了她的手，打断的她的话，白了她一眼。就她那口气，搞得他好像要死了似的，他听着眼皮跳的更厉害了。
章林一拉住真桃的手，握在手中，语气轻柔地说：“我没事。”紧接着又看向章林珊，神色再次变的晦暗。
章林珊被打断，嘴巴还是微张的着的，怔了一下，倏地闭拢，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接着又听到大哥的声音，身体不自觉地抖了下。
“不准去！不要我说第二遍。”章林一声音还是压的很低，也不大，却有着地动山摇的力量。
话落，便是地动山摇之后的遍地瓦砾和残破的宁静。
章林珊嘴角倏地耷拉下来，紧抿着唇，只犹豫了一秒，就决绝地看着章林一摇头。
见章林一无动于衷，神色比她还坚定，她又去向真桃求救，可刚对上真桃的视线，真桃就看向了别处。
“林珊，你不要去了。”忽然耳边传来陈墨的声音。
陈墨最终还是看不下去了，决定要做点什么。
章林珊愣了一秒，一把抓住陈墨，说：“你干什么？我又不是为了你，我就是想去支援边疆啊。”
她拉着陈墨不让他动弹。
“干什么？干什么？！你俩演戏呢？”章林一看不下去了，气到无语。
“你也别装了，不是你她会去？自己做了什么自己有数。”章林一对陈墨继续说，一字一句都在说陈墨是个装模作样，欲擒故纵，耍把戏，玩弄女性的男人。
这也是他第一次跟陈墨说那么多话，种种情绪加杂，实在没什么好脾气，语气十足鄙夷瞧不起。
可是还不是他那个妹妹自己要往上贴，章林一想着，又恼又气又没了底气。
“我没有。”陈墨轻声解释，语气坚定。
但章林一懒得再理他。
“哥，他没有！”章林珊跟陈墨争取，但依旧得不到章林一的认可。
“行了，都不重要，你不去就可以了。”章林一手一甩，打算结束这话题。
章林一很坚决。就在这几分钟的时间里，他想了，他确实对章林珊太过于放纵了。
章林珊不肯去乡里，他妥协，不愿意再上学，他也没逼她，也是因为现在在学校基本停，在学校也是混日子，没人好好上学。所以他一次又一次的妥协、包容和尊重让章林珊误解她就可以为所欲为？
不可能！
但凡章林珊能说出点别的什么要去边疆的理由，他兴许还会象征性地考虑一下，但为了这个狗男人就不能忍了。四条腿的蛤蟆难找，这天下还能少了两条腿的男人了？
搞笑！章林一想着，一口气又堵在了胸口。
“可是，”章林珊看着章林一，眼神闪躲，咽了咽口水，说：“我已经签字了。”
章林一：……
真桃：……
章林一感觉眼前一黑，旁边忽然传来几个男人的声音。
“你们当国家任务是儿戏啊，说去就去，就走就走？”
“落子无悔哦！”旁边的人跟着起哄。
章林一看着那几个男人，身体不自觉开始颤抖，垂在身侧的手又握成了拳，裤腿被他抓在手里，捏成了团。
那几个男人大笑着，迈开步子往院子外去。章汉龙一直待在一旁，直到那些人走掉，才叹了口气，拍了拍章林一的肩膀，转身进了屋子。
怎么会这样？说到底命运还是在捉弄他们啊！真桃紧握住章林一的手，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眼，说：“林珊，今天你哥和我回家，就是要告诉你我们要去新疆了，你哥给你安排了工作，是乡里的农具厂。”
她语气没有一点的起伏，淡淡的，好像在说别人的事情。
章林珊眼眸睁大，眼里全是惊诧，根本没管自己被安排的事，随即脸一黑，大叫起来：“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去，大哥不是马上就要当干部了吗！”
章林一一肚的气，懒得理她。
章林珊又看向真桃，脑袋不停地往前探，想得到答案。
真桃摇了摇头，不想再多解释那些烂事，苦笑一下，说：“不说了，反正就是变成了这样。”
陈墨听着，抬了起头，看向章林一和真桃，眼里布满了不理解。
“是不是那个叫吴玉兰和姓郑的搞得鬼？”章林珊忽然又叫了起来。
除了陈墨，她对别的事都很机灵。每个合作社都要去人，大哥和嫂子去了，自然那两个贱人就不用去。
她知道吴玉兰动不动就欺负真桃，忽然就脸色一变，眼睛泛红，一脸凶巴巴，抡起胳膊怒吼：“等着！看我不去打断他们的腿！”
她刚抡起胳膊，忽然“啪”地一声，声音响彻院子。
“打什么打？该打的是你！”章林一气的眼睛发红，垂着身侧的手颤抖着，掌心泛红，似有血正在往下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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