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院。
所有回函已经经过了中心智能的第一次审核，第二次给出来的是中心智能的判定。
大部分当然都集中在数据流超传送的问题上，而且还有一些价值很高。
“显然他们买到了同一个课题组的外援——但给出来的价格并不一样，”一个老教授犀利地点评道，“新鲜的点子也有，就是一个比一个稀奇——到底是什么人能想出来让机甲去开水里游泳，他疯了吗？”
“陆教授，在大部分人眼里研究院才是一群疯子。”研究院院长表示道。
老教授正色看着他：“那么您能告诉我为什么会有第二个疯狂的问题了？粒子风暴已经被抛弃太久了……”
“你可以先继续看下去。”研究院院长语气很微妙。
“你要知道这种问题第一个要的是理论突破……”老教授的声音戛然而止，“正则坏掉了吗，这里有一个超标分数——而且见鬼的改自那个炸弹原型机……”
“但在正则的推论里，试验成功了，虽然粒子超临界状态只坚持了三十秒。”
老教授认认真真地继续看着那张图纸，然后视线落到了那个名字上面。
“司悯……福利院出来的？”老教授的声音有了一点犹豫，“我似乎见过这个名字。”
“他是江明川的学生。”
老教授皱眉，“江明川的特招名额也是你们谁批准的……”他把手中的东西放下，“不用再看了，这个学生我要了。”
“您不再考虑一下？”
老教授吹胡子瞪眼，“我已经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连一个学生都要不到吗？不论你和江明川有什么交易，现在到此位置。”
院长无奈，“瞒不过您。”
但他们之间的交易只是他出了那个题目而已，而江明川……
他的眼中有了一点不明显的痛惜，只是一瞬间。
“这样，那就公开出去好了。”
“你不怕别的人？”
“我们什么时候被威胁过？”院长反问道，“放心，这里是研究院。”
*
公示的名额只存在了一天。
这是研究院一向的习惯，如果不是一定要有这个流程他们恨不得只告诉备选的人。
司悯毫不意外，也没有回复恭喜他的几人，更不在乎是不是有人气急败坏。
而当他终于去报到的时候，接待他的是一个挂着副高级牌子的青年女性。
眼镜完全挡住了她的眼睛，但不像是矫正视力，而是随时检测周围环境的战术大框镜，这让她看起来像是一个科学狂人。
“你就是新来的小……小小的实习研究员吗？我是陆教授的助理，叫我祝瑛就好。”
“……”
祝瑛像是根本感觉不到司悯的冷漠一样，但是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她也只是表面很热情。
“这间实验室以后就交给你了，有什么任务教授会在中心系统里面转发给你，不要错过了。”
“好。”
说罢，祝瑛迅速消失，留下司悯和满屋子仪器面面相觑。
这里至少尘封了几年的样子，满屋灰尘，他有点嫌弃地打扫了一下，发现已经迅速地有第一个任务弹了出来。
然后是一连串的提示声音。
中间掺杂着一行带着微笑符号的小字，来自于少卿。
【这个人想把你当驴使唤啊。】
“这种时候不要加上表情符号。”
看起来不是在幸灾乐祸就是在无情嘲讽。
少卿又划过了一个小小的表情符号，司悯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些任务。
很多很繁杂，一大部分都是整理数据或者文献，还有一些需要用到这间实验室里的仪器。
“需要我帮忙吗？”少卿似乎找到了一个发声装置。
“不用。”司悯提醒了他一下，“不要被正则发现，你有空的话去找设计图好了。”
虽然在当前的实习研究员的权限下面，他觉得要找到设计图很艰难。
司悯继续做那些任务，如果是普通的军校生大概会认为是在刁难他们——因为整理数据这种工作完全可以靠租用正则的算力来解决，还不用担心泄密问题。
但是司悯从来没有使用过，他有少卿。
他一丝不苟的完成那些任务的时候其实也像是一个机器，但是还是遇见了一些问题。
除了机械化操作以外那些数据里面有一大部分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所以他不得不花上了一些时间去了解那些领域，然后再继续录入且校正。
这样的重复工序非常令人暴躁，但司悯一点也没有这样的情绪，完完全全沉浸在里面，少卿似乎同样如此，而少卿比他的工作还要更艰难。
少卿还需要躲过正则的监视在研究院的数据库里面查找，放在以前其实他是做不到这件事情的。
但现在也一样，即使是实习研究员能够接触到的数据库接口也是浩如烟海，司悯和少卿各自做事，时间过得飞快。
他并不知道在上一级实验室里面其实他每天交上去的材料都有被好好看过。
祝瑛终于忍不住了，“当年我也没有被这样压榨过，就算是驴也不能这么使唤吧。”
“他比你优秀的多，”陆教授一点也不客气，“没有全部梳理过这些数据，怎么能接触实验？”
“现在有中心智能，这并不是所有实验室的要求。”祝瑛语调有一些弱。
陆教授果然不悦：“中心智能和智能核心都不能代替人类本身——什么时候你们才能认识到这件事情？”
“但正则真的很好用诶……”祝瑛声音低了下来，“当我没说。您准备什么时候让他到这里来？”
“很快。他比你聪明得多。”
“不用再强调这种问题！”
*
司悯把刚梳理好的数据提交，又是一个新的弹窗。
这次的任务时限是第二天。
虽然他已经很习惯——但是也渐渐觉得少卿说的没准是对的。
只是少卿忽而也问他：“江明川给的权限卡还在吗？”
“……在。”
司悯拿出来，“在这里可以使用？”
“你后边那个仪器上有一个接口。”少卿语调平淡，“我需要确认一件事情。”
“什么？”
仪器的屏幕自动亮了起来，数据流只是一瞬，忽然有了一阵电流声，然后是黑屏。
“我主动造成了短路。”少卿非常冷静，“你有没有发现这个权限卡的问题？它要比你的权限卡等级高太多了，可以打开很多闭锁的数据库，就算是江明川的等级也不一定能到这里……”
“上一次使用的时候我们都没有发现。”
“是的，因为那个时候这张权限卡只是二级权限，在研究院内部才完全解锁，当时我也只是觉得有一点不对。”
司悯沉默着，江明川什么也没有说，但这不可能是江明川给错的，那个人不会大意。
他把权限卡收起来，像是自言自语一样道：“他打算做什么？”
少卿没有回答，然后弹出了校内的新闻版面给他。
他们太忙碌了，忙碌的时候总会忽视很多东西。
江教授被停职，甚至可能入狱。
具体的罪名，调查组却也没有给出来。
司悯停顿了一下说道：“我去找他。”
他做出了决定的事情很难反悔，少卿没来得及劝他，无奈地表示，“他现在还在军校，但在被监察。”
然后，他无可奈何地，又光芒万丈地说道：“那里有一条正则发现不了的小路。”
“走。”
司悯离开实验室，一刻也没有多留。
他很少有这样明显急切的时候，可是却又非常明晰地意识到——也许没有更多的时间了。
江明川上一次的态度就很奇怪，司悯现在回想起来他那一刻的杀机依然觉得很奇怪，再加上这张权限卡。
这太奇怪了。
他像是奔跑在影子里面，少卿和他的配合向来默契，那条少卿指出来的路线除了他大概没有人能走，不但狭小，而且非常考验平衡和速度。
但对于司悯而言不是问题，他像是一只在黑夜里面飞着的鸟儿，世界上没有能够承载他的浮木。
窗户上的玻璃被叩开，一瞬间两具身体撞在一起，因为太过熟悉所以瞬间收手分开。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过来。”江教授深吸一口气，来不及掩饰自己的愕然，抓着司悯的手腕把他带到了一个隐蔽的书架后面。
也许是错觉，司悯在江明川的惊愕里面感到了几分并不明显的怒火。
“陆教授不会给你休息或者空闲的时间才对。”
“你是承认这是你规划好的吗？包括那张权限卡？”
“……”
江明川懒散地坐在地上，不去看他，“不承认又怎么样？既然你已经在这里了。”
“你要做什么？”司悯穷追不舍，“你做了这么多事情……”
“我只是和校长做了一个小小的交易，剩下的事情是你自己做的。”江明川平静道，“你应该感谢你自己。如果你没有进入研究院，你没有机会用到那张卡片。”
他给出来的只是一个问题和一个机会而已。
司悯完全没有被这个问题转移注意力。
“老板是你的师兄。”
“是。”
“老板也觉得我有一句话说的不错。”司悯没有等江明川问他是什么话，“活着是一件很严肃，很重要的事情。”
江明川于是也盯着他认真而严肃的脸，这种话语实在有一点幼稚，果然还是个孩子——他明明这样想着，但是一点也轻忽不起来。
他当然知道司悯不是个普通小孩，也很容易猜得到……活着曾经是一件多么艰难的事情。
“我师兄那个人和我不一样……”江明川苦笑了一声，“我没办法活下去了。肺间质病变，砂砾化，这是很久以前流传在矿星的一种绝症，我只是恰好到了晚期而已。”
他很严肃地看着司悯，郑重地端详着——就像是十六年前，他第一次见到它一样。
“我师父始终坚信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觉得不对，但是人在临死之前的确有丰富的倾诉**，来都来了，总不能让你白来一趟。”
江明川微笑了一下，奇怪的垂暮感和少年气在他身上交织，“我曾经问过你两个问题，现在你也有两个问题可以选择，第一，我和你老板有什么故事，第二，你想知道，你是怎么诞生的吗？”
他看见孩子睁大的眼睛，警惕得就像是一只竖起耳朵的小兽，黑暗中那双眼睛闪着光，好像从来没有被黑暗吞没过。
江明川并不在意司悯和他忽然拉远的距离，咳嗽了两声说道，“你曾经问过我为什么改变了我的想法——的确，那在我知道你的身世以后。就当做是补偿吧。”
当做是我不管不顾把你带到这个世界的补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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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第 6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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