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雅如苦笑,“那段时间,妈妈不知道你爸爸究竟是怎么了,他出去见了个人回来以后,突然就变了。为了让我主动提离婚,他不是无端发火就是凭空抱怨。妈妈不知道你是不是还有印象。”
“有一点,但不清晰。只记得您把我送去了外公外婆家。再回来时,您们已经离婚了,财产归他,我归您。”唐尧说:
“他把我们原来住的那套房卖了以后,就杳无音讯,我们没有地方住,是外公外婆接我们过来的......就是现在这个家。这些都是外婆告诉我的。”
戴雅如苦笑点头。
“他当初去见的那个人……就是查旬的母亲,对吗,妈?”唐尧的声音更低了。
戴雅如再次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说:“尧,其实到现在,妈妈都不能确定是不是。只是听别人说,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
看他妈陷入难受的回忆,唐尧立刻打断:“别想了,妈。不知道就算了,都过去那么久了,现在追究也没有意义。我们想点开心的!”
“嗯,不想了。妈妈也不想去追究了。”儿子的关心是最好的慰藉,戴雅如脸上终于又露出一点笑容。
见他妈笑了,唐尧的心情也稍稍放松了一些。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向墙角——查旬的滑板还静静靠在那里。他不是最喜欢这个滑板吗?为什么不带走?
“小旬的这些东西,你来处理吧!尧,妈妈都听你的。”注意到儿子的眼神一直落在查旬的滑板上,戴雅如温柔说。
“妈。”唐尧喊一声,望着他妈。
“妈妈知道,你今天不高兴,是因为舍不得小旬吧?”戴雅如握过儿子的手,“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这个家原本就只有咱们母子俩,一直都冷冷清清的,小旬来了以后,热闹了不少,现在他突然走了,不止你不习惯,妈妈也不习惯。
所以,小旬的这些东西,咱们都给他留着,不动。小旬只是去留学,又不是不回来了,等他什么回来,他自己想怎么处理再处理。你是这样想的吧?尧。”
“嗯!”唐尧点头,眼圈微微红了,“我替查旬谢谢您!妈。”
“妈妈只希望你开心,别的都不重要。快吃饭吧,菜都凉了。”
母子俩边吃边聊了些别的事。唐尧问起母亲辞职的进度,戴雅如说批了,十一月底就走。他又问她和白世杰的打算,戴雅如笑着说,等你成年再说。
或许是被母亲的平静感染,唐尧原本沉重的心情不知不觉轻松了些。
可每到晚上十点——那个查旬雷打不动会来他房间弹吉他的时间——看着空荡荡的床沿,孤独和不习惯还是会丝丝缕缕地渗出来。
这时,唐尧就会把查旬的吉他拿来放在床上,假装本尊还在,刷完题再默默放回去。
那张他曾经视为眼不见为净的合照,现在却小心翼翼框起来,摆在书桌最显眼的地方,每天都要看好几次。
至于微信备注,唐尧自己也说不清是出于什么心理,他把原来的“63天”改成了“2555天”。过一天,减一天。
那条微信祝福消息,是唐尧给查旬发的最后一条消息。
白世杰又带着小白莎来家里玩,小姑娘一进门就睁着大眼睛问:“好看哥哥呢?”听到大人说“去国外留学了,要很久很久才回来”,她顿时扑进唐尧怀里伤心地哭了很久。
郑前和八中那些追捧查旬的女生们,也足足消沉了大半个月才缓过来。
决赛日益临近,唐尧几乎将全部心思都扑在备战上,两耳不闻窗外事。
离决赛只剩三天。
今年决赛地点在xx省,队员们统一在xx局集合,由老师带队乘高铁前往。
出发前一晚,唐尧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告诉戴雅如他要代表学校去外省参加学科竞赛,大约一周,费用由学校承担,让她不用给钱。
——校方确实负责大部分开销,至于零花钱,唐尧这段时间抽空做家教也攒够了。
但第二天出发时,戴雅如还是坚持给他转了三千块,才放心地站在楼梯口目送他离开。
唐尧觉得他妈今天有些异常,从早起就见她不时用拳头轻敲头。
他担心地问起,她只说可能是昨晚没睡好,有点头痛,让唐尧别担心。
唐尧便照常去xx局集合,随队前往高铁站。
省队员一共14人——加上两名带队老师,老周是其中之一,一共16人。
候车厅里人声嘈杂,广播播放着各班次列车的检票信息。
十六名师生挨着坐了两排。他们那班车十点发车,还有二十分钟才检票,唐尧便拿出书来看。
那知刚翻开扉页,坐他旁边的男生突然像中了邪似的跳起来,指着那本书惊叫:“你去哪儿弄来的这孤本妖书?!”
唐尧看着手中这本纸黄页旧的《几何证题》,莫名其妙:“正妍集团统一寄的啊。你没收到?”
此话一出,四周瞬间炸开了锅。
“这可是绝版!怎么可能统一赠送?!”那男生激动得几乎语无伦次。
唐尧站起身,看向其他队员:“你们……真的都没收到?”
众人羡慕嫉妒的眼神几乎要把他洞穿:“真!没!有!”
唐尧呼吸猛地一滞。还是掉以轻心了,被查旬那混蛋耍得团团转!
老周和另一位带队老师闻声赶来。老周接过书只瞥了一眼扉页上那蓝色的墨迹题签,脸色顿时变了——这是已故数学泰斗X老亲笔签名的非卖品,有钱也买不到,里面有许多竞赛绝杀题,如今更是孤本,据说其他版本在特殊时期都已损毁。
难怪其他队员羡慕得眼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
老周把书还给唐尧,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低调。
唐尧扶额,自觉比窦娥还冤。
当初收到这本书时,他的惊讶不亚于在场任何人。现在回想起来,自己真是傻得可以——他打电话核实时,查旬就在旁边那么明显地暗示对方,他居然毫无察觉,还欢天喜地地相信了,甚至感叹正妍集团不愧是家大业大!
唐尧咬着牙坐下,把书摊在膝上,拍了一张照片,又PS了一张锦旗,一并发了出去。
锦旗内容:
致:正妍集团遮遮掩掩部查部长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荣获“年度最会绕弯路送温暖”大奖
颁奖人:着耍得团团转的被温暖人唐某
唐尧知道查旬未必会看到这条消息,但不管查旬看到与否,唐尧都要发。
因为此时此刻他的心情被愤怒、兴奋、激动紧紧裹挟,必须要告诉他,他已经知道这件了,他休想再耍他……不,应该说“瞒”,更贴切。
因为他真的很高兴他对他默默的关心!
信息发出后,唐尧紧紧握着手机,明知不可能,心里却仍存着一丝微弱的期待。
不知过了多久,广播开始通知他们的车次检票进站。而期待中的回复并没有来。
唐尧失落地准备把手机揣进裤兜,拿身份证出来,检票进站。
手机却突然响了,屏幕上跳动着“白叔”两个字。唐尧心头一紧——这么早?
“喂,白叔?”
“小尧!快、快回来!你妈出事了!我们在市医!”白世杰的声音像是被恐惧攥住了喉咙,破碎而急促地撞击着唐尧的耳膜。
“我妈?”唐尧浑身的血仿佛瞬间凉了,他猛地从座位上弹起来,手机几乎捏不稳,“她出什么事了?” 他一边对着话筒嘶声追问,一边像离弦的箭般冲出候车厅,撞开了周遭模糊的人影。
“唐尧,你去哪?检票了,回来!” 老周焦急的吼声在身后追赶。
唐尧脚步未停,只急促回头嘶喊:“周老师,对不起!我妈在医院,我必须去。” 每一个字都带着灼烧喉咙的急迫。
老周气喘吁吁地追上来,一把拽住唐尧胳膊,痛心疾首:“决赛呢?就这么放弃了?不能找别人照应一下吗?”
“找谁?” 唐尧猛地甩开老周的手,眼圈瞬间逼红,声音压抑得几乎哑了,“我家只有我和我妈,没有别人。”
“那决赛呢?熬了那么多夜,拼了这么久,眼看就要摸到金牌了,就这么……白费了?” 老周指着检票口的方向,语气满是难以置信的惋惜。
唐尧的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击中。他死死捏紧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骨节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
金牌,保送……那是他藏在心底,准备给他妈的最大惊喜啊!多少个日夜的伏案苦读,多少道难题的咬牙攻克,不就是为了此刻吗?那份沉甸甸的期盼,此刻却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口生疼。
可是……
如果……如果他妈真有什么闪失……他就算捧着十块金牌回来,又有什么意义?那迟来的惊喜,还能送给谁?
冰冷的绝望瞬间压倒了唐尧滚烫的野心。
唐尧猛地抬起头,通红的眼眶里,是碎裂的光,更是斩钉截铁的决绝。他紧咬牙关,那几个字几乎是从齿缝里迸出的,带着孤注一掷的颤抖:
“没有什么……比我妈更重要!”唐尧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对不起,周老师……我……弃赛!”
说完,唐尧立马转身,以更快的速度,更决绝的姿态冲出候车厅,将近在咫尺的梦想入口,狠狠抛在身后。
老周僵在原地,望着那个迅速消失在门口、义无反顾奔向未知恐惧的单薄背影,重重地、无可奈何地捶了一下大腿。
这个倔强的少年,为了母亲,亲手斩断了这铺满荣光的青云路!
一个小时后。
唐尧火急火燎赶到医院,在住院部的病房里见到了白世杰,他满面愁容。
戴雅如躺在病床上,眼睛闭着,表情痛苦,医生正在给她做检查。望着母亲忍受痛苦折磨的模样,唐尧的心一阵阵生疼。
“白叔。”
唐尧低低喊一声,示意去外面说。
两人走到走廊尽头的窗边。
“我妈具体是什么病?白叔。”
白世杰叹了口气,说是早上戴雅如经过他店门口时,他就发觉她脸色很不好,坚持要陪她来医院检查。起初她还不肯,硬是被他劝来的。做了CT之后……结果确诊是未破裂但高危的颅内动脉瘤,需要尽快做介入栓塞手术,费用大概三十万左右。否则就像个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
三十万。
唐尧的身体猛地一软,重重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一阵酸楚和无助感狠狠攫住了他——他该去哪里,为他妈凑到这救命的三十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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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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