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立冬那日,莫非带着冬冬煮了赤豆饭吃。
天真正的冷了起来,夹袄穿上就脱不下来,冬冬更是早晚要烤烤手脚。
莫非的新油靴也穿上了脚,不过县城不用跑那么勤了,泡菜已经卖光,新的还要等萝卜出来,如今每月只管送一回蛋就行。
菜园的红薯都挖了回来,有六百多斤。这东西价低却能当饭,莫非就留着家里吃了,或是后面和村里人兑些高粱黍麦换换口味。
红薯加上之前储下的玉米,够两个人吃到明年的夏收过后了。
莫非还放开一回手脚,带着冬冬洗了五十多斤红薯,晒出十来斤红薯粉,这样年底桌上菜色也能多些花样。
红薯地翻出来都埋了蒜子进去。
莫非早就备着成堆的草帘,等蒜苗出三指高,差不多就赶上霜冻,盖上厚厚的草帘,能活过雪天。明年春末夏初时收了大蒜,地还能接着栽其他菜,不耽误什么。
手里有些余钱,平日吃喝也饱,今年能过这样的日子,全靠冬冬了。
晚上欢愉过后,莫非仍用腿夹着冬冬不放,冬冬软绵绵偎着,懒洋洋听他‘胡说八道’。
天冷,莫非就如小火炉,冬冬一上床就喜欢往他怀里钻,莫非仍是赤身,这样贴得牢牢的,舒坦。
莫非一边摸着冬冬的背一边慢慢说着,家里留的辣子、大蒜和后头能收的萝卜,算算应该还能出**百斤泡菜,不晓得年底能不能卖掉。
若是卖不掉,也没关系,开春接着卖或是自己慢慢吃。春荒时吃的菜蔬少,这泡菜如此下饭,不怕没人要。
所以,往好了算,年底泡菜纯利有近三两银子,能过个肥年了。
说完家里,又想到外头,算算日子,清澄他们应该走到了,也不知要修多长的坝,官老爷好不好说话,冬旺有没有拖后腿,吃食够么,活计难不难......
又过了两天,莫非去刘木生家拿暖桶,前后快有半个月了,他一直没上门去看过。
堂屋里只看到王淑玉带着两个小孙女,她看到莫非还有点恍惚,等听到来意后,忙抱着家喜牵着家乐带他去刘木生的工器房。
“先做的一个,不得劲,怕你这样的个子上去会塌,我就说留着自家用,烘烘尿布棉衣,好使!后来正武重新给你们打的,前儿个也成了,放心,又扎实又好看!”
看样子,刘正武接了老爹的手艺,老大夫妻和家欢仍是下地干活。
不过他们分家倒没有遵循祖上的规矩。
“哦,正武哥在家呢?”
“他不是马上结亲了么,要避一避呢。”玉婶有点不自在。
莫非恍悟,就是以前莫清萍和他说过的“会冲了喜气”是吧?
“我倒忘记了,好日子是......”
“初四呢!”
到底是喜事,玉婶脸上也带了笑。
刘正武早听到人说话,穿着他爹留下的围裙从工器房里出来,忙不迭拉莫非去看他的手艺。
暖桶是莫非想的那个样子,圆圆厚厚的,只是板子厚薄不一样,板皮刮的不平,里头梢子也是有大有小,挺粗糙的。
看来刘正武的木匠手艺跟莫非的篾器功夫差不多,都是半吊子。
这暖桶拿回家还得自己紧一紧,再磨一磨,否则不敢给冬冬坐。
好在刘正武自信归自信,并未狮子大开口,暖桶只收了莫非二百文。
付过钱,玉婶非要送莫非出来。
莫非看她拖着两个小的怪累,谦让几句却推不掉,疑心她是有话说,只得拎着暖桶慢慢陪她走。
“小非啊!”玉婶到了前院总算开口,跟着兰婶她们叫莫非,“你初四可有空咧?”
“啊?”莫非没想到玉婶会这样问,难道是打算喊他来吃席?倒也不是不可以。
玉婶怕他想差了,忙摆手解释:“不是别的,正武结亲还差几个帮忙的,婶子想问你有没有空来......”
莫非还怪不好意思,自己倒当了一回小人。
帮忙当然是可以的,之前给牛德宝不也是做帮工么。“呵呵,有空呢,婶子要我做什么?”
“你力气大,帮忙搬搬桌椅,送送茶水,行不?总管还是村长,听他吩咐。”
“好好好!是要初三下晌就来么?”有些路远的亲戚,怕是初三就来了,家里桌椅板凳不够坐,得提前借几张。
“那也不必呢,屋头人少,家里有够的,你初四来就行。管午饭晚饭,呵呵,和大伙一样,在灶下吃,不坐席,可好?”
王淑玉生怕委屈了莫非,为了这个事,家里为难好几天。
莫非没和村里走过礼,以往独身就算了,可他和冬冬结亲时送了大伙吃喝,最近又走动了几回,这正武的喜酒若是落下他夫夫,倒叫人不自在。
可若是去喊他来坐席吧,又有馋人家礼金的嫌疑......
一家子左思右想,最后还是孙巧巧出了个主意——治席需要帮忙的,不如把莫非请来.
抬桌搬凳递递东西,活不算累,能管两顿饭,也免了要他送礼,还显得更亲近。
不得不说,孙巧巧这法子确实非常好,什么都兼顾了。
原本还想让他契弟也来,但婆媳想了想,那冬冬一副细皮嫩肉的模样,莫非把人看得重,怕是不会同意,也就没张口了。
莫非扛着暖桶慢慢回家,不由感慨,成家的意义恐怕就在于,别人终于能把你当个“正经人”来看了。
暖桶样子虽糙,经莫非修整后,用起来还行。
家里有个旧的陶炭火盆,加了炭火放进暖桶就能用。
冬冬坐进暖桶里,舒舒服服吃着饭,再也不嚷腿冷屁股冷了。莫非也试着放了脚进去,不一会儿就热得冒汗,也只冬冬坐得住。
午间,冬冬洗了头发,披散着在檐下晒太阳,坐在暖桶上,浑身热乎乎的,只等头发干了去午睡。
莫非坐在冬冬身后,帮着挡挡风,一会贴贴他的额头,一会摸摸他的手。
前几天,冬冬下晌在山边赶鸡多站了一会,回来就喷嚏不断,把莫非吓得半死,当即把人塞进被窝,晚饭都是他端进去喂的。
冬冬四月里那场病,真把他吓坏了。
别看人现在好好的,几个月里只犯过两回胃疾,但莫非总是觉得冬冬内里还很虚,经不得病痛。
好在这回冬冬只是小恙,略有咳嗽,暖暖地睡上三天也就好了。
今儿嚷着要洗头,说是三天头发睡板结了,再不洗,头都要堵起来。
莫非被缠得没法子,烧了热水,就着午时的日头,细心给他搓洗。洗过后,心又悬了起来,生怕吹风又冻着。
“没有,好好的呢。”冬冬眯着眼,反握住了莫非的手,安慰他说。
莫非另一只手又摸上冬冬的头发:“我看已经干了,要不进屋睡去?”
冬冬顺势把头抵到莫非胸前,懒洋洋地说:“再晒一会。你帮我看看,我头发好些了么?有没有白的?”
莫非失笑:“怎么可能有白的!好着呢,比以前黑多了,把留的芝麻吃完,就能全长出新的。”他小心扒拉着冬冬的发端查看着,没有丝毫敷衍。
冬冬头顶确实长出许多新的发丝,之前枯黄部位也逐渐往后褪去,等它们褪完,冬冬一头就全是黑丝了。
冬冬笑起来,心满意足让莫非抱他去午歇。
打来了北山脚,莫非总压着他睡觉,午歇的习惯倒真被养成了,到点不睡,人就没什么精神。
莫非更是乐见其成,哄娃一般把人哄睡着,才能安心去做自己的事。
离正武成亲还有几天,两人打算去趟村里,一来看看村长他们,二来借石磨磨些玉米面年底吃。
家里的“石碾子”实在太粗糙,想磨玉米面费功夫不说,浪费也多,还磨不出那么细的。
独轮车两侧架了两筐玉米粒,足有上百斤。筐帘上盖着厚厚的红薯藤,车架边也堆满了,同样也有上百斤。
晒得干干的红薯藤,冬日里喂牛喂猪都是极好的,他们要送给村长家。
冬冬穿着浅蓝纹细布薄袄和薄棉裤,坐在车前架上,被莫非一路推到村里库房那儿。
库房前有个很大的场子,碾子就在场子边上,村里集会、议事也都在这儿。
秋收的玉米高粱黍米等,晒得干干的,再磨成细粉,吃起来口感好些,能烹制的花样也多。
现在,场子里就热闹得很,好几家放了箩担在碾子边等。
田里地里慢慢都闲了下来,天还不是很冷,日头大大的,其他人哪怕不磨什么,也爱聚到这里唠唠嗑嗑。等到干坐了冻脚时,大伙才会聚到家里檐下,烤着火说话。
大石板子、木桩子、自带的小凳子,有什么坐什么。家里娃儿没事也跟着来,大人嫌他们闹腾,又说跑来跑去把灰都扬进细面里了,将娃儿们赶到远远的场边玩去。
良柱跟着几个大点的孩子在玩竹马。
每人□□里夹了一根长长的棍子,嘴里嚷着“驾、驾”,看谁的“马儿”跑得快。他人小腿短,输了两回,同组的就不要他了,只得怏怏坐在一旁。
莫非看到良柱嘟着小嘴看别人玩,心里怪不是滋味的,他喊了一声:“良柱。”
良柱居然还不好意思,慢慢站起,咬着嘴不喊人。其他孩子看到莫非过来,又看看他堆得山一样高的独轮车,有些犯怵,一个个停了疯跑。
莫非扶了冬冬下来,两人走到良柱身边,摸了摸他的头:“可是跟爷奶来的?”
“恩,”良柱点点头,指指碾子那边,说:“磨,高粱。”
莫非靠得这样近,良柱还不及他大腿高,也没他大腿壮,心里怕得很,话都不敢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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