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

第22章

回瓦山村的路上,仍是李村长带人推车在前,莫非二人缀在后头。

莫清澄看莫非无精打采,以为他是累的,于是极力说些有趣的事给他提神,什么小外甥见着他会笑了,什么车水时有条蛇被带上来,把众人吓得不轻......

莫非有一句没一句的应着,反正莫清澄向来都能自己说自己的,并不需别人给什么回应。

走到离瓦山口还有一里地路时,莫清澄总算想起正事,转头对莫非说:“小非,你脚程快上前先走,带个话给爹或我哥,让他们哪个去库房开门,然后你就直接回家罢。”

莫非点点头,甩开手脚迅速离去。

撇下莫清澄和小河村的几个人,他片刻功夫就下了村口。

整个村落只有两三点豆大的灯火,四处陷在寂静中,他就着一点微光往村长家走去。

村长家院门大开,角屋半掩着门,透出一线亮光出来。

他径直进了院子,角屋隐约有人声。

莫非正要喊门,就听里面兰婶的声音说了句什么:“......叫我怎么和小非交代呀!”

能让兰婶和自己交代的,无非就是说亲的事了。

莫非心中一动,之前松口让兰婶去帮他访亲本已后悔,如今听这意思是办得并不顺利?

他倒想听听是怎么回事,于是做了一回小人,慢慢退到角屋与院墙的夹边里,悄无声息隐在黑暗中。

里面兰婶丧气的声音继续传出:“原想着一个村知根知底的,莫非是什么样的人,这么些年大家也该清楚了。她姚大头的闺女也不是什么金枝玉叶养出来的,家里穷得放屁蹦个豆都要捡回嘴里的,吃的粥说不得还没莫非锅里的稠,竟然左一句穷右一句刁的!莫非配她闺女还不是够够的?小伙子勤快,还能一辈子住草棚不成?”

屋里没人接话,兰婶又恨恨地说:“我晓得,必定是那对婆媳在作妖,她俩家住得隔邻隔壁的,平日总没少说小非的短。特别那个年轻的,成天东家窜进西家蹦出的,还想拉几个进来?打的什么主意哪个不知,她们人多势众了,别人都怕闺女嫁给小非以后对上要吃亏。”

村长的声音 “哼”了一下,显然也认同兰婶的意思,又说了一句:“大虎家那个看起来还是个好的。”

“好不好一时也看不清,反正大的那个不行,肚里几年不担事,在这给婆婆打前锋,有她后悔的时候。”

“不说她们,还有其他人呢,未必都被她们收拢去。再说,瓦山村不行,外边女娃多的是。”

“是这么打算。说来也是怪,村里一堆堆的女娃儿,和小非年纪相近的——想来想去居然只有两个,后生倒是一堆。”兰婶委屈地说。

“外面的我也在访,唉,没有近处的好搭话咧!大壮他丈人家跟小非也差不多了,万一......将来一堆老的小的拖着莫非,我们岂不是害了他,这家先放着吧。至于我娘家,我不过让嫂子出去稍微透点口风,只是她会错了意.....你说说,一个寡妇,比小非还大七岁,带着一儿一女,我还没想过这样的呢!我嫂子也不是给她讲亲来着,只是闲扯几句,说咱瓦山村有这么个小伙,她倒好,跑去回我嫂子,什么‘想了一夜觉得自己娘仨还有几亩田地,到了这边只怕以后吃不饱的’,又说‘这边家里老人不和,自己要吃亏’啦;还有什么‘没屋怕儿女以后不好说亲’,倒显得只有她在为儿女着想了……”

屋里啪叽一声响,像是摔了什么东西,莫非却觉得好笑,之前兰婶可是一厢情愿以为他这个媒很好做了。

再说,人家做娘的人了,有儿有女的,有这些顾虑无可指摘,兰婶这是关心则乱,过于苛求了。

莫非打算退到院墙外再进来,忽地听到村长压着声音恼怒地问:“你哭啥?人家说的也是有自己的道理,我们能挑,凭啥她不能挑?不合适的,慢慢再访就是,小非都不急,你倒慌上了!”

莫非定住,一时不知是继续听还是退后重来。

兰婶吸吸鼻子,缓了缓说:“我哪是为着这个?还不是姚大头,你不晓得,姚大头说的有多难听!说我们,说我们......”

村长又“哼”一声,问:“说我们啥?不就是给村里的后生访个亲事,能给她说出什么来?”

“她说我们害人!说真觉得莫非是个好的,当初怎么不把清淑定给他?说我们都是假好心,拿别人的女儿做戏!”

屋里沉默起来.

清淑是村长最小的女儿,比莫非还大三四岁,早几年就嫁到外地去了。

提到她,并不是说莫非和她之间有什么私情,至于为什么提到她,里头的缘故莫非也清楚的很,后面的话他不想再听了。

退出院外,又走远了几丈,才重新往村长院子里来,他特意加快脚步又带着点喘声,才进院门,就见村长打开了角屋的门。

莫非低喊一声:“村长,水车回来了,澄子哥陪着他们在后头,叫人去开库房的门。”

“哦哦,我这就去。”村长拢拢衣服还要说点什么,兰婶探出头来,“小非回来了,累坏了吧?”

“婶,还没睡呢?我耍了一天,累啥?”莫非笑呵呵回她。

兰婶背光站着,看不清她的脸。

“澄子那憨货过去才是耍的。”声音听起来倒正常。

“澄子哥给大姐夫家看着田呢,抽空还抓了碗鱼给他们,没耍的。村长,清萍哥可歇了?要不我陪他过去开门吧?”莫非又对村长说。

村长在边上系好衣服,又伸手摸摸内袋的钥匙,说:“你清萍哥耙田累一天,我让他歇了。你回家去吧,还有一段路要走,我自个去库房。”

他又转头推兰婶,“你也歇着吧,澄子这么大人了,还不放心不成?灯也不必留着,看得见。”

兰婶一边答应着一边去端出灯来给他们照路,看着他俩出了院门才回屋。

莫非还是坚持送村长到了库房,两人将将看清库房门,澄子和李村长他们也就到了。

几人话不多说就开始卸东西,村长和澄子又是叫莫非先回去,今天让他贴一天工在里面,够亏他的。

莫非看看也是小河村人的在出力,于是打个招呼就走了。

回去走的村里小路,摸出剩下的馒头摸黑啃着,不过两刻钟就到了家门口。

他也不点灯了,在外间洗洗刷刷一通收拾。

一天下来,莫名的念想没打消不说,心事还更多了,只想早点上床歪着。

躺在床上,回想了村长和兰婶的话,说亲不顺利对他来说反倒是好事,省得还要费心思去推,到时得罪人。

至于兰婶说的,什么村里人讲他们夫妻“假好心,做戏”,他并不在意。

那些人无非觉得,村长家当初一没收养他,二没嫁女儿给他,现在又是关照又是张罗说亲,就是虚情假意。

八年前莫丰收和戚染花喊着谁好心就把他领回去,实则指的就是村长。

可那时,村长刚把老爹抬上山,六十几的老娘也在重病等死,自己下有三儿两女,长女出嫁,长子成亲不到两年,大媳妇生双胎失了气血九死一生,几个月不能下地,药都吃不起就靠躺着静养;二子莫清澄才定的亲,聘钱都是借的,家里也是负债累累,三天饿两顿那种。

以莫非当时的伤势,更有莫丰收夫妻的断词“煞神,克亲”等等,村长根本不敢开口!

等莫非命大,自己在北山脚的草窝棚里熬活了,他更是没脸再提。

老天开眼,后头几年风调雨顺,一家人齐心苦做,虽仍是捉襟见肘,但总算能吃饱肚子了。这时莫清萍、莫清澄相继添了儿子,莫清潭开始说亲,最小的女儿清淑,开始议亲。

夜深人静的时候,老两口也曾想过,是不是给她留几年?

但那时才十四岁的莫非,正经的草棚子都没有,就着一根粗树桩搭了个半人高的草窝,雨天雪地都在里面缩着,一个铁锅一个锄头几样箩筐是他全部的家当。

只去北山脚走过一圈,老两口就收回了这个念头,顺其自然把小女儿给远嫁了。

如此,村长夫妻始终觉得愧对莫非。

莫非年幼濒死之际,自家只是将人背到库房,摸了点香灰而已,莫非能活,靠的是自己。

他们算什么救命恩人?倘若莫丰收将人拖去别处丢了,莫非还不是一样能醒能活!

所以,当有人说破时,他们更觉得羞愧。

在莫非看来,村长一家大可不必觉得心虚惭愧。而他对村长一家,也只有感激绝无怨言。

他们本就不必对他负什么责,与莫丰收一家对峙决裂时,村长父子更是为他说话,帮他良多,分户出去,已是犹如再世恩人了。

不过呢,村长夫妻如今的种种“关照”,有时他也确实颇为抵触。

你要说,是看他光棍一个孤零零的,所以照顾一二,他还能坦然面对;但要说,是因没有收养他,没有嫁个女儿给他,才想来弥补,反让他很难去接受。

得找个机会和二老说开了,今后两家相处也自在些。

把这事丢到一边,莫非抚摸床头的竹筒,慢慢回味小河村的点点滴滴。

内心的那点模糊的念想已经涨大到无法忽视了。

想到小河村人说的话和冬旺父子离去时的模样,他想,是顺其自然还是......自己必须尽快做出决定,早做打算。

那削瘦的身影从入眼的那一刻起,就嵌进了他的心底,连那人脸上的几点雀斑都无法忽视,睁眼闭眼,都是那么的清晰可见。

有时自虐般想着,算了,看他家人不是什么好的,麻烦又难缠,真若成了,今后肯定不得安生。

可是再往深处想,若是真的放手,以后,也许就再见不到这个人了!心里又钝痛难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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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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