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相忘推开门的一瞬间,鞋底与地板接触发出轻微的“咔嗒”声,声音在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他怔怔地站在玄关口,指尖还停留在门把手上,脑海中那条来自宋明誓手机的信息却像蛛丝般缠绕着他的思绪——“宋爷,你啥时候回来?”无声,却固执地挥之不去。他缓缓走到沙发边坐下,目光无意识地落在墙角,那短短一句话仿佛带着某种无法言喻的重量。寒意从心底悄然升起,那种若有若无的不安让他的眉心微微蹙起,却又让人摸不着头绪。
饭桌上的傅相偲正夹着一块红烧肉往嘴里塞,眼角余光扫到哥哥的脸。“哥,你这是想啥呢?”她嘴里的饭还没咽下去,含糊不清地嘟囔着,“一脸魂不守舍的样子。”傅相忘转过头看她,语气试探:“偲偲,你说‘宋爷’这种称呼,一般会用在谁身上?”傅相偲愣了一下,筷子悬在半空,疑惑地歪头反问:“哥,你咋突然问这个?”傅相忘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味道:“随便问问,不想说就算了。”傅相偲嘟囔了一声,低头扒拉两口饭,然后含混地说:“大……大概是有权有势的人吧。”
傅相忘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模样,伸手拿起筷子轻轻敲了敲她的碗,“叮当”一声脆响在空气中回荡开去。他的语气温和却不失严肃:“先把饭咽下去,细嚼慢咽,别总是吃这么急。”傅相偲乖乖点点头,把嘴里的饭咽下后,长舒了一口气,抱怨道:“哥,你不知道,学校食堂那饭简直难吃得要命,跟猪食似的!”
宋明誓推开家门,掏出手机,消息提醒接连不断地弹出来,像是密集的雨点砸进湖面,搅得他心绪难平。他的眉头越皱越紧,似乎被无形的压力裹住了片刻的宁静。屏幕上跳出的消息让他停下脚步——【妈妈】:阿明啊,爸爸妈妈先去摆摊了,冰箱里有饭,你自己先凑合吃吃。宋明誓只是简单回复了一句:“嗯。”拉开冰箱门,映入眼帘的是昨天爸妈摆摊没卖完的那块蛋糕。他盯着它看了一秒,指尖触碰到盒子时还残留着些许凉意。他的眉头微微皱起,想起妈妈下午发来的信息——“冰箱里有吃的。”瞬间便明白了,这蛋糕就是今晚的晚餐。
宋明誓小心翼翼地将蛋糕盒拿出来,端详了一瞬,脸上浮现出一丝嫌弃的神色。随后,他拿出手机,对准蛋糕拍下一张照片。甜腻诱人的奶油和水果在画面中显得格外扎眼,拍完后,他熟练地打开一个名为“相爱相杀一家人”的群聊,把照片发了出去,顺手附上一句看似随意但透着坚持的文字——“连续吃蛋糕的第23天。”
几乎刚按下发送键,群里的消息提示音立刻响起。但他根本没去看回复,而是默默地把手机放在一旁,目光再次落在那块尚未动过的蛋糕上。微弱的灯光洒下来,奶油反射出柔和的光泽,仿佛无声诉说着一种复杂而难以言喻的情绪。
【陈醋】:“卧槽,宋爷你又吃蛋糕啊!”
【虎哥你大爷】:“宋爷,都过多久生日了?”
【陈醋】:“@虎哥你大爷喂喂!别忘了!咱宋爷不喜欢过生日!”
【狼哥战起】:“祝你平安。”
【姐就是女王】:“祝你平安。”
宋明誓机械地吃完最后一口蛋糕,屏幕上的消息提示音依旧响个不停,扰得他心烦意乱。他指尖在键盘上一顿,冷冷敲出一个字:“滚。”接着毫不犹豫地点开免打扰模式,戴上耳机,英语听力的语音缓缓流入耳中。手中的笔开始在纸上滑动,他专注地刷题,仿佛整个世界都被隔绝在外,只剩下沙沙的书写声填满房间。
次日清晨,傅相忘匆匆踏入教室,目光一扫,便看见了好兄弟江博文。那人正倚在座位上,神情闲适,仿佛世间的一切纷扰都与他无关。傅相忘的脚步微微一顿,心底涌起一丝暖意,随即快步走了过去。
姜博文和傅相忘,这两人堪称学渣界的双璧。他们的成绩总是如影随形地贴着最低分数线起伏,仿佛一场精心设计的舞蹈,最终却都侥幸踩着那条岌岌可危的线,摇摇晃晃地挤进了这所学校的大门。
“博文,作业做了吗?借我抄抄。”傅相忘低声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期待。
“滚啊,这儿有倒数第三的作业,赶紧抄。”江博文头也不抬,随手把作业本甩到桌上。
傅相忘与江博文分坐前后桌,手中的笔在纸上游走,沙沙作响,仿佛一曲低沉的序章。他们的动作整齐而专注,目光紧锁在眼前的纸页上,好似整个世界都被隔绝在外。直到宋明誓推开门,与林老师一同步入教室的瞬间,那一股凝滞的气氛才如水波般荡开,所有人的注意力随之转移,视线齐刷刷地投向他们。
“傅相忘和姜博文,你俩作业呢?”林老师的目光冷峻,语气凌厉。
“没带。”傅相忘抬起头,回答得干脆利落。
“没写。”江博文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丝毫不在意。
林智微微抿起唇,语气中透着一丝无奈:“傅相忘,你还真是实诚,没做就是没做,倒也不用藏着掖着。写个八百字检讨交上来,再把作业补上吧。”江博文坐在傅相忘前排,忍不住轻轻笑出声来。林老师的目光随即扫了过去,扬声道:“江博文!你也别笑!你那份检讨,一千字!”
放学后,傅相忘顺路回了趟外婆家。刚走到楼下,他抬头望了眼那六层楼高的电梯,却见告示牌上写着“故障维修”几个字。他无声地叹了口气,转身迈入了楼梯间。
楼梯间的空气略显沉闷,小区隔音不好,能听见有一户业主打架吵架的声音,傅相忘一步步往上爬时,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香烟味,混杂在空气中,带着些许苦涩。隐约间,他还听到了压抑的抽泣声,断断续续,像是极力掩饰却又无法完全吞没的情绪。
他停下脚步,抬眼望去,便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他的同桌宋明誓。那个在老师们眼中品学兼优、无可挑剔的模范生,此刻正蜷缩在楼梯拐角处。宋明誓低垂着头,手中握着一瓶雪花啤酒,指尖夹着一支点燃的香烟。他的眼眶泛红,似乎刚经历过一场无声的风暴。他仰起头,目光迷离地望向天花板,努力忍住不让眼泪滑落,但那份深藏的脆弱却已悄然溢出,弥漫在狭窄的空间里。
就在这时,傅相忘率先打破了沉默,他抬起头,朝宋明誓喊了一声:“同桌?”声音里带着几分试探与不确定。宋明誓怔了一下,似乎没料到这个称呼会突然从对方口中冒出来,半晌才迟疑地回应:“同……同桌?”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短暂的对视却充满了尴尬和微妙的氛围。片刻后,他们几乎同时低下头,各自找起了借口,忙得不可开交,生怕开口说任何话题。
“好,好巧啊。”傅相忘挠了挠头,语气有些僵硬。
“是啊。”宋明誓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啤酒瓶。
“我啥也没看到。”傅相忘后退了一步,试图缓解气氛。
“哦哦。”宋明誓点了点头,声音干涩。
傅相忘没有去外婆家,而是径直离开了小区。他低头拿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随即发了一条微博:“刚看见冷酷无情的学霸同桌蹲在楼梯间,一边哭得压抑,一边灌酒抽烟,这画面简直让人无法直视。该怎么办?”文字中透着几分复杂的情绪,似调侃又带着隐隐的不安。
粉丝一:“相”樟树遇上啥了?
粉丝二:??!
粉丝三:“相”樟树是疯了吗?
傅相忘望着屏幕上粉丝们一条条热情洋溢的评论,不禁无奈地扶了扶额。他轻轻叹了口气,抬眼看了下时间,随后迈开步伐,继续朝着家的方向匆匆赶去。
推开家门,傅相忘一眼便看见傅相偲正坐在客厅的茶几旁的画板面前,专注地练习画画。她纤细的手指握着铅笔,在纸上勾勒出流畅的线条。他轻轻走过去,伸手揉了揉妹妹的头,笑着打趣道:“这谁家的妹妹啊,厉害得不得了,艺考怕是小圈都随便进吧。”
“嘻嘻。哥,我是不是挺厉害的?你说,我明年有没有可能进央美的少年班呢?”傅相偲话未说完,便微微垂下眼帘,声音也如同细沙般一点点流失在空气中,最终悄然无声。
傅相忘听完,毫不犹豫地为妹妹鼓劲打气。他目光温柔而坚定地看着她,说道:“那是当然的。你从小就展露出了非凡的天赋,更何况这些年来一直坚持学习,从未懈怠过。不论是努力还是天分,你都是最出色的那一个。”他的声音里满是笃定,仿佛每句话都带着千斤重量,砸进人心里,让人无法不信服。
傅相偲轻轻点了点头,眼眸中闪过一丝柔和的光芒。傅相忘见状,不由得宠溺地望着妹妹,声音温柔地如同春日暖风:“好啦,早些去休息吧,养足精神,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他的话语像是一道温暖的庇护,悄然驱散了夜的寒意。
半夜十二点。
傅相忘坐在电脑桌前,指尖在键盘上飞舞,屏幕上的文字如同流水般倾泻而出。三个小时悄然流逝,他专注的神情未曾有丝毫松动,直到完成最后一个句点,才轻轻吐出一口气。五千字的小说已然成型,仿佛是他心绪与灵感交织的结晶,静静躺在文档中,等待着进一步的打磨与润色。
傅相忘的眼皮似有千斤重,昏昏沉沉间终究抵不过倦意,头一偏,便趴在电脑桌上沉沉睡去。
另一边,宋明誓在被子里低声啜泣,不知何时竟昏沉沉地睡了过去。或许是哭得太久而疲惫不堪,又或许是在泪水中失去了意识,那微弱的抽噎声渐渐消散在寂静的黑暗里,只留下一片令人揪心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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