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弦》
李清泉再次听到了那首曲子,时隔多年。在这个熟悉的校园,在他高中三年接受过无数次表扬的舞台,在一个陌生的学生的手里。
小提琴独奏。
他作为新来的老师,坐在观众席的第一排,身后是越不过重岩叠嶂似的阴影。他歪了头靠在凳子上,像是不在意,可的确是在认真倾听着。
…那孩子拉的不骄不躁,很懂轻重缓急。到停顿处时眉眼低垂,清朗又恬静的模样,气质一下子就提了上来。
像极了江生,卸下十六七岁少年所共有的青涩,带着一种无所谓的看淡。
他曾经拥有过。
十二年前
北区高中2017级新生开学典礼
“请学生代表,高一十五班李清泉同学上台发言。”
在现场噼里啪啦放鞭炮似的掌声中,他不经意扫了一眼那人——稀稀拉拉的拍了几下爪子,脸上满满的不耐烦。
“…咳”没拿到话筒之前,他极小声的清了清嗓子,调整好自己的状态。然后接过主持人递来的话筒,机械的进行着从小到大都绕不过去的这道坎。
“这就是那个李清泉啊,他不是个哑巴嘛?怎么上台发言了?”“别瞎说,就是听他们班里人说这人不怎么爱讲话而已。”“那是不怎么爱讲话?那特么一天都不讲一句,老师提问直接写本上用字回答。”“兄弟你这也太夸张了吧。”“才没有,我兄弟就是十五班的,他们班人私底下都喊他冰块。”
台上人讲话的时候,台下人总会窃窃私语的。
李清泉表示见得多了。
他是不怎么爱说话…
开口:“尊敬的各位领导、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好。很荣幸能代表全体高一新同学在这里发言……”
一鸣惊人。
也有可能是声音的缘故,他的声音很好听。低沉,又有一点烟嗓的感觉。
江生抬起头来看了一下台上人,发现那人好像也在看他。挑了挑眉,继续低头玩手机。
好像一进入游戏,所有的事物就都与他无关了似的。
有些幼稚,又有些可笑。
最后干脆趁人没注意悄咪咪退场了,自以为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其实就有一个不是鬼神的冰块看到了,在台上看的一清二楚。
李清泉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理,讲演完下了台就鬼迷心窍的退了场。当然,跟老师说了一声。
少年独自走在水泥路上,背影显得有些冷清。路灯投下年久失修的光,一片昏黄。
就那样漫无目的的走着走着,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他停了下来,放下了一直背着的包。打开,从里面掏出了一把小提琴。
依稀可以分辨出颜色:月白。
然后就不分场合的拉了一首从未有人听过的曲子。
那曲子有些淡淡的,带着近似日落黄昏的暖意,又有点月落寒窗的微凉。听着听着,就感到有些孤独,那是一种,深入骨子里的,无法磨灭。
“咔—饬——”身后有清脆的枯叶碎裂声。
“谁?”江生警惕的回头,只看到了一晃而过的一个身影。
大概是猫吧,他耸了耸肩,把小提琴收了起来。
“呼…”不远处一人靠着墙如释重负般叹了口气。
心却又提到了嗓子眼——
本该离去的江生,此刻就在他的面前。
“……”
相对无言。
“喜欢吗?”终是江生开了口。
“叫什么名字?”
“《天晚》”
“很喜欢…”
从小生活在一起,他叫他小石头,他叫他哥。
江生喜欢那个说话温软的小石头。
清泉喜欢那个眼中含笑的哥哥。
密之不宣。
后来走漏了风声,两人被迫断了联系,一断就是两年。
李清泉早在入学时就认出了他,很巧,他也是。
“哥…”清泉哑了一声。
“我在。”
与其互相煎熬,不如随了心。
江生给他拉琴,他听的分外认真,像极了小学的小朋友,努力听老师讲课的样子——认真却总会走神。
他就想逗逗他。
便拿着琴弓挑起他的下巴,故意绷起脸来:
“这位同学注意力不集中哦。”
“……”李清泉闭上眼睛,叹了一口气。
每天都是这么一首,虽然很好听,但听多了就习惯了啊。
《天晚》已经惊艳不到他了。
但是江生能。
琴弓抵在下颚处,凉凉有点不舒服。清泉睫毛微颤,手指下意识的抓住了自己的衣角
江生眯起眼睛,心里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东西。
“……”
两个人保持着不冷不热的联系,不知是谁先放了手。
可能真的就很奇怪吧,一旦胡思乱想,就好像所有感情都成了真。
清泉喜欢看沿旗台那边打来的晨光,温柔的停在江生的脸上,清晰又明亮,照的人黯然神伤。
“……”因为刚才的会场太过安静,他居然走神了。这时身后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有些恍惚,有些不适应。
一曲终了…
台上的男生优雅的退场。
李清泉却有些意难平,他像那年一样,给领导说了一声,请假出了会场。
“同学,请等一下。”终是赶在男孩消失之前找到了他。
“嗯?请问您有什么事吗?”男孩看着他的眼睛,四目相对。
李清泉干笑一声,心跳的很快,他努力保持冷静:“请问,这首曲子,它叫什么名字?”
都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以为有些东西都会淡化,没想到,只用一个小小的细节,就足以让他溃不成军。
“《天晚》,是辅导音乐班的代课老师教我的。”
“嗯…我可以见见他吗?”清泉觉得自己没有说话结巴就已经很不错了。
“好啊!正好我要回去放琴。”男孩热情的带路,也像那平日里的江生。
清泉一路提心吊胆,在脑海中反复练习去见到那人应该怎么样一举一动。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他都很慌,怕错了。
事情不像他想的那样。
音乐教室里那个人,不是他的江生。
清泉眼中含笑,心里却是挥之不去的失望。
他们一起聊了一会儿,只觉乏味。
他道了谢,转身离开。
那个戴着眼镜的年青代课老师叫住了他:“《天晚》是我的大学学长教我的。”
“他说,他是在天很晚的时候离开了他喜欢的人。”
“我不懂天很晚是什么样子的概念。”
“但是,江学长在医院走的那天,天的确很晚。”
……
我只是…在你的人生小小的路过了一下,第一次是七年,第二次是三年。
我本以为很短…
没想到,在你人生的二十年里,我占了一半。
谢谢你,江生,你也尽力陪我走到了,力所能及的地步。
(* ̄︶ ̄)谢谢各位的支持
给您们磕头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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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拨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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