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学士这个懊恼呀，昨晚一夜没歇好不说，对着翰林院同僚都难有个好脸色。
面对好友的关心，只得把所有推到次子头上，“唉，都是家里那孽子闹的！”
王翰林不大相信，挤兑好友：“你别不是欲扬先抑吧，树兰都快成全翰林子弟的嫉妒对象了，你还不满意？”树兰小侄性子爽朗读书有悟性，书院夫子无不夸赞，照这势头过两年说亲，得被全京城同辈嫉妒。
谢学士苦恼摇头，“这不明日承恩公府有赏荷宴，那孽障想去凑热闹。”他不答应，便撺掇着让他给女儿出气解恨。
若是旁人还好说，可那是太子殿下，他哪能随意批评，指教都轮不到他呀！
王翰林只以为好友兼同僚苦恼次子不服管教，拍着人肩膀安慰：“不就请休一天么，多大点事儿，我家那小子才让我头疼呢，今年考试一次甲等都没得······”
谢学士并没有被安慰到，往东宫去时，如丧考妣，引得侍卫宫女太监频频看来。
好在东宫上有太子三少，下有右詹事、同知詹事院事、副詹事、詹事丞······，太子詹事府的事务不用他操心。
谢学士要热水泡了茶，拿了邸报，想着混一天下衙回家时绕路给女儿买包福记绿豆酥。
*
早朝前萧昱就发现谢詹事不大精神，主要是一众上早朝的东宫属官都来与他打招呼，唯独谢詹事躲了又躲，躲不过了才磨蹭过来问安。
本想早朝结束关心一下自己的属官兼未来······，可父皇下朝后等他起身回头时，人早溜得没影了，他又被大臣围住，没能来得及去找人。
这一忙就是半日，好不容易回到东宫着人去找，依旧不见人影。
萧昱忍不住怀疑，他东宫的膳食是有多差，谢詹事都不乐意吃现成的，大中午顶着烈日回翰林院用膳。
“把今儿翰林院的膳单拿来。”他倒是要瞧瞧，翰林院中午吃得有多好。
长林惊疑不定，退出去之前悄咪咪撩眼皮偷瞄了眼主子，只一眼心便沉到谷底，甚至有些惴惴不安。
余光瞥过膳桌，难道是今儿菜式不和殿下胃口？
还是给殿下授课的翰林在殿下跟前念叨东宫膳食不如翰林院······
拿到翰林院膳单，长林自己先看了两遍，三道家常菜式，也就现在天热多了一道时令莲子羹，没什么特别的呀，跟东宫膳单没得比。
萧昱看过膳单也沉了脸。
屋里安静的可怕，见殿下盯着翰林院膳单好似要瞧出个窟窿，长林心里恨死了东宫膳房那起子。
一大帮人个个号称这菜第几代传人那菜传人关门弟子，结果呢，连做一桌令殿下满意的菜式都不成，净会吹嘴，大热天的不让殿下省心······
“传谢学士来见。”
“殿下饶命！”
萧昱抬头：······
殿下才开口就噗通跪地大喊求饶的长林：······
见自己的贴身内监脸上懊恼尴尬连翻转换，萧昱默默低头，“本宫有疑，想请教谢学士。”
“是殿下，小的这就去找谢大人。”脸色憋得通红的长林连滚带爬起身退出去，往翰林院去时不停扇自己嘴巴，懊恼又没管住嘴。
远远望见熟悉的身影，热泪盈眶飞奔过去，“谢大人啊，快快，殿下想请教您学问。”
大老远见太子的贴身太监飞奔而来，谢学士心里就有不好的预感，当即想找个岔道跟人错开，可惜，这条宫道直通东宫，附近竟是没一条岔路。
听长林说太子召见，苦哈哈推诿：“今日不该臣给太子授课······”想推脱出去
“哎哟——”长林急得直跺脚，“谢大人哎，殿下亲自吩咐奴才来找您，再说也不是什么大事。”他估摸就是请教商量东宫属臣膳食的问题，毕竟殿下都找翰林院膳单做对比了。
一听这话，谢学士神色一松，试探道：“殿下心情如何？”
长林摇头哭丧着脸：“不好！”回东宫到现在得有两刻钟了还没用膳呢，看过翰林院膳单后脸色更差了。
原本见他摇头说不好，谢学士又想打退堂鼓，结果听说是因着东宫属臣的膳食，吊着的心彻底放下，乐呵呵道：“东宫膳食没得说，各位大人都说好，殿下就是心细······”
“既满意东宫膳食，大人缘何回翰林院？”
“额······”谢学士卡壳，这·······不是，长林你小子管这叫请教，这明明是刁难啊！
再说他虽是东宫属臣，可也是翰林院学士呀，正经翰林一把手，回自己的地盘吃饭怎么了？
“臣突然想起曾看过一本谷梁传注疏，急着回翰林院找，这才误了用膳。”
幸好幸好，自觉理由完美，谢学士松了口气，总不能说被家里臭小子坑了，现在得躲着殿下您吧！
萧昱意味深长瞥他一眼，起身热情道：“那正好，本宫还未用膳，一道吧！”
才用过膳还额外多喝了一碗莲子羹的谢学士：······终于忍不住抬手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拱手谢恩婉拒：“额谢殿下美意，臣，臣还不饿。”
萧昱不依不饶亲自扶了人按在椅子上，“这可不成，大人是朝堂肱骨，又替本宫操持詹事府诸事，饿坏了身子父皇伤神本宫心里也过意不去，还是要保重身体。”
桌上满目琳琅，香味交织，可谢学士僵硬的如同木偶，才挨到椅子就觉着腹胀尿急，“殿、殿下哎，臣真的不饿。”
萧昱不听，亲自拿过长林新添的碗夹菜，“大人就不要跟昱客气了，前些年在宫外求学时总跟着树兰去大人府上蹭饭，也该昱做东道主回请您。”
谢学士诚惶诚恐欲哭无泪，接过菜肴冒尖的瓷碗笑得比哭还难看。
不能迁怒眼前人，可他真吃不下，心里恶狠狠给自家孽子又记了一笔。
让你去书院是为了读书，不是为了结交权贵，你有事没事带太子回家干啥，殿下什么珍馐没吃过差你家那几口粗茶淡饭了······
他味同嚼蜡，一脸生无可恋。
萧昱视而不见，转头说起昔日同窗兼好友来，“树兰近些日子可好，夏日燥热，他最是坐不住的······”
谢学士忙不迭地点头，“可不，昨儿闹着要去承恩公府的花宴上玩，还嫉妒我们蓁······他妹妹，兄妹两吵得可凶了。”
要不是那个孽子忽悠，他哪里需要躲着殿下落至这般境地，谢学士将今日种种也算到了次子头上，跟殿下狠狠说道了一回，最后还不忘黑儿子一把。
“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殿下乃人中龙凤，莫要结交犬子这种油腔滑调的纨绔才好，免得误了正事。”
那孽子说让他教训一回殿下，这也算是教训了，回去就跟蓁蓁说，让女儿开心开心！
一想到乖女儿知晓他教训殿下帮她解恨，圆溜溜的眼睛满是孺慕钦佩，谢学士就喜不自胜，觉着碗里的菜也没那么难以下咽了。
萧昱忍笑，起身躬身行礼：“昱受教了，往后昱有疑惑，还望大人不吝赐教。”
谢学士放下碗麻溜起身回礼，“哪里哪里，殿下聪颖绝伦，是臣之幸。”
萧昱道了句“大人慢用”踱步出门，负手大踏步前行，一直出东宫，找了僻静处才扶着宫道旁的梅树无声大笑。
后面跟着的长林：······
殿下这是······难不成殿下竟染上了羊癫疯？？？？？
如是猜测，连忙上前：“殿下殿下——”
萧昱收笑板脸，“闭嘴，胆敢口出狂言就去打扫马厩！”
长林双手捂嘴，默默后退。
这一闭嘴，便闭到了宫外。
长林面无表情坐在车辕，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时刻注意着朱雀大街上来往行人车马的动向，心里却是嘀咕：好端端的突然出宫，殿下是要去承恩公府吗？可赏荷宴是明日呀，即便要偷偷相看京城各家闺秀，也得明日才能看到人呀！
他百思不得其解，怕被罚去马厩又不敢问，只能自己憋着。
马车穿过繁华喧闹的朱雀大街往东门方向去。
云片糕、茯苓糕、荷花酥、绿豆酥，嘶——全是闺秀们喜欢的点心，长林倒抽一口气，这这这······太子妃选秀在即，殿下却有了意中人，那岂不是要忤逆皇后娘娘了？
不怪他多想，能让殿下这时候顶着大太阳出宫，那定是皇后娘娘不允她做太子妃，不然殿下哪需要这般劳心劳力，选秀当日直接点名就成。
一时之间，长林坐立难安，好似车辕踏板上有钉子，引得赶车侍卫频频看来：“你尿急啊，等会儿，马上到。”
“我······”陡然反应过来长林瞪眼捂嘴巴，他是殿下的贴身内侍，不能卖主，得替殿下保守秘密。
马车稳稳停在谢府门前，侍卫跳下马车一撂马鞭，“公子，到了。”
长林却是瞪圆眼睛，跳下车不敢相信地转头四看确认，这······难不成殿下心仪谢家那个草包美人？
不能吧！谢二小姐与谢二公子同胎，先出生的谢二公子真真不负“树兰”之名，谢二小姐额······比他还笨，殿下可是不喜欢太过愚笨的人呢！
谢蓁蓁半道截住长林逼问：说我比你还笨，拿出实证。
一心护主不给殿下拖后腿的长林：二小姐，殿下真的不喜欢愚笨的人，您看小的，不算笨吧，殿下成日里不是罚就是骂，您就别奢望了，殿下不可能心仪你的。
谢蓁蓁：牛头不对马嘴，明明是你笨，还有，谁奢望你家主子喜欢了，我才不喜欢他，我最讨厌他了。
树后的太子殿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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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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