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如何疾行，也终究是慢了一些。
待凤梧和棠晚终于来到一处楼阁附近之时，闪烁着不详光芒的法阵证明此地早已有人进入。
虽然早有所料，两个人还是不免有些懊恼。抢先一步总归是好的，后来者毕竟阻力会大些。
凤梧松开棠晚的手。从问心境里离开之后，他似乎就在和棠晚保持着距离，不再像之前那般肆无忌惮，收敛得让棠晚都略有些不适应。
不过棠晚因着之前那几声不明来源的呼唤，心中也有郁结，因此凤梧这么做此时也正合他心意。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有点不同寻常。但就是再有顾忌，正事总是要谈。
凤梧看了棠晚一眼。“进去？还是守株待兔？”
棠晚向前走了两步。“难道你甘心在这守着？”
凤梧笑笑，答案已经很明显了。他也不打算再和棠晚商量，双手翻飞结印，楼阁前的法阵无甚变化，却是在不起眼的角落里显现出一条暗道。
这才是凤梧要走的路，也是只有凤梧才知道的路——哪怕凤族掌控着此地，也不知道还有这般所在。
凤梧自顾着向那处走去，也不等棠晚。棠晚并不在乎，随后跟上，两个人的身影在某种力量下逐渐扭曲，最后消失。
凤梧的眼底闪过一抹暗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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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玄歌站定在一处石台前。
来的路上他总觉得四近有些异常，可每每查探却毫无所获。自己此番的任务事关重大，不容半分马虎，他召出灵符，向外传了一道灵讯，未言明究竟，只说请族长派人前来，于失境外护法。
一切处理完毕，凤玄歌这才抬头望向石台上方。
此地虽处于楼内，阴冷潮湿的环境使得各处皆是青苔，想来应是什么空间法术将某处石窟纳入楼中，以便看护。
凤玄歌沿石阶走上，也不嫌弃，蹲下身伸手感知着地上的石块纹路。直到他寻得一处异常的缝隙，凤玄歌稍使了点灵力，聚于指尖，一较力，一块表面看去几乎与石台其他部分融为一体的石砖被撬出，下面显露的是一个小匣子。
这般制式的匣子其实多见于凡间界中，少有修士喜欢——防御性对凡人而言是上佳，可是在修士眼中最基础的攻击法术就可以将之彻底摧毁，所以就算有也最多就是作为对入道前岁月的纪念，要说拿来保存东西，实在罕见。
灵力运转，凤玄歌双手敷上一层薄羽织就的手套，方伸手小心翼翼地取出匣子。他探出一指轻轻拨动机关，“啪”地一声轻响匣盖弹开，一枚玉简静卧在盒底，旁侧还有一方白玉玺，缀着金穗，游龙雕饰其上，倒像极了人间帝王的帝玺，下面压着泛黄簿册。
这匣子看着小，却有人在里面刻了个空间阵法，实际能容纳的远不止表面看上去那些，因而这些东西装在里面毫无挤压。
凤玄歌没动那些东西，神色庄重尽是对圣物的敬畏，只闭上眼，放出些许神识细细检查了一番，确认无人动过手脚方才放下心，将匣子盖好原样放回，石板合缝。
“倒是无甚问题……”凤玄歌思索一番，仍是先传信于凤暝，而后盘膝打坐闭目等候回信。
凤玄歌的功法特殊，平日行走气息便较旁人微弱，静坐之时便几乎与周遭环境融为一体，神识探查也无从感受，除非亲眼所见其人便根本不会察觉到他的存在。与此同时功法也使凤玄歌化方圆之内的万物为己身所用，生灵皆为耳目，山水尽皆为身，对于环境中一切异常都可于第一时间察觉，从而做出应对。
凤族最完美的刺客，最完美的暗探，最完美的利剑。族长赐予其尊荣，准许他与其余长老衣饰不同，委以重任，也彻底控制了他的行动——凤暝要他的绝对忠诚。
倏地凤玄歌睁开眼，灵符光芒一闪，简短四字浮现：
“守株待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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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道之中无分毫光线，两人也不打算照明，就凭着直觉向前走。
偶有阴冷的风刮过，潮湿而混有腐朽的气息，钻入衣领袖口使人发寒。脚下时不时碰到些东西，或是湿滑，或是一脚踏去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有的承不住重量直接断裂，清脆声响彻密道，回声阵阵。
好在这里并无什么机关，只是无边无际的黑暗令人心情压抑，倒也不至于太危险。但最大的危险也正是这黑暗——如果找不到正确的办法，就会被彻底困死在这里，无论如何向前都找不到出口，来时的路也彻底消失，仿佛永无尽头的密道将会是最后的长眠之地。
凤梧看似脚步随意，却暗含着神妙的韵律，像是祭礼中献给神明的舞步，在甬道地面上踏出奇异的印记，直到收笔之处，凤梧脚尖点地身子一旋，光芒闪过，黑暗终于渐渐褪去，密道两侧墙面上显出几盏幽幽灯火，指引着，在道路尽头出现门的轮廓。
他终于像是想起来什么，转过头，看向倚墙默立的那人，斜上方灯盏洒落的光映亮那张俊颜，身后无穷的黑暗试图向前却被一股力量彻底逼退，只能退守其后不得前进半步，衬得那道身影略显单薄。
棠晚闭着眼，薄薄一层冷汗泛于前额与鼻尖，紧抿双唇，脸色略显苍白，似乎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方才的黑暗其实是此处阵法开辟出的一方空间，凤梧称之为“魇”。二人看似走了许久，实则于外界位置不过尺寸偏移。身处魇地，心中的一些情绪会被无限放大，辅之以幻境，足以令道心崩碎；就算侥幸勘破迷障逃出生天，也会回到漫无边际的黑暗中，无法脱身，直到不知何时再度陷入幻境，于现实和虚妄之间反复，一直到最后的生机也被吞噬。
这座法阵认主，凤梧所拥有的血脉使得他不受影响，见到魇地的本源景象，再以传承所得的步伐绘成法印就可以突破此地。可是棠晚则不然，他被幻境所困，虽脱离魇地，但魇地所织就的幻境并未消失，因而此时也未清醒。
凤梧翻手结印，身为阵主自可解除法阵带来的一切影响，不多时棠晚便睁开了眼。
“居然还有后手……”刚清醒过来，还稍微有些心神不稳，棠晚不自觉地把心中所想嘟哝了出来。不过很快便反应了过来，止住话音，只看着凤梧点了点头，“多谢。”脱离幻境时感受到的力量，是凤梧的气息。
“不必。先前你救了我，此时不过是扯平了。”凤梧摆摆手，心中微动。刚才棠晚的声音虽小，还有些含糊，但也足以令凤梧听清内容。
难道先前他能顺利跟随自己进入密道，只是因为探听到了什么，结果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从而着了道？或者是有人指点却有缺漏……
“走吧。”凤梧收起心思，算计太多反而容易误事，倒不如将这些都攒到一处，他有预感距离真相揭开已经不远。
他走向尽头处的门，摸索到一处凹陷，借着门上的锋锐处划破手指，鲜血注入小凹槽却并无下落之势，而是被凝聚成一颗浑圆血晶嵌在凹槽上，而后机关转动，禁制消失，门自动开启，后面的空间暴露出来，只是似乎有一层薄雾遮掩着看不清景象。
凤梧并没有做什么准备，直接走进石室，那层薄雾没有阻拦，而是随着凤梧向前而逐渐后退蔓延，形成一条自动延伸的通道。棠晚紧随其后，忍不住抬头打量，又回头望去，门逐渐消失，最后只剩下一面有青苔攀生的石壁。
“这是祭坛背面。”凤梧解释道，又轻抚了下雾气，白雾亦有几分灵性，亲昵地贴附在凤梧掌心，又分出一缕缠在凤梧十指上，“夕雾可屏蔽外界一切探查，哪怕是那些所谓感官与天地相通的功法，也不能探究其实。”
这话意有所指——凤玄歌在这里，还未离开，应该是打算埋伏。棠晚明白，点点头，暗中做好了防备。
他身上繁复的嫁衣早已换成干练黑衣，假面也摘下，换了一张平平无奇的面具。红妆夫人的身份，他苦心经营多年才有如今之势，算是条退路，不到万不得已尽可能不暴露。
二人当然不可能一直这么待着，而且夕雾也不是万能的，只能暂时干扰凤玄歌的认知，时间久了便会出现差错。
凤梧打量了下棠晚的装束，自己这身也确实不适合动手，将头饰尽数取下，墨发肆意散落，被一条红色发带拢起扎了个高马尾。衣上轻纱直接扯下，内里竟是件利落的赤色劲装，如果不是那张金面仍旧华丽张扬，腕上金铃轻轻响起，凤梧此时倒像是闯荡江湖的逍遥侠客。
见棠晚愣怔，凤梧突然有些想笑。“怎么，这些日子了，还真以为我是单纯的花魁了？“
棠晚摇摇头，他自然不会因为凤梧的那些轻浮举动便被表象所蒙蔽。只是先前的凤梧似曼珠沙华般妖冶危险，身为狐十七时则如夜空寒月冷冽孤傲，却不见此时意气风发之态。他不自觉地认为这才是真正的凤梧，他合该如此潇洒不羁，执一剑一壶酒，赏一山一长空。
凤梧不知棠晚心中所想，左右手探向腰后，两柄短刃出鞘，金属破空声凛冽清亮，隐隐似有电光闪过。解决凤玄歌自然是简单，只担心凤族其他杂碎前来助阵，到时候双拳难敌四手，他二人就是再厉害也终有力竭之时，因而必须速战速决。有利器在手无疑是一大助力，就算脱身不及凤族来援，也能减轻不少压力。
棠晚将悲喜扇缩小，形似个小挂件，别在腰间。惊鸿剑阁的招式太过标志性，极易暴露身份，棠晚并不打算将此事牵连师门，便舍了长剑不用，转而召出一柄长刀。刀身略窄，其上雕刻麒麟花纹，光泽略显黯淡，但绝非是庸凡之意，相反则是锋芒内敛、积蓄已深之效，与柄上古朴之墨色相衬，如无名刀客行于乱世之中，刀收则与众生为一，刀出则与日月齐辉。
“好刀。”仿佛是为了驱散些压抑的气氛，凤梧赞了一句，“墨行长刀客，赤影刃双归。倒是相配。”
棠晚并二指轻轻抚过刀身，仿佛没听见凤梧的调侃，只一心看着手中长刀。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
“此刀名为，式微。”
仍旧是挖存稿的一天（）连作话也是（除了这句）
求评论求收藏~
估计再有几章这个副本就结束啦~（我写文好磨叽总想把所有事情都写出来……如果宝子们觉得我写的太拖沓了一定要告诉我嗷！狠狠踹本菜鸡帮助本菜鸡进步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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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贰拾壹·密道冗长尽玄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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