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夫人同等的看不起杨家女儿和沈家女儿,但奈何霜降的夫郎争气,她必得梗着这口气去捧霜降。
她摇着扇儿,有些刻薄地笑道:"哎哟,这崔二奶奶她爹还做过十几年的千夫长呢,如今陪嫁女儿,怎么就这么一点子?还是咱们崔夫人进门时,那十里红妆,我们看了呀,心里都觉得羡慕呢!"
霜降此时并不在这一桌,她在同崔如松的上司杨将军夫人,以及其他几个刚到不久的高官夫人们说话。
这一桌,她就拜托了姐姐二娘帮她。
二娘立刻就明白这不省油的灯又是在惹麻烦。她不在乎那新进门的崔二奶奶被人笑话,可邢夫人这样一说,要是叫崔二奶奶听见,难免会觉着因为三妹嫁妆丰厚,自己嫁妆薄,旁人都瞧不起她。
她嗤笑了一声:"那可不是?就是邢夫人你,当年出嫁时,也不如我家妹子罢?我年纪轻,倒是不晓得邢夫人出嫁时多少嫁妆,不如说来给我们这些粗陋寡闻的长长脸子?"
邢夫人还没来得及开口,早有看不惯她的夫人开口了:"哟,苗夫人才嫁来不久,你是不晓得,邢夫人当年出嫁呀,说是有三十六抬嫁妆,可装得宽宽泛泛的,依我看,怕是同今日的崔二奶奶也差不许多罢。"
邢夫人姿态摆得太高,自诩是官家女出身,看不起这家的夫人是商户女,看不起那家的夫人是平民出身,大家也都不爱理她。
这位夫人说的是半真半假。半真是因为邢夫人是庶女,她爹爹不过是八品官,就算有些灰色收入,但不巧的是她的嫡姐与她一年出嫁。
做母亲的当然天然地就偏爱自己所生的孩子,家里的钱财就那么多,嫡姐的嫁妆多了,她的当然就少了。
倒霉的是,她爹爹只看重儿子们,对于嫡女,因为是太太生的,倒还略微给几分关怀,到了庶女身上,太太说甚么就是甚么,只要不太过分,他都不管。
所以自然可以想到,她爹爹也不会对太太的作为进行甚么干预。
同样都小娘生的,她哥哥每个月有二两银子月钱,她却只有五百文。仅仅只是因为哥哥是郎君,所以受到父亲重视,连身为嫡母的母亲也不能随意为难他,而自己,只是一个不受看重的庶女,哪怕日日都被嫡母惩罚,父亲也不会多说一句。
她不喜欢那个让她备受忽视的家庭,可她为了自己那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虚荣心,却仍旧扯着老虎皮,以官家女的身份嘲笑那些商户出身,平民出身的太太夫人们。
她的底细,许多太太夫人们都晓得,也极为看不起她——你在你自己家里备受忽视,如今倒在外头作威作福的。若不是她夫君有个七品校尉的官位,许多比他官位低的太太夫人们不敢太过得罪她,那大家可就不仅仅只是不理会她了。
邢夫人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她很想大声嘲笑回去,可是理智告诉她,她得忍下这口气。
这可是崔千夫长的婚礼,崔如柏只有九品,得罪他不可怕,但坏就坏在今日婚礼是崔大人两口子替二弟崔如柏操办的。
若是她敢在这里闹事,定然会得罪崔大人夫妻。崔大人是只比她家夫郎高一级,可是县官不如现管。她家夫郎正好属于崔大人管辖范围内,不要说给他找麻烦,但凡只要少分几个任务给他,就够他家吃亏得了。
西山营五品以下升迁全靠战功,任务做的少,战功就少,赏钱也少,不仅邢夫人夫郎升迁速度会慢下来,而且家里收入也会减少。
她只好挤出一个咬牙切齿的笑容:"董夫人记性可真好。"
董夫人显然心情不错:"那是啊,我虽然今年也有二十六七了,可勉强还算年轻,记性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二娘见邢夫人缩了回去不再胡说八道,她意有所指地说:"这大喜的日子,咱们也得玩的高兴才是,可别被糟心的事情坏了心情才是呀!"
被暗指糟心的邢夫人咬了咬牙:"苗夫人说的是啊,咱们合该高高兴兴的吃酒才是。"
她暗恨苗沈氏不给她留面子。若不是怕她继续惹事,要惹得崔夫人不满,她今日非得同这苗沈氏和董李氏掰扯清楚!
"哟,你们这边怎的这样热闹啊?"杨夫人连着韩夫人一道儿过来了。
韩夫人是小韩将军的夫人,崔如松是刘茂将军在时提拔起来的,他走了,韩将军也继承了这位长辈半师的人脉。
崔如松在他和韩夫人看来,也算是自家人,也因此,只要是崔家宴请,韩夫人都不推辞。
韩夫人算是西山营的最顶头的贵夫人,在西山营里的官太太圈子里,大家都不敢得罪这位夫人。
邢夫人很害怕别人抢着告状,说她在人家婚礼上故意挑拨离间,嘲笑人家嫁妆减薄。
她就抢着开口:"原也不是甚么别的,不过是大家瞧着崔二夫人的婚礼,略聊了几句我们当年的婚事罢了。"
二娘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开口道:"邢夫人说的是呢。"
今日这婚事是妹妹操办的,当然不能把事情闹到韩夫人身前去。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是最好的。
其他人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也就随声迎合着。
霜降这时招呼完了那边,过来,开了个玩笑道:"怎么大家都在这站着呢?难不成大家竟是不饿吗?快请入席罢!"
霜降直觉这儿肯定出了点事儿,但是事情应该不大,至少大家瞧着都还是一副和和睦睦的模样。
她悄悄朝姐姐二娘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二娘往邢夫人的背影努努嘴,霜降瞬间就明白了。
这位邢夫人,干啥啥不行,可是挑事她可是第一名。定然又是她挑的事头。
但现下可不是搞清楚已经平息的事情的时候,霜降带着笑容把各位夫人们引进席面,她这才找到空闲去看看她的爹娘。
沈家人来的很早,但是霜降作为女主人,能分给娘家人的时间也是很有限的,即使很想念爹娘,哥哥嫂嫂,还有可爱的侄儿侄女,但她必须得去招待其他的客人们。不叫客人们觉得自己受到了慢待。
"阿爹,阿娘。"霜降落了座,同家人们打招呼"三哥哥,三嫂嫂,五哥哥,五嫂嫂。"
"快坐,你今日忙的脚都不沾地的,一定饿了。快多吃点儿,啊!"苏氏高兴的把小女儿拉了来。禄哥儿,祥哥儿,以及严哥儿大声叫着姑姑(姨妈)
"阿奶如今身子好么?大姐今日怎的没来?"霜降问道。
"你阿奶身子还是老样子,旁的没问题,就是腿,你大姐啊,运气不好,本是说了要来,结果昨儿晚上忽的就发动了,生了个小娘子,自然就来不了了,只好叫你姐夫带着严哥儿来了。"苏氏一边给女儿夹菜一边说。
"可是大姐这才七个多月啊?怎么会突然就生了?大姐跟我小侄女如何了?"霜降连吃饭的心思都没有了。
朱氏也很无奈:"大姐也是真的倒霉,从卧房出来,要去正房吃饭,哪里晓得台阶上的苔藓,踩着滑倒。可把大家吓得够呛。好在母女平安,只是小家伙早产,身子骨弱了些,大夫说了,若是好好将养着,熬过八岁,孩子身体也就渐渐与常人无异了。”
梨花自责得很,她怀身子比元娘晚了五个月份,如今才两个月不到,她这是第一胎,元娘体恤她,放了她假,叫她等到生了孩子在回来伺候。梨花不同意,主仆两个扯了好久,最后一人退一步,梨花在家呆到三个月,把胎坐稳了就回来伺候,等伺候到七个月,就回去待产,坐完月子再回来。
所以元娘早产之时,梨花并不在身边,在她身边的是一个才买的小女使梨叶。
梨花觉得,要是她在奶奶身边,定然会小心地护着奶奶,不叫奶奶滑倒早产。梨叶虽然不错,可毕竟年纪小,经验不够,没保护好奶奶。
如今小主子天生体弱,梨花更是自责。
元娘早产,苏氏和朱氏许氏连夜就去了罗家,刚开始三个妇人怀着一肚子火,有元娘生严哥儿时罗三娘回来作妖,她们认为是罗家又出甚幺蛾子,才导致元娘早产,都下决心要好好找罗家掰扯掰扯。
哪知道这真的是一个意外,真的就只是元娘运气不好,摔倒了。
沈家三位妇人也沉默了,要是真的亲家故意纵容,导致元娘早产,她们还有话说。可这就是单纯的元娘自己没站稳,罗家也第一时间通知了沈家,去请了大夫,罗太太也去守着元娘,她们倒没办法把这股火发出去了。
但妇人生产,本就九死一生,更别说元娘还是早产。
苏氏即使知道不是罗家的错,但还是对女婿每没个好脸色。——她女儿正在产房里挣命呢,七个月早产,她没劈头盖脸骂罗云一顿,就是她涵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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