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繁茂的树冠上有什么在沙沙作响,两人抬头看,只见黄鹂鸟跳来跳去。
“奇了怪了,感觉好像有东西跟了我们一路。”李空侯说道。
山桃答道:“山林里的动物多,有时候也会对人类好奇。”
二人走走停停,连铃铛花的影子都没见着,眼看就要日落。
“我记得之前是见过的,让我再好好想想。”山桃打算在树下歇一歇。
李空侯知道山桃爱干净,他脱下外套,折了几折,给山桃当坐垫。山桃也不似刚认识的拘谨,很自然地就坐下了。
他们选了个好地方,周围都是果树,什么杨梅树啊桃子树啦,上面挂满了果,沉甸甸红彤彤的果子扯着枝干往下压。
“空侯哥,我觉得我们得往向阳的地方走。今天出来,咱们一直走在树荫底下,开花的草草很少。”
李空侯擦了把汗,答道:“行,只是现在日头毒辣,容易中暑。咱们也不要在太阳底下呆太久。”
“啪。”
一个饱满的毛桃砸中了李空侯的头。
李空侯气极了,跳起来,大喊道:“谁!谁!”
山间的回声又返回来,“谁!谁!”。回声空灵又瘆人。
山桃立即警觉起来,像只小兽,黑黝黝的眼珠不停转。
“是吗喽!空侯哥,你看!”山桃指着右上方的树丛,李空侯看过的时候,只见一根长尾巴不断缩短,直至消失在沙沙作响的叶子里。
“打人的时候,胆挺肥。被人喊的时候,跟老鼠似的。”李空侯捡起桃子,想着这猴子专门拿熟透的来砸人,应该是只笨猴。
桃子颜色跟胭脂似的,已经变软了。李空侯对待“凶器”毫不留情,把皮一剥,桃子的汁水沿着手指走,满手都是桃子的清香。
他正张嘴要咬一口,“啪”,第二颗毛桃跟炸弹似的,打到李空侯的肩上。桃子被硬邦邦的肌肉弹了出去。
“山桃,你在这儿等我,我去去就来。”
李空侯朝着吗喽消失的方向追去。背后是山桃不知所措的脸。
李空侯迈过石头,淌过小河,穿过树丛,终于…成功跟丢了……
李空侯双手撑着腿,气喘吁吁,摇了摇头,就要回去。余光忽然闯进一片绚丽的紫色。
他的嘴唇抖了抖,这不就是铃铛花吗!他往回跑,速度比追赶吗喽还要快。
树下的山桃在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纸条,这是他爹娘嘱托李叔转交给自己的。
他打开一看,脸色煞白,眼睛水汪汪,五指收起来攥成拳。听到有异响,又立即把纸条收起来。
李空侯兴高采烈地跑回来,说道:“山桃,我找到…铃铛花啦!”
说罢就要扯他走,山桃的手心湿漉漉的,李空侯抓不住。
山桃鼻音很重,他说道:“空侯哥,我先把东西收拾了再跟你去。”
李空侯想着,人的手汗怎么那么多。鬼使神差地舔了舔握了山桃的手,跟泪水一样的味道。
两人站在斜坡下,看着紫盈盈的一片,别提有多开心了。顶着毒日头,弯腰就是采。背篓很快就被填满了。
李空侯把铃铛花背到树下,李空侯直接不管不顾地躺在青苔上了。
跑山真不容易。李空侯喘着粗气。
李空侯额上一凉,一种舒适感沿着冒热气的血管向躯干散开,跟吃了几十斤薄荷似的。
山桃笑道:“空侯哥,舒服吧。”
李空侯回道:“好舒服,人活过来了。”
日光被树叶切成无数块细碎的亮光,落在山桃身上,李空侯觉得山桃估计是杨梅村最水灵的人儿了。
山桃又换下李空侯额上的脸巾,浸在葫芦瓢里,然后再盖上。
李空侯舒服得不想起来,不想回家。
两个人休息够了,苦哈哈地背着草药。真正的考验才刚开始。李空侯叹气道,真是各有各的苦。
山桃不声不响,似乎对这样的苦习以为常。
天上开始飘毛毛雨,硬邦邦的路逐渐变得黏脚、松软。
树上又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李空侯明白,吗喽又来欺负人了。
还没等吗喽出手,李空侯掏出兜里的鹅卵石,毫不犹豫地往树上砸。
红屁股、红脸蛋的吗喽痛得乱叫,连忙逃走。
又有一声叫喊,是前面的山桃。
原来吗喽还带来了同伴,要把他们欺负透。
山桃身子往左歪,背篓也往左偏,山桃滚下斜坡,撞到了干枯的树干。
李空侯把身上的背篓一放,立马滑下去救人。
山桃躺在斜坡上,紧闭双眼,嘴唇几乎没有血色,脱力似的安慰李空侯道:“空侯哥,我没事。但可能要歇一歇。”
山桃后背一片赤色,李空侯抓住他的手,心像是被谁抓了一把似的。
“空侯哥,你的手抖得…真厉害。”山桃好像缓过来了一点,扯了笑脸,想让李空侯放心。
李空侯似乎下定了决心,问道:“山桃,我抱着你回去,你能动吗?”
李空侯想过要回村子里找赤脚医生,但一来路途遥远,二来山里也不安全。
山桃点点头,说道:“空侯哥,你扶我起来,找根棍给我。我慢慢走回去。你背的东西已经够重的了。”
李空侯点点头,小心地抱起山桃。山桃闷哼了几声,紧紧咬着牙,生怕给李空侯添麻烦。山桃环着他的脖子,手上的力气并不多。疼痛和疲累交替折磨他,于是山桃把头架在李空侯的肩上,吸气吐气都很慢。
山桃比他背上的筐还轻。李空侯想到。
“我们明天再返回来拿药吧。”山桃小声地说道。
李空侯佯装轻松的样子,说道:“人我要,药我也要。”
山桃闭上眼睛,挨着李空侯的脖颈,脸上是淡淡的笑意。
李空侯在这个时刻,非常感谢他爸妈把自己生得人高马大,虽然他爸妈经常念叨自己比别的小孩费衣服料子费饭费菜。
就这样,李空侯背上有两个背篓,怀里还有个人。在天黑的时候,赶回了家。
赤脚医生来了走,留下了一瓶药酒。
要帮山桃擦身子、还要上药酒。
李空侯扛了一桶温水,坐在床边,用毛巾细细擦拭山桃。山桃跟剥开的春笋似的,皮肤如油膏,又嫩又白。背上的颜色像是被泼了酱油、陈醋,虽说是皮肉伤,但看起来也挺可怖。
“山桃,我给你抹药油,你痛就叫,我尽量轻点。”
浓烈的中药材味在整个屋子里散开,山桃“嘶”了好几声。
背上烈火烧灼,沿着神经烧到他的脑子,山桃从“嘶”几声到直接“啊”个不停。
几滴药油孤零零地呆在红肿的背上,李空侯犯了难。
“山桃,你喝些杨梅酒吧。兴许,就没那么痛了。”李空侯空举了一只手,温声地说道。
山桃冷汗直流,小口小口喝起了酒。
酒很快起了作用,李空侯的指腹拂过皮肤的时候,背上的痛感居然弱化到了可接受的范围内。
杨梅酒还剩半碗,李空侯不想浪费,也喝了起来。杨梅酒确实上头,李空侯已经在想,叔叔婶婶家房子建好,他有了工钱,就全都拿来当彩礼。到时候,山桃想买什么布料就买什么布料。
杨梅酒的后劲很足。山桃要飘起来了,他又想到那对生他却不养他的爹娘,心里酸涩异常。
人受伤的时候,心里也会异常脆弱。
莫须有的污蔑泼了山桃的头上,往日“循规蹈矩”的自己额外变得可笑。那些事情如走马灯一样,冲击着他痛苦的心。他觉得自己就像是祭品,制造出来只是为了充当“家人”的柴火。
屋外的星光灿烂,他骑在李空侯的肚子上,药酒的热力从背部转移到腹部。
李空侯抓着他的腰间,山桃往下看,男人的肌肉在跳动。肌肉的青筋突起,硬邦邦的。
山桃和李空侯一块骑过牛,走在颠簸的道路上时,身体亦起起伏伏。
山桃想要尿,李空侯把他抱回家的时候,给他冲了很多蜂蜜水来喝。这蜂蜜还是他从村里养蜂户灰驴那儿买来,准备捎回家的。
李空侯想都没想,就挖了半罐。
李空侯的肚子和胸口都是水,山桃也累了,趴在旁边。
李空侯拿了脸巾,擦干身上淡黄的水渍,简易冲了澡,把山桃抱到他房里睡。
男人强有力的心跳穿过他的皮肤,山桃感到很满足。山桃暗暗下了决心,刚才他答应李空侯的话不是乱说的,他会做到的。
他能感受到有东西在胀大,幸福的感觉原来是一股暖流。原来村里人说,嫁给一个好男人的妙处竟是这个。
就算是婆家来兴师问罪,他也不怕。
山桃想,他就要当一个偷人的寡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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