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燕岁是拖着行李箱去看比赛的。

好在赛会有一个可以寄存的地方,景燃在帮他做登记。

“有什么贵重物品吗?”景燃回头问他。

可是赛道入口处太多人,太吵,燕岁凑近问,“啊?”

“贵重物品!”景燃贴在他耳边了,“箱子里有值钱的玩意儿吗?!”

燕岁噗嗤一笑,摇头。

他摇头的动作比较大,因为不想扯着嗓子喊,所以发梢自然地扫了两下景燃的脸。

他有点开心,燕岁很久没这么开心了。

阳光、微风,热情的车迷,快乐的引擎。身边的所有人都笑着、聊着,世界各地的人们,说着不同的语言,来这里只为一件快乐的事情,像蹦迪。

景燃买的是发车区域的看台,这里能看见发车和维修站。

身边的人都戴着自己喜欢车队的鸭舌帽,像足球一样,有人在脸上用油彩画喜欢车队的对标。

坐下后,确实很像蹦迪,所有人都在大声嚷嚷,有人带了喷彩带似的喇叭状发射器,有人带了世界杯的呜呜祖拉。每个人想和同伴说什么,都得让自己的音量盖过附近的声音。

好在也只是刚坐下的这一会儿很吵,不多时人们就都降低了一些音量。

燕岁环顾一圈,侧着身子,“你喜欢哪支队?”

“喏。”景燃靠近些,往对面指了个方向,“最红的那个。”

“我帮你在脸上画一个?”燕岁问。

问他的时候,燕岁怕他听不清,嘴唇快要碰到他耳廓。

景燃没什么异样,只是很平常地也靠近他说话,“你拿什么画?没有笔啊,你把手指头咬破了给我画?”

周六下午米兰的太阳很给面子,阳光铺在燕岁的头发上,金灿灿的样子映在景燃的瞳仁。

他说:“我看到那边有人带了颜料盒,我去借一下。”

“嗯?”景燃望过去,“我以为你会社恐。”

燕岁摇头,“以前社恐,现在还好了,而且我是哥哥。”

“那你去吧,跟人好好说,不借也别抢。”景燃打趣他。

燕岁瞪他一眼,起来走了。

对方的发音是法语,燕岁用英文带着比划把小颜料盒借了过来。

他抱着颜料盒坐回景燃旁边,脱口而出,“把脸拿来。”

景燃失笑,“拿到哪里?”

燕岁反应了过来,斜乜了他一眼,“拿到我手上来。”然后掌心向上,“过来。”

然后,景燃像大型犬一样,把下巴搁了上去。

结果燕岁以为他听不见,小声说:“你好像我的小宝。”

燕岁的手没有放得很低,大约是和自己的视线持平,所以景燃不需要太弯腰,只是低了些脖子。

“你说我是狗。”景燃还是听见了。

燕岁把腿上的颜料盒打开,“闭嘴别动。”

“我以为你会说‘坐好握手’。”

燕岁在他的脸上画画,一丝不苟,认真专注。他没有再托着景燃的脸,而是用自己熟悉的作画的姿势——

一般来说,另一只手会端着调色盘,但这时候没有,也不需要调色盘。

于是空下来的那只手,无意识地扶在景燃肩膀上。

燕岁的上半身微微前倾,但也没有离得太近。

今天没什么风,所以燕岁那偶尔颤一下的眼睫是他自己的动作。

燕岁的小指抵在景燃的唇角作为支撑,凉凉的笔触在他脸上刷着,一时间他不知道眼睛该往哪里看。

还好,燕岁画得很快。

“好了,你用前置摄像头看看,我把颜料盒还给人家。”

景燃照了照,果然画技了得,乍一看不像画的,像直接贴了个车队队标。

坐回来后,排位赛刚好开始了。

“今天不是正赛,今天是排位赛。”景燃给他解释,“你看,发车格是20个,分为2列,第一个位置发车的叫‘杆位’。排位赛就是决定明天的发车位置。”

燕岁点头,“喔,怪不得呢,那拉力赛呢?发车也有排位赛吗?”

“有些有,有些没有。”景燃说,“我们是赛段计时的方式,就是这截路,看你用多久跑完。”

“这样啊。”燕岁懂了,遂指指下面的赛道,“你们开的赛车,也这么吵吗?”

景燃被他逗笑了,“没这么吵,这是在暖胎呢。”

显然,燕岁真的对轮胎和地面摩擦的声音有些无奈,他咬了两次后槽牙都被景燃发现了,他真的很想捂耳朵,可是这里坐的全是F1车迷,捂耳朵实在是太没礼貌。

于是他强忍。

而景燃在憋笑。

并且燕岁发现了他在憋笑。

燕岁顿时气够呛,“他们要暖到什么时候啊。”

“方程式轮胎最佳的工作温度是110度左右。”景燃诚实作答。

“……”

直到离开蒙扎公园,燕岁都觉得脑子嗡嗡响。

散场的时候乌泱泱一大堆人往外走,大家互相不认识,但大家通过帽子和脸上的图案来识别“自己人”。

一路走出来,燕岁看着景燃和陌生人对拳头,就因为大家都喜欢这支车队,这个时候偌大的蒙扎公园里全部都是车迷。他们聊着燕岁听不懂的专业词汇,有时候景燃会靠近过来给他解释。

走到停车的地方,由于车钥匙在燕岁这里,他也很自然地拉开主驾驶门坐进去。

“啊,忘记了,你要开吗!”燕岁声音有点大,因为他感觉自己被震得有点聋。

景燃边笑边拉下来安全带,“你开吧。”

燕岁没有立刻发动车子,而是坐了一会儿,终于等脑袋缓过劲儿来了,才说:“我满脑子轮胎抓地的声音。”

“我懂。”景燃说着,把座椅靠背放低了些。

他有点累了,倒不是身体上的疲累,而是恍惚。

燕岁没觉得有什么,“你睡吧,到了我叫你。”

“嗯。”景燃的视线在他侧脸停留了片刻,然后合上了眼。

布朗太太的问题浮上脑海,是愿意和你逃亡一生的末路狂花吗?

景燃是吗?燕岁扶着方向盘,在导航的指引下稳固地行驶在路上,他强迫自己停止思考这些东西。

「只要不谈恋爱就永远不会分手」这个道理燕岁明白,只要不开始就永远不会结束。这样就不会有痛苦。

红灯,燕岁在停车线停下。

由于F1大奖赛,蒙扎公园那一片非常堵,堵成了停车场,开到城区的时候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车厢里只有仪表盘和中控屏幕在亮着。

燕岁踩着刹车,偏头看副驾驶半睡半醒的人。

景燃脸上是他画的车队队标,红彤彤的赛车,和一个黄底黑色跃马标,衬得景燃很白。

他不知道景燃有没有睡着,所以不敢妄动。他探到一半的手缩了回来,指尖离景燃的脸颊可能不到半寸,安静的车厢里,和下午形成了极端对比。

下午的时候每个人都挤着,他很自然地和景燃胳膊挨着胳膊,竞技体育的观众席就是这样,大家甚至可以和陌生人搂在一起,激动的时候和对方拥抱。可一旦安静下来,冷静下来,世界还是原来的样子。

它只是暂时地疯狂了一下。

然而一个呼吸的时间,燕岁缩回一半的手被陡然抓住。

“……”燕岁在想一个合适的理由。

景燃先开口了,“干嘛,试试我还有没有呼吸吗?”

“不是啊。”燕岁牵着唇角笑,“我想摸一下你脸上的颜料是什么质地,可能要去找个店,买卸妆的东西。”

心跳的嘭嘭响,这车的隔音太好了,燕岁在努力平稳地呼吸,很担心景燃能听见这抡锤子砸墙似的声音。怎么会跳这么猛,像是谁在里面想把胸腔砸开,让自己的心到景燃面前去跳。

景燃把椅背调直,抓着他的手放回方向盘上,“好。”

绿灯,燕岁抬起了刹车。

这台租来的捷豹F Pace是一台四驱SUV,中控的屏幕挺大的,屏幕的地图显示他们距离酒店仅剩下5公里。

夜空晴朗,景燃降下一些车窗,他支着下巴看车窗外,街道两旁亮着灯的都是酒吧。

于是景燃问,“你喝酒吗?”

“酒?我不喝酒的。”燕岁说。

景燃“喔”了声,没再说什么。

不过燕岁好像察觉到了一些迹象,他也发现这条街亮着几家酒吧。

遂话锋一转,“不过我可以买酒给你喝,我很会选酒的。”

“但你要说谢谢哥哥。”燕岁补充。

景燃又笑了,“哥哥,我在家管我自己的哥哥都不叫哥哥。”

“我又不是你家的哥哥,我就是哥哥。”燕岁正色道,“快点,前面有停车位。”

“谢谢哥哥。”景燃轻飘飘地说。

燕岁满意了,停好车,松开安全带,“走吧,哥哥给你展示一下富二代的素养之一。”

景燃下车,绕过来人行道这边,“燕岁哥哥,你是过敏吗?不是的话,陪我喝一杯吧。”

路灯下的青年透露着一股燕岁说不上来的情绪,他莫名地觉得景燃不应该总穿黑色,在这样光衰严重的路灯下,景燃好像随时会被黑夜吞噬。

“那……谁开车?”燕岁问。

“溜达回去,就两公里了。”景燃说。

“那好。”燕岁点头了。

景燃走近他,“谢谢哥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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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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