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七十五章

苏氏第二天早上听说了这件事,她就叹了口气,替四娘发愁。两个侄女里头,虽说四娘最是跳脱,可四娘也算是她的弟子,手把手教她织绸,相处的时间多了,她自然更偏心四娘。满心想着四娘性子跳脱了,她也仔细跟三弟妹打探着,想给她找个温和的好夫郎。哪知道她忽的就来这么一出,只怕是短时间内,少有媒婆敢接手这桩事儿了。

她又问朱氏:"昨日四娘半夜里来,你怎么不说与我知道?"

朱氏就笑道:"媳妇原也是不知道的,若不是四弟两口子急匆匆上门来,正遇上桃花这丫头,怕也是不知道四妹妹闯了祸。三妹妹向来是稳重的,她姊妹两个也好,您前日里才说头疼,好容易睡下,我怎么好就兴师动众的把您叫起来?"

苏氏站起身来:"我去看看你三婶婶去,只怕她昨日也气的不轻,年纪一年一年上来了,可别气出个好歹来。中午就别做我的饭了。"忽然想起,二娘怕是要来,她们姊妹一向同气连枝的,又嘱咐朱氏,"若是二娘要来,午食也添一道她爱吃的酸萝卜老鸭汤。”

朱氏点头送走了婆婆。

苏氏猜的果然不错,二娘一早从母亲刘氏那儿听了消息,气的直跺脚:"我同三妹三番两次跟沈四娘说,叫她改一改她那副脾气,本来正是议亲挑女婿的时候,她闯下这个祸事来,那里能有她的好果子吃!"早食粥都没喝几口,就匆匆的带着女使桂圆来了霜降这里。

"二姐。"四娘办了错事,自觉有些心虚。

二娘拿手戳她的额头:"沈四娘,你可真是本事大了!还敢当街打架了?纵使咱们三家住一条巷子,大晚上黑灯瞎火的,你一个小娘子也敢跑出来?你真是!"

霜降忙拉二娘坐下:"二姐,你别骂四妹了,她已然知道错了。"

二娘自己倒霉,坑去做了填房,自觉是没指望了,可她想着,两个妹妹总要比她嫁得好,她心里才舒服。

哪里知道,四娘眼错不见的就闯了祸事。

"为今之计,只好是四娘深入简出的,少出去,多在家里呆着,也不忙着议亲,等个几年,大家都淡忘了,也就好了。"霜降这样说着。

四娘这事儿说大不算太大。她是当街打架了,但先挑头的并不是她,何况只是小娘子打架,并未如二娘那般涉及男女婚嫁。如今是容易说她不端庄,不贤惠的,但过上几年,宁远府的小娘子那般多,只要嫁妆出的厚一点儿,家境上不想着高攀,找个和三叔家差不多的人品敦实的郎君,也不算太难。

只是宁远府的规矩是,小娘子小郎君一般从十一二岁就开始议亲,这也是有我们家的孩子珍贵,所以要慢慢挑拣的意思。十四五岁才议亲的小娘子当然是不如十一二的小娘子受欢迎,往往剩到后天的,自个儿或者是家境,总有一样是有短板的。但并非十四五议亲的小娘子就嫁的不好。

如今四娘这事儿正在风头上头,顶着风头议亲的,未必会比等个两三年再议亲的人家来的好。

二娘心思细致,虽然生气四妹妹自毁长城,但她也细细想过了。

如今四娘最好的就是缓上几年,等大家淡忘了这件事,再说亲。故而霜降一说这话,她也附和道:"三妹说的对,四妹,你日后就少出门,跟着我们做针线也好,或是在家里跟着三婶婶四嫂嫂学理家事也好,总之,把这几年过去了,也就是了。——你可千万改改你这性子!她说的再难听,可伤着你半点儿不曾?不理她也就是了。她成家甚么名声,这方圆十里的谁家不晓得的?把她的酸话当真的能有几个?她爱说就说去了。"

二娘是真的怕四娘再闯了祸,觉得不放心,又拉了霜降:"你最近干脆也不要出门了,我也日日往三妹这儿来,我和三妹也好看着你,你甚时候稳重些了,甚时候再说出门这话。"

四娘点点头,又问:"可我织了绸,总得出脱了呀。"

霜降好笑:"你在我家呆着,我爹爹和三哥这两个主事儿的都在呢,还用得着你跑铺子上去?"

四娘答应了。蝴蝶几乎欣慰的要哭出来。四娘子脾气急,一上头就容易干些出格的事情。她往往都是跟着四娘子背后规劝,或者帮着擦屁股。

昨日跟杏花姐姐去,她一遍说一遍哭,简直一把鼻涕一把泪,求杏花姐姐千万恳求三娘子,好好圈一圈四娘子这脾气,她怕四娘子早晚要闯出祸事来,如今只是耽搁几年不嫁,要是闯了大祸,她们主仆可怎么办才好!

蝴蝶再内敛稳重,也就是个十三岁的小娘子,因为四娘待她很好,她也很忠心,可她越是把四娘看的重要,越对四娘这急脾气心累。如今四娘子吃了这个亏,肯静一静,三思而后行,那她简直是给二娘子和三娘子磕头了。

家里都只作四娘几年内没有人议亲了,哪里知道,四娘这一架竟打出来了好姻缘。

来提亲的是兴顺商行的东家太太,林太太。她这儿子是个遗腹子,儿子还没生下来,林官人就出去走商时没了。是她挺着大肚子,拿着菜刀把想欺负她们孤儿寡母的所谓的林家人打了出去,自己一个人撑着这份家业,旁人也说她一个妇道人家不该走商,但她不在乎,她靠着自己一个人,既教养儿子,又经营商号。

如今她的独子林大郎林岳岩已经十五岁了。因为她自己就是个泼辣强势的妇人,她总觉得,新妇也要找个泼辣能干,不怕事的才好。那些弱柳扶风似的小娘子,不适合她们兴顺商行。

尤其是如今带着商队走商的人从她变成了儿子,她想,与其找个软趴趴的没主见只会哭哭啼啼依靠男人的新妇,不如找一个不怕事的泼辣能干的才好,才能镇得住场子。

四娘打架时她就带了女使在那头买东西,可以说她几乎看完了全程。

旁人都说沈四娘不好,小娘子竟然当街打架,泼辣蛮横。可她觉得沈四娘简直是她命定的儿媳妇。

成家小娘子挑事,沈四娘一开始不管的,因为那时候如果给予一点小便宜能解决这个麻烦,是好的,直到她得寸进尺,而且辱及沈四娘的姐姐,她才动手。说明沈四娘不是没脑子的莽撞小娘子,她有底线也不怕事。

她回去问了儿子的意见,林岳岩对娘子长相不在乎,他只希望娘子能和阿娘一样,在他出门走商时能够镇得住场子就行了。

母子两一合计,早上就请了媒婆去提亲。

周氏都不敢想能有这么好的事情。她原以为四娘这一架打了,只好拖到十四五岁,嫁一个家底略薄些的,人品可靠的人家也就是了。

哪知道居然女儿能做兴顺商行的东家娘子。兴顺商行虽然只有一个三个开间的铺子,但它盈利靠走商。卖的就是一个各地的差价。其实是很赚钱的。手下足足有几百来号人呢。而且这位林郎君,十三岁就接手了母亲手里的商队,带着队伍走商,又洁身自好,可是没有一点不好的风评的。

林太太请的媒婆王媒婆来时,苏氏和刘氏正在陪着气的头疼的周氏说话。听了这件事,苏氏很替四娘高兴,哪怕刘氏心里有一点不高兴——四娘当街打架还能嫁给林大郎,她家二娘差那儿了?怎么只好嫁给江大郎呢?但侄女能嫁的好,她也是高兴的。

所以周氏只是考虑了一下,确定这是真的,甚至没有询问女儿乐不乐意,就立刻就答应了这门婚事。

四娘回来时听说自己居然定了亲,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怎么?你还嫌人家林大郎配不上你怎的?你闯了这个祸,能有这样一门好亲事,已然是你老娘我平日烧的高香,菩萨保佑了,你还想怎的?"周氏怕女儿犯浑,就板着指头跟她数好处,"人家林家,偌大的家私,就林大郎一个,将来你可是前呼后拥的富商太太,他又洁身自好,勾栏瓦舍是一概不去,又有能为,十三岁就能接手商号,就是你没闯了祸,咱们家也不一定能说得上这样的好亲事!儿啊,你可别犯糊涂。"

四娘道:"就是因为他条件太好了,我才有些发怵,按理说,他样样都好,怎么还聘我呢?不是我看不起我自己,实在是我刚刚才当街打了一架呀。——难不成,是他长得很丑?跟我四哥似的?"

这话李氏虽然认同——她夫郎虽然对她很好,也算是个有能为的郎君,但他的确很丑。但李氏只敢憋笑,力求婆婆和夫君不要发现自己,而不好接话。

"哪儿的话!"周氏没见过林大郎,但她想,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丑点又怎的?她家四郎也实在丑陋,可不照样能娶到李氏这样好的新妇?李氏肯嫁他不就是因为四郎能挣钱,人品可靠吗?

但她还是唬女儿:"我跟你四哥见过他一次,他带着下人来我们家铺子买肉,人也长得有鼻子有眼的,端端正正就行了,你还想多俊?那戏台子上头唱戏的倌儿倒俊呢,可能抵得甚么?"

四郎本想说,他啥时候见过林大郎,可看见母亲的眼神,他立刻一脸严肃的道"是了,阿娘说的对,他长得也是五官端正的。"

四娘是很想的开,不丑成她哥这样就行了,反正她娘八字都过了,林家也不差,就这么着也挺好——跟谁过不是过呀?

何况这林大郎走商的,一个月里头半个月不在家,那不是很好?她岂不是成了亲还能时不时去找姐姐们玩耍?

周氏跟四娘下了死命令:"我叫你嫂子给你收拾了包裹,你去你二叔家住去。你将来嫁过去就是当家太太,就这么着嫁过去,我倒怕你被底下人牵着鼻子走。你二伯母,三嫂子,还有三娘都是聪明人,你跟着也去学一学,跟着聪明人,也少干点傻事儿。——当街打架这事儿你要再来一回,你娘我寿命都要少十年!我都跟你二伯母说好了,她教三娘时候,就把你带上。我是没你二伯母的本事,我也不乱教你甚。"

周氏是屠户娘子,她横冲直撞当然可以,只要她郎君不嫌弃她。

但四娘是要做太太的,管家这事儿十个她也抵不上二嫂。索性二嫂人好,愿意教四娘,她就毫不客气的给女儿收拣了行李,预备把女儿送去学习——就算不如元娘和三娘那般稳重能干吧,能有七分,她都替她嫂子立个长生牌位,上头写着:感谢二嫂教导我闺女。

于是四娘根本没来得及跟她娘说上话,夕食都没吃上,就被她那望女成凤的老母亲打包又送了回来。

她就跟着霜降住,就睡元娘以前出嫁前睡得床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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