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澹撒完了气,脸色好转了些,将染血的长剑随手一掷。
她看到一旁抱着小帝卿的长孙啸。
承亲王以往对自己不尊不敬,但和自己亲生女儿无比亲昵,而小帝卿是她挚爱燕倾辞为她生下的骨肉,长孙澹顿时不悦地拉下脸来,呵斥道:“燕儿!见到母皇为何不行礼?难道承亲王与你更亲近些吗?你要知道朕才是你的母君!”
“燕儿见过母皇。”长孙燕惊愕失色的摇头晃脑,因得看见长孙澹杀人,她一蹶不振十分害怕。
小人儿怕长孙澹怕得紧,磕磕绊绊道:“燕儿只是把叔母当作叔母,母皇才是燕儿的亲生母亲。母皇生气了,燕儿不敢过去,母皇不要生气了好不好?会气坏身子的……”
她蹩脚的说辞让众人的心往上提了提。
长孙啸听见那句“叔母作叔母看待”,眼神暗了暗,嘴角下压不知在想什么。
但长孙澹竟真的不生气了,倏然笑了,张开双手对她道:“哈哈,燕儿是朕最喜欢的小燕儿,你和你母后一样最在乎朕,朕的所有皇女中,只有你最令朕省心。”
“快来,给朕抱抱,你都多大了还赖在你皇叔身上,也不怕压坏了承亲王从战场上下来伤病刚刚痊愈的身子骨。”长孙澹隐隐威胁道。
所言就是她更结实喽?
可人家承亲王每日练兵、骑射,身体条件样样不比你这个整日在宫里养尊处优的好?
长孙燕看看长孙啸,抿着嘴说“请叔母将燕儿放下来”,随后提着胡裙,在众目睽睽下小步作大步地往长孙澹身边走去。
长孙澹将她抱起来,闻着她身上残存的奶香味,只觉得满心的不悦都散了,比御书房里的龙涎香还管用。
当即将人揣在怀里就不松手了,笑意却不达眼底,显得很是虚伪。
“七皇女遇害,羽林卫带人去将周围搜查一遍,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
她接着又找承亲王的麻烦,眼神敏锐,挑刺道:“铁骑营之前就清扫过那一带山林,这捕兽陷阱来得蹊跷,倒像是专等着谁掉进去一样。你说是不是皇妹?”
长孙啸点头:“是,陛下所言,那陷阱的确蹊跷。”
长孙啸道:“春猎场地往年都有不同,今年到此处的只有皇上与我等臣子。那刺客像是专门挖好了陷阱想要让陛下犯难。七皇女以身犯陷,破了敌人的奸细,乃是江山与帝王之幸。”
“陛下应当厚葬七皇女以示天威,昭告天下,才能让刺客闻风丧胆,不敢再冒犯龙颜。”
她这一手推磨的功夫,真叫人面露难色。
长孙啸似乎压根不怕得罪长孙澹,还叫她因为她的女儿死了,她感到高兴才对。
长孙澹皮笑肉不笑的扯出冷哼,反其道而行之,苦恼地看向她道:“既然皇妹也承认了陷阱有问题。皇妹可是春猎行军护卫的将帅统领,朕是相信你才交给你的,承亲王可是让朕失望了。”
“朕如果不惩处你,就对不住春猎中死去的士兵,更对不起朕的稚阳皇儿,皇妹说朕应当如何做才能两全呢?”
长孙啸看穿了长孙澹今日是非要惩治她,于是干脆利落地一掀衣袍单膝跪了下来,朗声道:“皇姐不必为臣苦恼,臣妹领罚,为死去的将士、也为死不瞑目的皇侄。”
“好!”长孙澹就等着她认罪,高声道:“承亲王春猎督军不善,治下不严,以致让皇亲在春猎中丧命。虽不是主谋,但渎职之罪难辞其咎,拉到校场处杖刑一百,以儆效尤!”
“来人,将承亲王褪去先帝赐予的明光铠与兵刃,免得染了脏血对先帝不敬。”
长孙澹佯装无奈道:“还要劳烦皇妹受着这处刑,朕心里也不好受。”
“陛下隆恩,臣领旨。”长孙啸面无表情领了旨意,几个羽林卫上前要挟她脱去外衣,她也一一照做,坚定地走向那片空旷场地上跪下。
“砰——砰——”
“砰——”
内廷的宫女拿来了两掌宽的板子,一下又一下重重打在她挺直宽厚的后背上。
长孙啸咬紧牙关,今日之耻她记下来,来日定要百倍奉还……
许多官员将头侧开,不忍去看承亲王后背逐渐血腥的场景。
傅子笙知道长孙澹是借“护卫不当”想找长孙啸的麻烦,重重提起后,知道真凶找不到长孙啸的头上,于是就给她一个教训,让承亲王在所有人面前丢尽脸面。
这么想来,挖陷阱,在陷阱里设置木刺的真凶还没有找到。那人怎么就能肯定长孙稚阳会掉入陷阱中流血而死?
“砰。”
约两盏茶的功夫,杖刑就打完了。长孙啸推开了身边想要搀扶她的下属,摇摇晃晃的起身,黑黄的脸皮微微颤动着。
她走到御前一字一句说道:“臣已受了杖刑,还请陛下严查此案,将真凶抓捕归案。”
长孙澹嘴角的笑意真诚了许多,看着她颤抖的双腿,单手抱着长孙燕,用另一只手虚扶起她道:“朕自然会还朕的皇儿一个公道。”
“来人啊,将发现七帝女一事原原本本地道来。趁众人都在,索□□代个清楚。”
这下就开始认真的查案了。
一个所属铁骑营的先锋官打头跪了出来,声音清清楚楚地指证道:“回禀皇上,臣在带队巡游山野时,在发现已被触发的陷阱的附近,看到九帝卿跌坐在地,并且神色慌张。”
“九帝卿看到属下一队人,其状似乎想要从山林里逃走。由于臣看见了洞中的七帝女,知道事态严峻,于是吩咐下属将九帝卿也保护起来,并且向天空射了传令箭。”
长孙澹听到她条理清晰的叙述,已然信了一大半,心中点头,下一瞬就道:“与兴珠有关?九帝卿现在在哪里!”
傅子笙也注意到了,校场上能说得出来的人都在,五国质子和昌国的皇室皇女们,唯独缺了长孙兴珠。
没一会儿,那先锋官的下属将长孙兴珠带了上来,但并没有五花大绑,而是由两个士兵好好的在她身旁护送出来。
长孙兴珠慌张的神色未消,果真如先锋官所言,十分不对劲,似乎见到了什么恐怖如斯的东西。
而且她一见到竹担上重新盖好白布的尸体,当即就尖叫连连。
“啊!啊!死,死了!”
“不,不是我,不是我推的她!是她自己,她自己抓住我的手,我只是……”
长孙兴珠宛如魔怔了一般死死抱着一名无辜士兵的腿,惊慌无措地大叫,叫喊的语句断断续续,但似乎那就是真相。
她叫了一会儿发现自己站在哪里,立马又紧张惶恐地住了嘴,往御前奔跑而来。
“母皇,母皇救兴珠!”
周围的宫女以为她要弑君,福润举着拂尘冲了出来,张开双臂挡在御前,呼喊道:“来人啊!护驾!”
长孙兴珠被涌来的宫人撞倒在地,小小的身子在地上打了两个滚,灰头土脸的爬了起来。
长孙澹看着这场闹剧,头疼得紧:“都散了,一个八岁的孩子能伤到朕什么?大惊小怪!”
她眼神嗜杀,质问地上的人道:“那你告诉朕你为什么会在陷阱周围?”
长孙兴珠捂着被伤到的手臂,似乎被吓傻了,她顿时大声哭叫起来:“母皇,兴珠没有杀害七姐姐,她是自己掉进陷阱里的,与兴珠无关!兴珠是清白的!”
“兴珠在猎场周围,七姐姐说有事要和兴珠说,然后兴珠就去了。然后,然后七姐姐就死了!”
“死在兴珠面前,母皇呜呜呜,兴珠害怕!”
她胡言乱语,翻来覆去的说辞都没有涉及重点,长孙澹很快就烦了她尖锐的叫喊和哭声,让宫女带她下去问清楚。
长孙兴珠知道她如果不在此刻证明自己的清白,之后回了宫,恐怕就再直接认罪了。
可是,她……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
“你怎么会在母皇怀里!是你——”
“是你对不对?!”
“兴珠一离开就你占了兴珠的位置,是你想要让兴珠和七姐姐死的对不对?!你给我下来,你给兴珠下来!”
“兴珠恨你,兴珠讨厌你!你去死!”
她疯了一般扑上来,拉拽长孙澹怀里的小人,长长的鲜红的指甲抓挠在女皇和长孙燕胳膊上。
长孙燕稀里糊涂的跟着哭起来,抽泣着往女皇胳膊底下躲,“哇啊——燕儿好痛,哇哇……”
“子初姐姐,母皇,母后呜呜呜……燕儿好痛啊!”
大人们被孩子的哭闹吵得一个头两个大,但又不好呵斥,只能把人分开。
傅子笙听见委屈哒哒的哭腔,心脏一紧,默默上前几步,却被一个白衣染血的背影挡住了路。
她面前之人紧了紧拳头,又松开,傅子笙靠的近就能听到她沉闷的吸气声。
然后长孙啸冷静的提议道:“今日之日涉及一位帝女枉死,一位帝卿亲眼目睹经过,已不容小觑,贸然定夺。”
“还请陛下拔营回宫,令大理寺与内务府介入调查,臣也会带兵将陷阱周围勘察一番,以期能找到更多线索。”
长孙啸跪了下来,道:“为了陛下安全,还请陛下移步回宫。”
现在也没有其他办法,涉及两位皇女,事情确实大了。
长孙澹难得满意的看了一眼承亲王,很是悲痛地道:“就照承亲王所说,来人将九帝卿暂时在马车上看管起来,宫人不得离身半步,务必要将人看牢。”
“羽林卫将七帝女的尸身收检,带回宫再行整理。”
她朗声道:“即刻起,拔营陈旗,收兵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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