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知道唐尧在那儿,是查旬让查妍妍的助理定位的。昨天的事,他仍心有余悸。
两人就在这种诡异的沉默中一前一后到了家。
戴雅如还没回来,家里依旧只有他们两个人。
唐尧给查旬做了两菜一汤,自己却只盛了碗白饭,浇上点开水,撒一勺白糖,拌了拌就吃。
头昏得厉害,什么油腻、辛辣,唐尧都吃不下,只想吃点甜的。
他们面对面坐在餐桌旁,整顿饭依旧一言不发,安静得只剩下碗筷轻微的碰撞声。
吃完后,查旬没像平时那样立刻回房间。他似乎在犹豫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做,还是起身离开了。
唐尧默默收拾碗筷。
“报应”很快就来了。
本来昨晚高烧就没好透,加上一天没休息好,来回折腾,他现在只觉得头重脚轻、浑身发软,一个没拿稳,“啪”的一声——碗摔碎了。
唐尧在心里骂了句倒霉,赶忙伸手去捡碎片,指尖却被划了一道口子。他下意识把手指含进嘴里吮吸止血,正转身要去拿扫把,却猝不及防撞进一个人怀里。
——是查旬。
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进来厨房的,唐尧完全没察觉。
唐尧立刻后退一步,拉开彼此距离。
查旬也没说话。
他的目光先是扫过地上的碎片,又落回唐尧脸上,尤其在唐尧吮手指的动作上停顿了一下,像是非常不赞同。
他转身出去,片刻后又回来,手里拿了一张创可贴。
查旬把创可贴递给唐尧,然后笨拙地拿起扫把,把地上的碎瓷片打扫干净,之后又一言不发地回了房间。
全程像一出无声的默剧。
唐尧自己也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明明回头想想,似乎也没多大点事,可他就是不想主动跟查旬说话。
这根本不像平时的他。
不过查旬的好意唐尧倒是欣然接受。这创口贴和家里的不一样,显然是查旬自己的。
唐尧包好伤口,洗漱完毕,换上纯棉睡衣,才回到书桌前。
一坐下,他就再也不想动,也不想刷题。脑袋又沉又昏,难受得厉害。他抬手摸了摸额头——一片滚烫。
又发烧了。
退烧药在电视柜抽屉里,可电视柜被查旬那架又大又笨重的钢琴挡得严严实实。他现在浑身乏力,根本挪不动。
“睡一觉就好了。”他对自己说。
他勉强从书包里拿出笔袋,把明天联赛要用的文具一一理好,放在书桌最显眼的地方,这才上床睡觉。
可唐尧睡得并不安稳。浑身肌肉酸疼、乏力,一阵阵发冷,还不停打喷嚏——不仅是发烧,还感冒了。
唐尧把自己紧紧裹在薄薄的夏凉被里,拼命告诉自己:快睡,睡醒就好了。
此时还不到九点。
查旬平时总是十点整准时提着吉他进唐尧的房间“骚扰”,今天却例外了。
十点半,他才大汗淋漓地从自己房间出来,手里拿着睡衣,显然是刚翻窗出去运动了一圈。
五分钟,查旬冲完澡,站在过道里看了看放在客厅的吉他,最终没去拿,而是回房躺下,开了局游戏,打算打完就睡。
两个多月来,他如钟表般精准的“干扰行动”第一次错时,导致这局游戏打得格外不顺,频频失误,索然无味。
看来,他还是应该去吵唐尧。
明天唐尧就要联赛,他正该去闹得他心烦意乱、无法复习,最好联赛失败。
这么想着,查旬放下手机,走出房间,拿起吉他,像往常一样径直推开了唐尧的房门。
书桌前竟然没人?
今天睡得这么早?也是,明天联赛,是该早点休息。
查旬看见床上的人像只虾米似的蜷缩着,整个人严严实实裹在薄被里。他顿了顿,准备转身离开。
却忽然觉得不对——唐尧那么节约的一个人,睡觉怎么会不关灯?
查旬放轻脚步走到床边,虽然他走路本来就没声音。
“脸这么红?”
查旬迟疑了一下,将冰凉的手背轻轻贴上唐尧的额头,“……怎么又发烧了。”
“家里有退烧药吗?”查旬稍稍用力推了推唐尧的肩,“没有我去买。”
唐尧本来就没睡实,迷迷糊糊半睁开眼,望向查旬,声音含混不清:“……退烧药?”
“有吗?”
“有。”
“在哪儿?”
“电视柜抽屉……”
“……你要去哪儿?”
“给你拿药。”
“哦。”
没多久,查旬回来了,手里端着半杯温水和一片退烧药。
“起来吃药。”
唐尧吃力地撑起身。他出了不少虚汗,薄薄的棉质睡衣贴在单薄的胸膛上,锁骨半隐半现,勾勒出清瘦的轮廓。白皙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微蹙的眉头下,那双总是明亮灵动的眼睛此时湿漉漉的,看上去格外脆弱可怜。
查旬移开目光,只用余光瞥唐尧。
因为冷得发抖,唐尧接水杯的手颤得厉害,几乎要把水晃出来。
查旬皱了皱眉,把杯子拿回来,先将药片递到唐尧嘴边,等唐尧含住了,才小心地喂唐尧喝水。
查旬喂得不急不缓,唐尧喝得顺畅,一点没呛着。
唐尧原本还想自己来,毕竟让这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照顾人,他真怕自己被呛死……没想到对方动作竟出乎意料地仔细。
“你又要去哪儿?”
见查旬喂完药又要走,唐尧急忙问。
唐尧很没有安全感。十岁那年那次发烧,如果不是他妈守了他一整夜,他可能早就烧坏了。所以每次发烧,唐尧都特别害怕一个人。
“接水,拿感冒药。”查旬说完,顿了下,不知怎么想的,竟补充了一句让唐尧安心的话,“马上就回来。”
“哦!”
不知怎么,走到门边,查旬忽冷不丁说了句:“你还需要容忍我九十九天。”
“......你也在算你回深圳的时间?”唐尧语气高兴。
查旬的神色沉了沉
“那剩下的九十九天,让我们好好当好兄弟吧!”
查旬深深的看了唐尧一眼,没有回答,转身走了。
“......你生气了?”
唐尧对昨晚自己说过什么毫无印象,只在心里猜想:查旬大概也很想回深圳吧,连日子都算得清清楚楚呢。
唐尧强撑着沉重的眼皮等查旬回来,乖乖吃了感冒药,加了一床被子,终于觉得不冷,才昏昏沉沉再次睡去。
这一晚他比昨晚安静许多,不再闹腾,但总会时不时睁开眼看一下。每次看见查旬还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他就重新闭上眼,继续睡。
有一次,他正巧在查旬起身去关大灯时睁开眼,发现椅子上空了,心里一急,猛地坐起来,慌张地四处寻找。
直到看见查旬正站在门边,才松了口气,哑声问:“你又要去哪里?”
“关灯。”
“哦。”
唐尧没有立刻躺下,目光眼巴巴地追着查旬,直到对方重新坐回椅子,他才安心缩回被子里。
“这么没安全感。”查旬在心里想,“……估计也只有生病的时候会软成这样。”
关掉大灯,只留一盏昏暗的台灯,唐尧终于很快睡着。但依旧睡不踏实,纤长的睫毛不时轻轻颤动。
看唐尧这样子,查旬今晚是别想回房睡了——哪怕唐尧已经退了烧。
查旬靠在那张硬邦邦的椅子上,望着泛黄的天花板走神。忽然,手机嗡嗡震动起来。
是张扬打来的电话。
“有事?”查旬接起,声音压得很低。
“我顶,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
“也不看看时间。”
“才凌晨两点而已……你声音怎么这么小?在偷人啊?”电话那头,张扬笑嘻嘻地开玩笑。
“你以为我是你……”
“你在跟谁说话啊?”唐尧忽然含糊不清地问。
寂静的深夜里,即使唐尧的声音很轻,电话那头的张扬也听得一清二楚。
不等查旬回答,张扬已经大惊小怪起来:“我靠!这声音我记得!是上次那个‘男保姆’!凌晨两点你们俩在一起?!难怪嫌我电话打得不是时候……兄弟,老实交代,什么情况?嗯?”
查旬懒得理他,直接挂了电话,然后才对唐尧说:“没谁。睡你的。”
“哦。”
唐尧像只被顺了毛的猫,乖乖应了一声,又迷迷糊糊睡去了。
查旬的手机却不得安宁,遭到了张扬连番微信轰炸。
查旬不得不回复。
“什么事都没有。是你思想龌龊。”
“我靠!我龌龊?那你倒是说说,凌晨两点你们为什么还在一起?”
“他生病了。”
“他生病了关你屁事?要你照顾?”
查旬沉默了一下。
“之前你给我说的要整治的那个人……就是他吧?呵!现在深更半夜不睡觉照顾人,这可不是你的本性啊!兄弟,当心点,别把自己陷进去了。”
“看来我什么时候必须来看看你,给你把把关。”张扬连发。
“把关?”查旬的手指顿了顿,忽然打出一句连他自己都被惊讶的话:“你知道他是谁吗?是唐友峰和他前妻的儿子。”
“我顶!这么劲爆,那你们俩......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不然呢?”
“太他妈扯了。”
“我以为你真去那里潇洒了,结果是被你爸丢到他前妻家去了。”张扬再发。
“不是,我突然想说,查旬,你......不会跟他玩骨科吧?”张扬又发。
“滚!”
查旬不再搭理张扬,任由张扬用信息狂轰乱炸。
但心,还是被张扬口无遮拦的话搅乱了。
他回想起自己最近越来越偏离初衷的行为——每天雷打不动去唐尧房间弹吉他,原本是为了吵得他不能好好学习,成绩下滑,保送失败;他想看的是唐尧拼尽全力却最终落空的失望和愤怒。
现在机会就在眼前:唐尧病了,只要他不管他,任他自生自灭,明天的联赛绝对考砸。
可是……他不想这么做了。
他不想在那张脸上,看到任何难过的表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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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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