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肆没理会这番指责,从小没接触过正常人没受过教育,又吃尽苦头的孩子她没资格去管。
总归比那个“光宗耀祖”的前同事强太多就是了。
她转而看向另一个垂着头的少女。
那孩子安静得可怕,连呼吸都轻得几乎听不见。
她跪坐在雪地里,瘦得惊人的手指死死攥着衣摆,指节泛着病态的白。
棉袄袖口磨得发亮,露出里面已经板结的棉絮,像一团团干枯的苔藓。
“李大丫说的,也是你心里想的?”姜肆问道,同时悄悄活动着冻僵的脚趾。
她的草鞋早就破了个洞,积雪正从那个破洞里慢慢渗入,把她的右脚冻得几乎失去知觉。
少女的肩膀几不可察地颤了颤,还是没有出声。
姜肆叹了口气,拉起阿团转身要走。
“不是的。”
衣角突然被拽住。
姜肆回头,对上一双哭红的眼睛。
少女站起身时带起一阵细碎的雪沫,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泪水在她脏污的小脸上冲出两道白痕,像是雪地上突然出现的两条小溪。
姜肆咽口水,她两辈子加起来最怕人哭,尤其是这种毫无征兆的洪水决堤。
少女抽噎着抹脸,结果把尘土抹得更匀了:“我不是被卖来的...我一睁眼就在这车厢里了,其他的什么都不记得……”
少女的声音轻的像片雪花,却让姜肆有些期待,莫非是老乡?
“奇变偶不变?”
“......?”
“宫廷玉液酒?”
少女困惑地歪了歪头,长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姜肆不信邪的最后抛出一句。
“找呀找呀找朋友~”
试探的儿歌在寂静的雪原上格外清晰。
阿团拉住她垂在身侧的手,歪头看她,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映着苍茫天地,纯净得让人自惭形秽。
姜肆突然意识到,这个小哑巴,似乎从未露出过任何情绪,显然,一个小孩子不应该拥有完美控制情绪的能力。
在看那少女,对方茫然的眼神不似作假,触到她的眼神后甚至有些怯懦的躲闪,似乎是觉得没回答上来她的问题是件很羞耻的事情。
看来是真失忆。
失忆就失忆吧,反正她跟阿团已经够奇怪了,一个刁一个哑,再加一个失忆似乎也没什么奇怪的……
但她厌蠢,尤其是蠢还不听话的。
“你要跟着我?”姜肆问道,同时紧了紧搂着阿团的手臂。
小男孩在她怀里安静得像只鹌鹑,只有微微颤抖的身体显示他清醒着。
少女眼睛瞬间亮起来,扑过来就要抱她:“可以吗?!我吃的很少的,而且我很听话!”
姜肆及时用阿团当盾牌挡住这个热情过头的拥抱。
余光瞥见李大丫已经悄悄往山坡下溜去,瘦小的身影在雪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远处官道上,一个赶羊的老汉正慢悠悠往这边来,羊群像一团移动的云朵。
随她去吧,希望她能过上自己向往的好日子。
至少比跟着她这个吃饱穿暖都是奢望的人好。
姜肆转身走向拴在枯树下的红棕马。
这匹马身上还套着半截断裂的缰绳,见人靠近就暴躁地喷着响鼻尥蹶子。
她费了大力气才牵住缰绳,稳住脾气暴躁的小红。
没错,这是姜肆为它起的新名字,因为它通体红色。
而且她坚信老马识途,对小红寄予厚望。
毕竟不论是拉皮条还是拐卖儿童,交易地点都是在繁华地段…的吧?
好吧其实姜肆也不是很确定,但小红肯定是最棒的。
她观察过小红,优点还是很多的。
虽说不是一等一的好品种,但是耐力超群,从它身上深深的勒痕就能看出来。
就冲给他们吃发霉面饼的抠唆样,王红霞每次运人估计都是用的这只马。
幸好间隔够长,不然小红早就累死了。
三人勉强挤上马背后,阿团突然剧烈发抖。
姜肆这才发现他的裤腿已经冻硬了,裸露的脚踝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像是被冻伤的茄子。
“穿我的。”
失忆少女利落地脱下最外层的夹袄,"刺啦"一声撕成两半。
衣料撕裂的脆响在寂静的雪原上格外清晰。
姜肆注意到她内衫袖口绣着半朵褪色的梅花,针脚细密得惊人。
她心头勾出个模糊的疑影,寻常农家怎么会有绣工这般精致的衣裳?
姜肆将那图案悄悄记在心里,面上却毫不客气的接过那件夹袄。
开玩笑,现在矫情可真的会冻出人命。
三人就这样漫无目的晃荡了小半天。
暮色渐浓时,一座挂着冰溜子的驿站出现在官道转角。油灯的光晕透过窗纸,在雪地上投出暖黄的格子。
马背上的三人同时咽了咽口水。
两天前那个霉饼子正在胃里火烧火燎地抗议。
“嘶——”
姜肆勒住缰绳,指节在寒风中发出脆响。
她盯着门缝里漏出的橘色火光,眼里的渴望快要穿透门板。
“客官里边儿请!”
店小二掀开棉帘,蒸腾的热气裹着肉香扑面而来。
姜肆的胃袋发出响亮的轰鸣。
太香了太香了太香了!
“姐姐,有羊肉汤。”阿团突然开口。
馋虫飞走,姜肆感觉后背瞬间爬满冷汗,先前刻意忽视的违和感汹涌而至。
她强装冷静拉着阿团躲到拴马桩后:“你是装的?”
阿团困惑地摸着喉咙同她解释:“刚才有阵风...凉丝丝地钻进来,突然就能出声了...”
得,不用听了,这小子绝对有身份。
姜肆深吸一口气,决定找个时间好好回想一下原著剧情。
“三位要打尖还是住店?”
柜台后的老板娘慵懒掀起眼皮,抬头看向他们,她发间斜插的银簪随着动作轻晃。
簪头雕着振翅的仙鹤,还挺好看。
姜肆默默收回视线,余光扫过墙角独饮的白衣人。
那人腰间玉佩泛着青芒,积雪在他周身三尺外诡异地蒸腾成雾。
修士,活的。
姜肆新奇的打量着白衣男人。
失忆少女突然抓紧姜肆的衣袖:“房梁上有东西在笑。”
“客官说笑了。”
老板娘扭着细腰走过来,丹蔻指甲划过阿团苍白的脸,“好俊的骨相,长开了定比那剑宗樊凛祸害百倍,听说过合欢……”
“叮——”
一声清脆的响声打断了她的话。
白衣人的竹筷不知何时钉入柜台三寸,半片酱牛肉在筷尖颤动。
所有烛火瞬间变成幽蓝色,将整个大堂映得如同鬼域。
在这诡异的蓝光中,八条尾巴的影子在墙上张成一张巨大的蛛网。
狐狸精啊……
姜肆盯着老板娘身后的影子,睁大了眼睛。
“青崖山办事。”白衣人指尖轻叩桌面,声音冷得像冰。
他腰间的玉佩突然化作一道青光,在空中凝聚成一柄寒光凛冽的长剑,稳稳悬于狐妖眉心。
“三息之内,带着你的伥鬼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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