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奶奶也闻到了，她的反应却截然不同！只见她先是猛地一怔，随即眼睛不可思议地瞪大，紧接着，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激动如同电流般瞬间席卷了她全身！她甚至顾不上去捂鼻子，一把掀开车帘，探出头去，急切地搜寻着那气味的来源！
就在他们刚刚经过的街角，一家不起眼的小食肆门口，支着一个简陋的摊子。一口大锅正咕嘟咕嘟地翻滚着红亮的汤底，那股霸道的气味正是从那里散发出来的！摊子前围了不少人，大多是些穿着短打的脚夫、行商，一个个捧着粗瓷大碗，吸溜得满头大汗，脸上却是一种酣畅淋漓的满足感。摊主正手脚麻利地从锅里捞起一种弯曲的、像小螺蛳壳似的粉条，浇上浓汤，加上炸腐竹、酸笋、花生米、青菜……
“螺蛳粉！”老奶奶失声叫了出来，声音因为激动而变了调！她认得那粉！那是她家乡柳城的标志性小吃！是刻在她骨子里的味道！在这个异世异代的白河城街头，竟然……竟然闻到了！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她的脑海！儿子孙文彬！他从小最爱吃自己煮的螺蛳粉！每次放假回家，第一顿饭必定是这一口！他总说，这是妈妈的味道，是家的味道！难道……难道这味道……是他带来的？他也在这里？他是不是……是不是靠着这手艺在求生？
巨大的希望如同炽热的岩浆，瞬间冲垮了老奶奶连日来的忧虑和疲惫！她激动得浑身发抖，一把抓住爷爷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肉里：“老头子！你闻！你闻啊！螺蛳粉！是螺蛳粉！是文彬！一定是文彬！他在这里！他一定在这里开过店！或者……或者教过别人做这个！”
爷爷被她抓得生疼，却也闻到了那股霸道的气味，听到了她语无伦次却充满狂喜的话。他眼中也瞬间爆发出锐利的光芒！这气味确实独特！在这个时代，这绝对是颠覆性的味道！除了同样来自现代的儿媳晓芸（她虽不是柳城人，但嫁过去后也爱上了这口）或者儿子文彬，谁能弄出这东西？
“停车！”爷爷当机立断，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整个商队立刻停了下来。赵镖头不明所以，策马过来询问：“孙老，怎么了？”
“赵镖头，你立刻带几个人，去打听！”爷爷指着那香气四溢的摊子，语速飞快，“问问那摊主，这粉叫什么？跟谁学的？或者这城里，还有没有别的店卖这个？尤其是……有没有一对年轻的夫妻，男的叫孙文彬，女的叫林晓芸，开过类似的食铺？快！”
“是！”赵镖头虽不明所以，但看到老爷子眼中那从未有过的急切光芒，立刻领命，点了两个机灵的护卫就朝那摊子快步走去。
老奶奶紧张得几乎无法呼吸，紧紧攥着兜兜的小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赵镖头他们的方向。兜兜也被奶奶的激动感染，暂时忘了那“臭臭”的味道，好奇地张望着。
很快，赵镖头就回来了，脸上带着一丝遗憾。
“孙老，夫人，”他抱拳道，“问清楚了。那粉叫‘酸笋粉’，是那摊主自己琢磨出来的。他说白河城就他这一家卖这个，独一份。至于您说的名字……他没听说过。小的又问了旁边几家铺子的伙计，也都说没见过或没听说过叫孙文彬、林晓芸的年轻夫妻开过食铺。”
希望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干瘪下去。老奶奶眼中的光芒黯淡了，巨大的失望让她踉跄了一下，幸好爷爷及时扶住。她喃喃道：“怎么会……不是他……那这味道……”
爷爷眉头紧锁，沉吟片刻，眼神却并未完全黯淡：“味道是对的。就算不是文彬他们亲手所做，这‘酸笋粉’的出现也绝非偶然！说明有其他人，很可能也是和我们一样的人，把这道吃食带到了这里！或者……是文彬他们曾经到过这里，留下了痕迹！”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重新燃起火焰：“赵镖头！传令下去，在白河城休整三日！所有护卫轮班，撒出去！拿着画像，给我把这城里所有的食肆、客栈、酒馆、杂货铺……只要开门做生意的，都给我问一遍！重点打听这‘酸笋粉’的来历！还有，留意所有口音奇特、行为举止与我们相似的人！尤其是……带着孩子的年轻夫妻！”
“是！”赵镖头领命而去。
接下来的三天，整个白河城几乎被“兜兜商队”翻了个底朝天。护卫们拿着爷爷凭着记忆绘制的儿子儿媳画像（那画技实在不敢恭维，但特征勉强能辨），走街串巷，逢人便问。爷爷和老奶奶也亲自出动，几乎尝遍了城里所有带点“怪味”的小吃。老奶奶甚至凭着记忆，买齐了能找到的原料，在客栈后院的小厨房里，亲手煮了一大锅螺蛳粉。那霸道的气味几乎弥漫了整个客栈后院，引得无数人侧目。她端着一碗，在客栈门口免费请人品尝，希望能撞大运遇到一个识货的、或者说，识得这“现代”味道的人。
可惜，回应大多是好奇的尝试，然后是皱眉的捂鼻，或者强忍着不适的客气夸赞。真正流露出惊喜和熟悉感的，一个都没有。
“像……是有点像……”一个走南闯北的老行商咂摸着嘴里的酸辣味，皱着眉头努力回忆，“但又不太一样……老汉我在南边跑过，那边也有用酸笋煮汤的，可没这么……这么冲，也没这个弯弯的粉……”
希望的火苗在一次次无功而返中摇曳不定。老奶奶眼中的光彩一天天黯淡下去，煮粉时也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兜兜虽然不太明白大人们在做什么，但能感受到奶奶的低落。他端着自己那碗几乎没怎么动过的螺蛳粉（他实在不喜欢这个味道），凑到奶奶身边，用勺子舀起一根粉条，笨拙地递到奶奶嘴边，奶声奶气地说：“奶奶吃！吃了……就不难过了！吃了……就能找到爸爸妈妈了！”
老奶奶看着孙子那纯真期盼的眼神，听着他稚嫩却充满力量的安慰，鼻尖一酸，泪水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进碗里。她张开嘴，含住孙子递过来的粉条，那混合着泪水的、熟悉又陌生的味道，仿佛带着千斤重量，哽在喉头。
她用力地咽下去，然后紧紧抱住了兜兜小小的身体，把脸埋在他柔软的发顶，肩膀无声地剧烈抽动起来。三天了……毫无线索。难道……那碗螺蛳粉，真的只是一个巧合？难道她的文彬，她的晓芸，并没有来到这个世界？或者……他们还在更遥远、更无法触及的地方？
爷爷站在客栈房间的窗边，沉默地看着楼下后院中相拥哭泣的祖孙俩。夕阳的余晖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显得格外单薄无助。他紧握着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桌上，摊开着他画的简陋地图，上面在白河城的位置，被他用炭笔狠狠地打上了一个叉。
休整期满，补充了足够的粮草和药品，甚至按照爷爷的图纸，给几辆关键马车加固了车辕和轮轴，“兜兜商队”再次启程。这一次，目标直指西南腹地最大的城市——锦官城。爷爷的理由很简单：越是繁华的大城，信息越汇聚，越有可能找到线索。而且，锦官城水路发达，如果儿子儿媳流落他方，那里也是最可能听到消息的地方。
离开白河平原，地势再次开始抬升。官道在群山峻岭间艰难地蜿蜒，像一条被随意丢弃的灰白带子。空气变得潮湿而阴冷，时常有薄雾弥漫在山林之间。连续多日的阴雨，让道路变得泥泞不堪，车轮时常陷入深深的泥坑，需要护卫们合力推拉才能继续前行。行进的速度不可避免地慢了下来。
“东家，前面就是‘黑风坳’了，”赵镖头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和汗水，指着前方两座如同巨大门扉般对峙的、黑黢黢的山峰，“这地方地势最险，路窄，两边都是陡坡密林。而且……”他压低了声音，带着凝重，“这雨下了好几天，土都泡松了，怕是不太平。要不要……绕道？”
爷爷抬头望了望阴沉的、铅灰色的天幕，密集的雨丝冰冷地打在脸上。又看了看前方那如同巨兽张开大口等待吞噬的险恶山口。绕道？那意味着至少多耗费七八天时间。七八天，对于寻找生死未卜的儿子儿媳，意味着什么？他不敢想。
“绕道太费时日。”爷爷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异常冷硬，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让大家打起十二万分精神！车马拉开距离，护卫分散警戒，弓弩上弦！过坳口时，不许出声！加速通过！”
“是！”赵镖头深知爷爷的性格，不再多言，立刻将命令传达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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