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听到唐尧说早起只是为了给他买鲜虾煲粥的那一刻，查旬的心像是被什么猛地撞了一下——那是一种比温柔更让他无措的情绪。
他没有回答唐尧，更没有喊那声“哥哥”，只是看着对方烧得通红的脸，思绪却飘回了越来越偏离的起点。
“算了，”没等到回应，唐尧失望地别开脸，“就知道你薄情寡义……我好烫啊，”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我是不是发烧了？你摸摸看。”
“快点，你摸嘛！我真的好烫。”
见查旬不动，唐尧催促，甚至伸出正在输液的手想去够他——
“好，我摸，你别乱动，这只手在输液。”
查旬一脸无奈，还没来得及放下唐尧的裤脚，就急忙腾出手按住唐尧输液的那只手腕，避免针头移位。
之前扎针时唐尧疼得叫唤了半天，他可不想再来一次。然后，他将另一只手背轻轻贴上唐尧的额头。
“你的手好凉啊！真舒服……不准拿走了，它是我的，就放这儿了。”
唐尧把空闲的那只手覆在查旬手背上，怕他抽走，甚至得寸进尺地将手指一根根挤进查旬的指缝，与他十指相扣。
“这样你就拿不回去了吧。”唐尧得意地说，随即命令道，“坐下，不准动，就在这里看着我。”
查旬：“……”
平时那么安静文雅的一个人，发烧起来居然这么话多又霸道。查旬只好用脚将躺椅勾近病床，坐了下来。
唐尧终于心满意足，但没过多久又嘀咕起来，说听过查旬弹钢琴、弹吉他，还没听过他唱歌呢，非要他唱来听听，看是不是一样好听。
“你为什么不唱？”见查旬不吭声，唐尧催问，“是不是唱得很难听？那……那我唱给你听！”
“好啊！你唱。”
这样的唐尧让查旬觉得有点可爱，他愿意洗耳恭听。
造物主显然没有偏颇谁，唐尧的成绩有多拔尖，五音就有多残缺，那旋律明快的儿歌硬是让唐尧唱得鬼哭狼嚎。
“你干嘛笑？不好听吗？那我给你换一首……可我嗓子有点痛，我不想唱了，我好困，想睡觉。你不准笑，混蛋查旬……我发着烧呢，你这是虐待病人，你知不知道？……”
唐尧终于闭上了眼睛，但好看的薄唇仍絮絮叨叨，三句不离查旬，气恼他笑话他。
直到这瓶液快输完，唐尧通红滚烫的脸才逐渐恢复正常，人也安静了下来。
唐尧到凌晨四点才输完液，烧也终于全退了。
查旬彻夜未合眼，此时困得不行，只想好好睡一觉，但手一直被唐尧紧紧攥着。他只能换另一只手肘支在床沿，抵着额头小憩。
谁知刚闭上眼没多久，就被唐尧的动静惊醒。
“几点了？”唐尧小声问，眼睛还闭着，不知是醒了还是在说梦话，也不知道在问谁。
“快五点了。”查旬答。
“哦。”
唐尧翻了个身，睁开眼。这一觉他睡得很香，正想伸个懒腰，却突然发现自己手里牵着什么——抬起来一看，竟然是和查旬十指相扣。
唐尧猛地坐起身，“我怎么牵着你了？！”立刻甩开了手。
现在的唐尧又变回了平时那个温润文雅的模样，昨晚那个话多霸道、还鬼哭狼嚎唱儿歌的人仿佛只是幻觉。
查旬：“......”
唐尧揉了揉太阳穴，努力回想昨天的事。他只记得查旬在天台找到了他，一路抱着他跑来医院——查旬跑得很快，他听到了他急促的心跳，也感觉到了他滴落在他脸上的汗水。
至于到医院之后的事，记忆就模糊了。
但唐尧能确定一件事——是查旬从昨天下午到现在一定还没吃过东西。
“饿吗？”他问。
“我们回家吧！”不等查旬答，唐尧已下来病床。
唐尧状态恢复得不错，除了饿得发慌，头脑清醒，脚步也稳了。
“你确定不等到天亮，做个全身体检？”查旬站起身说。
“我没那么娇气，发个烧而已，用不着。走了。”全身体检要一千多，本来就没有大问题，唐尧可舍不得那花冤枉钱。
唐尧坚持要回去，查旬没再说什么。
给医生打过招呼后，俩人一起出来医院，站在马路边打车。
凌晨五点的街头格外安静，幽冷的月亮还挂在天边，初秋的空气很清新，但也凉飕飕。
唐尧不禁打了个冷战，抱紧双臂，忽就感到身上突然暖暖的，一件还带着体温的校服外套披在了他身上——是查旬的。
唐尧诧异望着查旬。换作以前，这人可不会这么体贴，今儿是那根神经错乱了。
查旬没有回应唐尧的目光。脱下外套后，他身上只剩一件工字背心，露出线条流畅，富有力量的双臂。
唐尧悄悄暗想：“怪不得能抱着我跑那么快……这臂力，怕是单手都能拎起我吧。”
正好一辆出租车驶来，查旬伸手拦下，打开后车门，没有先上车，而是对唐尧说：“上车。”
唐尧受宠若惊地钻了进去，查旬才随后坐上。两人都坐在后排。
唐尧告诉司机去海鲜市场，查旬每天的鲜虾粥必不可少，今天更不能例外。
查旬却让司机去朝阳村，也就是唐尧家。
出租车司机左右为难，干脆不走，等他俩商量好再走。
“不能回家，得先去买鲜虾给你煲粥。”
“今天不想吃。”
“为什么？”
“没胃口。”
唐尧对昨晚的事毫无印象，真以为查旬是熬夜导致食欲不振，“那就去朝阳村吧，师傅。那你今天想吃什么？家里只有面条和白粥，你不吃白粥，就只能煮面了，行吗？”
“嗯。”
一路上，唐尧偷偷观察着查旬，绞尽脑汁回想昨晚发生了什么。他总觉得今天的查旬有些反常。
下车时，唐尧注意到查旬没有像往常那样撇下他先走，而是扫码付了车费，等他一起。
但最让唐尧惊讶的是另一件事——查旬的账户不是被冻结了吗？哪来的钱付车费？
两人前一后走在楼梯间，唐尧忍不住问：“你哪来的钱付车费？”
没等查旬回答，唐尧又猛地想起更重要的事，“对了，医院的账结了吗？我竟然忘了！”
“结了。”查旬淡淡回。
“你爸妈给你转钱了？”
“在医院一共花了多少钱？我转给你。”唐尧紧连接说。
“嗯！不用转。”
“为什么？”
“几百块而已。”
“几百块不是钱？我可不想欠你人情，钱债好还，人情债可不好还。”
唐尧习惯性摸向裤兜找手机，却摸了个空，心里一慌：“我手机呢？”
“这儿。”跟在后头的查旬递上他的手机。
唐尧惊讶接过，“怎么会在你那儿？”
问完才想起，昨天手机存在教室的柜子里，大概是查旬去找他时一并拿回来的。
“把你微信给我，我把钱转给你。”同住一个屋檐下近三个月，竟还没有彼此微信，说起来真够生疏的。
这时他们已经走到二楼家门口。
唐尧坚持要转，查旬没说什么，他把手机解锁递给唐尧，“一百。”他说，少了唐尧不会信。
“这么便宜。”
唐尧的确质疑了。平时去医院输液没五六百下不来，但他没多问，直接扫了五百过去。他临走前转的一千生活费，这下又去了一半。
唐尧在心里盘算要怎么挤出时间把钱赚回来。
在还手机前，唐尧顺手加了查旬的微信，并自作主张点了通过验证。
查旬的微信名是个“。”号，头像是他的滑板。
“活得跟个老干部似的。”唐尧在心里吐槽这单调又无趣的微信名。
他给查旬备注名写“99天”。意思是距离查旬回深圳的日期，每天改一次，到改到0的那天，就可以删了。然后互不相干。
真是个绝妙的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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