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5
光影经由窗户切分,宽阔扇子般洒落,熠熠生辉。
隋卞失神地循着她离开的方位看去。
她的个子不算高,看上去……穿了鞋也撑死一六五的样子,人偏瘦,背影尤其。可她并不薄弱,走起路来步子一点都不小,带着风,呼啸刮过。
她刚才的一字一句却并没有被这阵风带走,反而清晰地镌刻下来。
他回想起她漠然又平静的声音,恍若从隆冬时节结了冰的水面刺出来,让人如此……破碎。
等他回去时,一眼就看见了正在和刘霖相谈甚欢的卞杉。
卞杉见了他,立即冲他招手让他过去。
走近了,卞杉看清他脸上的表情,不由担心地问:“怎么了呀?不舒服?”
隋卞唇欲动,又蓦地合上。
告状告状告状告状告状——一千一万个告状在他脸上蹦跶!
他否认:“没怎么。”
卞杉怎么可能信他的没什么,他那点苦哈哈的心思全都写在脸上了。但想着这么多人在这,暂时不好细问,所以就拍了拍他的肩,温声细语的:“内场的表演开始了,董校长紧随潮流,说是请了几个最火的偶像组合来表演呢,夏天和天逸他们都进去了,你也去看看玩玩吧。”
隋卞对什么偶像组合没有兴趣,不过相较被一群长辈家长围着,他还是果断选择进去。
推开门,里头欢脱的旋律直逼过来。
隋卞对这首歌还算有印象,是最近一段时间很火的一个舞蹈cha的bgm,夏天和徐恩茵拉着萧然录了很多遍,大致内容就是萧然站中间,夏天和徐恩茵站在他两侧抽他,萧然边录边笑边骂变态。
他也没找成天逸萧然他们,只就近寻了个位置坐下。
周围热闹的人声一阵又一阵,跟浪拍涯似的敲打过来,叩得隋卞心拔凉拔凉的。
他和欢呼的人群自动分出一个结界来,独自回忆着刚才的事情。
他敢肯定自己是生气的。
当然生气了,道歉没感受到多少诚意,还又被加了个好告状的莫须有罪名,搁谁谁不气?
但是,这种非常强烈的怒气下,还存在着一点,不知道该称其为端倪、还是破绽的东西——是酸楚。
他的心没来由地发酸。
她为什么要说他和卞杉告状?
明明昨晚卞杉问他他什么都没说啊……而且就算说了,她又是怎么知道的?
隋卞眼皮抬了抬,注意到前面穿着制服的女生。
许愿穿的也是制服。
这其实没什么意外的,因为那天玩密室,她说她先回学校了,那意外着住宿,而住宿,就说明她多半是受资助进来读书的。
柏鼎的住宿条件虽堪比星级酒店,但几乎所有的学生都没有选择住宿,因为再好,也没家里好。
可许愿又看不出来一点家庭条件不好的意思。
倒也不是说她穿得多有钱似的,只是那种气质,她身上那种不卑不亢的气质,甚至不是不卑不亢了,隋卞都怀疑许愿有点看不上他。
她那个态度,我天,他就没受过那样的打击。
“想什么呢你!”
一嗓子抽离,隋卞眼神飘到刚刚坐过来的两人身上。
再看舞台,现在是男团表演时间,所以许多男生都坐到后方了,“绅士”地给女生留出前排的位置。
他不愿多说,“没什么。”
萧然好奇:“刚刚是谁找你?怎么出去说了这么久?”
一提这个,隋卞原本就雨啊电啊的心情更糟了。
他抱着手,抖了抖腿,摆谱:“一个坏人。”
成天逸:“……”
萧然突发奇想:“不会是许愿吧?”
隋卞震惊:“你怎么会猜到她?!”
萧然吃着烤肠,含糊不清地说:“你昨天不是因为她说你名字有点生气嘛,我今天又一直没看到她人,所以就随便瞎猜了嘴啊。不是吧……我猜对了?”
隋卞四处看看,确定许愿是真的不在,才肯开口:“就是她。”
萧然脸凑到他跟前,肉肠和鱼丸的香味交叉钻着,审讯的语气:“真是她?她找你干嘛?”
隋卞是想说道歉的,因为许愿找他也确实是为了这么个事,但无论是她刚刚说话的内容,还是说话时的表情,都无法让隋卞把“道歉”两个字与之联结。
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她说我和我妈告状!”
两人一齐皱眉懵住。
成天逸不解:“告状你名字那事?”
隋卞霍然坐直,“我没告状!”
“行行行我知道我知道,我的意思是她是不是以为你和你妈告状她说你小名那个事。”成天逸解释。
隋卞重重一点头,狠砸空气。
成天逸回想着刚才在内场时的事,迟疑道:“该不会是那会我妈来找我和我说的时候被她听见了吧?”
台上是好几首歌串烧,眼下是斗舞环节,背景音乐的鼓点声一声比一声强劲。
隋卞想想,好像也只有这个可能了。
于是呢——他还真就愧疚起来了。
好吧虽然你当时的语气很差脸也很臭,但是鉴于你先前看到的场景,产生了一定的误会也是情有可原的,所以这事,我大方地不和你计较。
那至于之前你嘲笑我怕鬼喝奶茶这些呢,我这边也暂时持保留意见,愿意相信其中存在一定误会,归根到底你——
劝一半呢,他给自己大腿来一掐。
清醒点啊你!耳根子那么软呢?别人还没说什么呢你就在这原谅天原谅地赦免全世界的了,能有什么误会?能有什么误会!
再说了,就算那些私账不算,大义来看,她毁灭地球的账算了没?
脚底下干冰机造出来的云海环旋着。
隋卞发出一声冷笑,决定继续认为许愿是个蛮不讲理的人。
*
节目表演完后,有工作人员进来派发校庆礼物,是一枚印有学校名称的金戒指和一双与意大利某高奢品牌联名的运动鞋。
吃完饭,隋卞收到信息,是卞杉发来的,说隋兴远来了,让他过去一趟。他猜到隋兴远一来肯定就会被围得个里三层外三层,他懒得去凑那热闹。
外头广场的灯光秀即将开始,夏天和徐恩茵要去看,几人于是也和她俩一道前去。
风风火火地帮着两人拍出了满意的照片,灯光秀最后定格在“柏鼎永盛”的字样中,轰轰烈烈地结束了。
学校给他们明天放了一天假,几人于是又商量着要不要去哪玩,隋卞本想拒绝,只脑筋逆时针转了一下,好笑,他凭什么拒绝?
就因为被许愿说了吗?
嘿,好玩了呢,她算什么?
什么都不算!
隋卞又暗自下了这样没用的决心,自诩许愿在他这完全就是雁过不留痕。
伤害他?羞辱他?
不是你谁啊请问?
然而事与愿违的事多了去了嘛,那话怎么说来着?雁过无痕风有情啊,他这激烈的“情”摆在这呢,哪想去玩什么啊。
到了十一点,活动还有很多,隋卞先走一步。
他几乎从来不熬夜,每晚都固定在十二点前入睡,早上六点半起来跑步,作息规律得很符合他给人的印象。
早上跑完步回来,正赶上急急忙忙要出门的卞杉,朝他喊:“我和你绾姐约好了要去体验刺绣,你中午想吃什么自己和阿姨说啊!”
隋卞在擦汗,半个头埋在毛巾里,缓慢而又悠长地应一句:“好——”
卞杉又走过来捏捏他的脸,“妈妈走了,再见!”
隋卞:“再见。”
冲了个澡,隋卞坐到餐桌前边看F1比赛边吃早饭。
比赛来到中段,跑车在更换轮胎。
一个罪恶的念头在他心中悄然冒出。
——如果他喜欢的车队在更换轮胎时出现了意外,导致了飞胎,那么是不是他的坏心情就有了一些名正言顺和光明正大的理由了?
赛车换胎后出现飞胎的情况并不算多罕见,尽管听上去显得车队配合不好,很不专业,但事实上,无论是多么尖端的队伍都可能会出现这个问题。
红黑色超跑率先冲过终点,上方信号灯亮起,场边格子旗也挥舞起来,观台一片哗然,休息室内的队员抱头庆祝痛哭。
隋卞这才意识到他刚刚冒出了怎样恶心可怕的念头。
他竟然诅咒他喜欢的车队?!
他没毛病吧他!
隋卞烦躁地抽纸巾擦嘴,扭头朝楼上跑去。
他不分青红皂白地将这一切全都加诸在许愿身上,心里头振振有词。
许愿!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我成了什么人了我!
中午他也没心情去想吃什么菜,就让阿姨自由发挥。他应付地吃完,上去睡了个午觉,醒来不太清醒地看了会书,又练了会西语,最后屁股实在坐不住了,他牵着耶耶和毛毛在三点多的烈阳中散步。
就纯折磨。
折磨狗也折磨自己。
两只狗心里有数小主人平日对它们有多么的宠爱有加,所以都各自憋着一口气,蔫巴地跟在他一旁,也宠爱他一回。
终于遛完回来,隋卞又无事可做,风风火火地决定去打排球。
美名其曰要把体内所有不顺的气全部都发泄完。
可第三天,在他踏入教室的那一刻,他好不容易消耗的那些不顺的气,麻溜地全滚回来了。
——许愿坐在他旁边。
班级现在一共三十人,每个人的座位都是单独座,分四组,七七八八这样。
而他和许愿就分别是第四组的“八”和第三组的“八”。
本来许愿那个位置是萧然坐的,但萧然废话实在太多了,班主任忍无可忍,和他父母一合计,给他直接换到了第三组第一排那。
而许愿作为后来插入的,自然而然就被分配到这个位置上了。
隋卞在发现的时候脚步错了半拍,然后下一秒又视若无睹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他本来觉得他这个位置是全世界第一好的。
他个高,坐最后一排完全不用担心会挡到谁,左边是窗外好景,前面是好兄弟,后方是他的储物柜,简直不要太爽!
但现在不一样了。
许愿坐到他旁边来了。
他的位置成了全世界第一不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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