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短短的方晴果,让邵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特别是她没想起自己的时候......还好最后她说了“欢迎”。
那一瞬间,他的心情就和方宾看完他成绩后郑重说要带他来四邻市读书的时候一样,仿佛有从天而降的惊喜砸在他身上,让落寞干涸了很久的心情再次澎湃起来。
邵屹的东西不多,衣服只有几件,剩下的都是课本和书籍。收拾好东西下楼吃饭时才发现方晴果没在,阿姨说她去舅舅家里了。
邵屹宁静地度过了重回方家的第一天。
接下来几天,方晴果都没有回家。而他在为开学而做准备,每天都会做一套试卷来温习初三的课程。
方宾再次把他接回来有很大一部原因是因为他优异的成绩,因此他要更加努力地念书。
直到在开学倒计时的最后一天,邵屹坐在书桌前听到了楼下银铃般的笑声。他笔尖一顿,目光稍微抬起来了一些。
再仔细听会发现不止一个人在笑,年轻孩子们似乎在谈论着某款游戏,笑声冲破屋顶传进了邵屹耳朵里,又一路向上最终进了二楼最大的那间屋子。随后邢阿姨上来告诉他,是方晴果带着朋友们回家玩,让他觉得吵的话就去一楼书房。
邵屹只是摇头,又坐在开始写卷子。
他认真地投入到各科习题中,一不留神就到了傍晚。等他从试卷中抬起头时,房间已经变得昏昏暗暗。他闭上眼睛,捏了捏眉心让视力重新恢复。
也就是在此时,他发现外面很安静。
他没开灯,直接打开房门走出去。
阿姨们在厨房备餐,顾伯不知道去了哪里。而对面那间大屋子敞开了门,里面透着白色的光线,一点声音也没有。
就在他准备下楼帮忙的时候,方晴果突然出现在阳台口,叫着自己的名字。
邵屹被吓得心脏重重一颤,转头见她正看着自己。
“我的玩偶卡在缝隙里了,你能帮我捡一下吗?”
她的声音很轻,就像是从远处传来的。一双圆眼眨了眨,神情有点不安。
邵屹走过去。
方家二楼有两个阳台,方晴果房间旁边的这个面积小又背阴,很少有人过来这边。阳台里空荡荡的,只有几盆花草整齐地摆放在边上。
方晴果带着他走到边上,指尖往下一指,“啊,掉下去了。”
邵屹顺着她的目光,果真见一只粉白色玩具孤零零掉在了一楼的地上。
下面一块空地被外围的墙壁围出一个死角胡同,进不去出不来,只能从上面爬下去。
他直起身环视四周,然后从墙边拿起一把长长的杆子站到栏杆边上,整个身体都往下俯,费劲儿地去扒拉那只玩偶。
方晴果忽然抓住他的手臂。
温热的触感让他微微愣住。
“你这样是不行的。”她把杆子拉起来,然后扶着旁边的栏杆抬脚爬上去。
邵屹见状连忙拉住她。
“我从这里爬下去捡,你等着我,待会儿拉我上来...”方晴果解释着,好像全然没有发现自己的姿势有多危险。
下去容易,上来难。邵屹没松手紧紧扶着她,须臾之后,方晴果才歪头,“那你下去?”
邵屹点头把她拉下来,自己迈脚跨到了栏杆上。
围墙很高,但只要能顺利踩到下面的第一阶墙岩,就可以跳下去捡到那只玩具。
他一只手拽着栏杆边缘找支点,深吸一口气猛地跳到一楼。平稳落地,他伸手捡起地上的小熊。用手掌擦灰时,方晴果突然在上面叫了他一声。
“邵屹。”
他扬起脑袋,看见她趴在二楼栏杆边缘的身体很轻盈,仿佛风一吹就能飘走。此时太阳已经落山,又到了一天中视力最为模糊的时候。
她背着光线,短发毛茸茸的,只听见她低声说,“你还真是一点没变,像小时候一样。”
邵屹不自觉眯起眼睛,终于在昏暗的蓝调中看清了她的表情。
她是在笑,“可你是知道的吧,我很讨厌你的。你怎么敢又回来呢?”
邵屹听见这番话,心中微愣。
果然,她连小熊都没有看一眼,转身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方晴果把邵屹一个人丢下后就回了自己的房间,躺到大床上,双脚悠悠翘起来。
她这人有个最可怕的毛病,就是记仇。
从小学到现在,没有人敢轻易惹她,也没人敢与她结仇。不仅是因为她的家庭背景,还因为她自己有无数种办法折磨别人。她的脾气出了名的臭,上一个因为嘴碎惹了她的男生,现在已经转学了。
而对于邵屹….其实小时候那点恩怨她根本不在乎。真正讨厌他的原因是在六年级的时候无意间知道了邵屹的母亲曾经是方宾“白月光”这件事情。
那会儿邵母刚去世,方宾和赵之韵从葬礼回来以后就吵个不停。赵之韵原本就一肚子气,两人的离婚手续拖拖拉拉一直没办成,现在又得知了丈夫以前的往事,她憋不住气骂他龌龊,居然觊觎朋友的女友。“你就是心里一直想着她,才会把邵屹带回来,想当自己儿子养吧。”
方宾可不认这个罪名又解释不清楚,便和她吵起来。
夫妻吵架,孩子是最难受的。
在这个事情在方晴果心里膈应了很久,前些天再次看见邵屹的时候恨不得给他一巴掌。但毕竟邵屹父母已经双双去世,无论方宾到底是出于何种目的把邵屹接回来,这些事儿都成了过去式。
她没心情大动干戈地去折磨无辜的邵屹,只是给点下马威罢了。一楼那点高度对于他来说不算困难,想想办法就能爬出来的。
晚饭点,邢阿姨准时来叫她吃饭,顺带问了句有没有见到邵屹。方晴果双眉一扬,“不在房间吗?”
“不在,家里都找了一圈了。他平时饭点会来帮忙,今天怎么....”
邢阿姨话没说完,方晴果就嘭一声把门关上。
她一个人悠闲地吃饭,阿姨们在四处找人,家里乱七八糟的。
回到楼上,她听见阿姨们着急地说要报警忍不住了冷嗤一声。打开阳台门几步走到栏杆边上,借着昏暗的光往下一瞧。
那个蠢货还在下面待着呢。
她冷眼睨着底下的人,“邵屹。”
他没动静。
方晴果再次趴在栏杆上,“你死了聋了?”
他本来就聋,不会真死了吧。
方晴果在心中大骂他是个废物。观察了一会儿,下面一直是静悄悄的,于是决定翻到第一个台阶的地方看看他的死活。
她手脚并用翻出栏杆之外。因为从没做过这么危险的动作,只能按照邵屹下去的步骤一点点往下爬。
她觉得自己此刻有点笨重,忽然想起来应该是因为最近长胖了几斤。要说起她的烦恼啊,也就这一个:这半年来体重不受控制地往上涨。
摸索了很久脚尖才踩到了支撑物。
还没站稳突然刮了一阵风,她的头发被吹得全部往上飘。
死邵屹!
他要是没死,她下去就弄死他!
方晴果正咬着牙在心里骂人,倏地,她感觉到脚踝上一阵毛骨悚然的冰凉。
柔软中又带了奇怪的力道。
是有人抓住了她的脚!
方晴果的心脏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就快要冲破出来。她低头,看到了一双漆黑的眼睛。
跟鬼似的。
“啊!!”
方晴果吓得大叫一声,脚瞬间发软,猝不及防地滑落了下去。
没有想象中的疼。睁开眼发现自己跌在了一个坚硬的怀抱里。
方晴果胸口被震得有点不舒服,在黑夜里动了动身子,却听见垫在自己身下的人发出一声低低的闷哼。
这是她第一次听见邵屹的声音。
他一直很安静,就连小时候她用拖鞋踢他都没有发出过任何声音。方晴果迅速从他身上爬起来,咬着牙骂他,“你有病啊,抓我脚做什么?”
邵屹也坐起身,手掌扶着左胳膊,耳侧阵阵的轰鸣声让他止不住地眩晕,一阵阵尖锐的杂音穿进脑袋。
等从地上坐起身的时候手臂钻心的疼痛让他冒出了更多的汗水,衬衫都已经湿透了。
他扶着手臂,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方晴果被他盯得浑身发毛,一时分辨不出来他刚刚是不是故意拽她的,不过她现在没心思纠结这个,怒气冲冲指着他,“我在上面叫你你没听见?装死啊你,白痴!”
邵屹还是没给她任何反应。方晴果觉得自己太心软了,就该让他一直待在下面自生自灭….
两个人隔着一点距离在黑暗中对视,一高一矮,谁都不肯先移开视线。
半晌后方晴果率先冷静下来,环起手看了眼墙壁的高度,片刻后又回头恶狠狠看向坐在地上的少年。
“过来。”
邵屹神情淡淡。
“听见没?”
僵持良久,邵屹抿唇忍着疼痛站起身,一步步靠近方晴果。
她指着墙角,“我要从这里爬出去。你让我踩着。”
他没动。
“我让你跪下来。”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有阿姨在楼上叫他们的名字,方晴果明明可以大声呼救,可她偏不,就站在墙边一字一句地威胁他。
邵屹忘了那天是以什么样的姿态跪在地上。
他只记得自己意识到被这个顽劣的大小姐捉弄以后便拿着小熊玩偶在一楼死角站了很久,再次看到方晴果的时候心里很生气,故意把她拽下来却又下意识的护住了她。
虽然她不算重,但毕竟是从高处俯冲下来砸在他怀里。他的手臂重重磕在了地上,那一瞬间疼痛像是蚂蚁在啃噬骨髓,皮肤仿佛也在无声中溃烂。
非常疼......
直到方晴果一只脚踩上他左肩头。
那一瞬间,他全身的触感都集中在了那块皮肤和骨。
突然感受不到手臂的疼,左边的肩膀变得很痒。他手掌撑在墙壁上,指尖扣得很紧,跪在泥土上的那边膝盖也微微发胀。
方晴果就这样踩着他爬了上去。
她坐在围墙边回头看到半跪着的少年。他的肩膀很宽但也薄,肩胛骨撑着白色衬衣,后背那一块被汗水浸出深色的湿意。
她轻声开口。
邵屹仰头,看到方晴果的短发被晚风吹得左右摇晃。明明是两败俱伤但她毫不在意,像是胜利者一般垂着眼眸对自己说。
“只要你以后都像现在一样听话,我就不会赶你走的。”
邵屹缓缓捏起手。
沉默着单膝撑在地上,在黑夜里直视她在高处带着笑意的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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