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二舅谭义

谭义被余静昭一拳头生生打到了地上,吓得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像样的话来,嘴里只碎嘴骂着。

萧四也从未见过余静昭这般不理智模样,生怕谭义报官,于是连忙拉住了余静昭,叫她休要意气用事。

余静昭也是个明白人,纵使她心中再气,被萧四一拦,也就收了手,毕竟她也知道,若是真把她小舅打伤了,即便官府不拿她,她外祖都要先找她麻烦。

“你们究竟是何人!我不记得我欠了你俩的钱啊!”谭义哭哭唧唧地狼狈质问道。

好家伙,原来这竖子在外头不仅过得逍遥自在,居然还欠了他人的钱财?敢情他就是这样报答谭阿翁谭阿婆的养育之恩的?

他年迈的爹娘每日早出晚归只为多种点地干点活儿,现如今甚至还将自己累倒了,别的不说,余静昭她这一小娘子都知道应当起个营生贴补家用,结果呢?一家人辛苦赚来的血汗钱全被这不孝子一并吞进肚里了!

余静昭越想越气,不自觉抬起了脚,在她即将踢过去时却被萧四拉住,萧四连忙将她拦在身后,抢先对谭义说道:“你就是谭义是吧?”

“是……是我又怎样?”

是我又怎样?这句一出,余静昭更是火气上了头,即使萧四拿胳膊锁住了她,她还是挣扎着要上前踢他两脚,萧四只好别过身去将她控得更紧些。

萧四一边用力困住余静昭的胳膊,一边道:“这个……这个是你外甥女余静昭,我们……我们来叫你回家去的!”

谭义揉了揉被余静昭打痛的脸颊,说道:“回去干什么!我要温习功课准备科考!我才不回去!”

“你这个该死的不孝子!你爹都病倒了你还不回去!”余静昭虽被萧四困住了手脚,但好在嘴巴还在,她这性子哪能看得惯谭义这般忘恩负义的模样,立即破口大骂回去。

“什么?”谭义突然惊呼,终究停下了胡闹的样子,“你说我爹怎么了?”

见谭义终于面露焦急,余静昭这才稍微安静下来,一字一句地对他说:“你听好了,外翁他为了供你读书,把自己累倒了,今日要不是大舅在他身旁,他就要一个人倒在那冰冷的泥地里了!”

“什么?”谭义又高呼一声,“那我阿爹现在如何?找了郎中吗?严重吗?”

“郎中已经施了针了,外翁脸色也好转许多!”余静昭龇牙咧嘴地答道。

听见此话,谭义终于叹了口气,伸手捋了捋胸口,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但此后,三人便无一人再启齿,期间只余下一阵雨丝打在伞面上的淅沥声。

三人相视良久,谭义才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摆上沾上的尘土,轻声道:“可今日天色已晚,现在往回走得到大半夜才能道家中,明日我还有早课,怕是赶不及……”

他又是一嘴的推脱之辞,叫余静昭心中好生不快,她刚欲顶回去,却再度被萧四拉住了,萧四道:“好,那明日待你下了早课,我们就一同回去。”

“一定。”谭义顿时松了口气,挺直背来向他们做出邀请的手势,“你们不妨在我这先待一晚?”

看余静昭的脸色,她显然不愿跟谭义拉扯,但又拗不过萧四,只好不情不愿地被萧四拉进了小院。

小院的门扉半掩,竹影婆娑。一推门进入,便是一条青石铺成的小径,两旁种着修剪得恰到好处的花草,微风拂过,送来阵阵花香,令人心旷神怡。

小径尽头是一排低矮的竹篱笆,篱笆之后便是谭义他们这些举子的居所——几间用青砖灰瓦搭建的房舍,简洁而不失古朴。

院中的植被精心挑选,既有四季常青的竹子,也有应季开放的牡丹、梅花,寓意着高洁与坚韧。偶尔,一两声鸟鸣穿透院落的宁静,让人感受到自然的和谐与生命的活力。

墙角处,可能还有一个小巧的假山水池,水中游动着几条色彩斑斓的鱼儿,给这静谧的小院增添了几分生机。假山上,苔藓斑驳,显露出岁月的痕迹。

因天色沉得厉害,小院里早早点起了灯笼,光影交错之间,更显得幽静深远。

见他谭义住在这般好的住所,想到谭阿翁一家还蜗居在那样的穷屋,余静昭心里也不好受起来,但纵使她心中又万分不快,她还是未说出口。

随后,谭义轻手轻脚地将二人带到了一间堆满杂物的屋子里,然后他又来到一张积满灰尘的桌子前,随意拿袖子擦了擦长凳上的厚灰,就示意二人坐下。

余静昭环顾了四周,目光所及之处皆是胡乱堆砌的被褥、换洗下来的亵衣、草鞋之类的,可谓是一片狼藉。

余静昭拿袖口捂住口鼻,眉头紧皱地坐在了长凳上,随后,萧四也坐在了她身旁。

桌上没有茶盏,谭义也来不及准备,三人只得围着桌子干谈。

谭义先启齿发问道:“阿昭啊,这位是?”

“他是萧四,外地来的,如今住在家里给我当帮工。”余静昭被屋子里游走的灰尘呛得咳了两声,眉头锁得更紧了些。

“帮工?”谭义一脸疑惑,“为何要请帮工?”

谭义此话一出,余静昭心头一惊,和萧四面面相觑,随后眨巴眨巴眼睛低声问道:“小舅你……你不会不知道我在镇上开了家糕点铺子吧?”

谭义仍旧是一无所知的懵懂样,看来,他还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

余静昭只好同他一一道来:“是这样的,我现在是背了一屁股债,为了还债,我就在镇上盘了间铺子,有铺子总要请人手帮忙吧!他就是我的帮工。”

在同谭义解释时,她特意将“一屁股债”几字咬得重些,生怕谭义见她开了个铺子来向她要钱。

谭义似乎也听出了余静昭的意思,于是便尴尬地笑笑,自顾自地谈起自己的事来:“我是打小就被爹娘送到镇上来念书了,但我才学不好,科考了几次频频落榜,这回又得再试一次了,平日里我也不曾听爹娘讲些家里的事,他们每每都是月初为我送钱来,其他的也只是嘘寒问暖几句便走了……”

余静昭认真地听着他嘴里吐出的每一个字,心中却不由得升起一股无奈之情。

事实诚然,寒门出身,要想改命,只得苦读,而爹娘长辈往往会为了让子辈专心读书,将家里的糟心事烂在肚里,以至于这些举子们都误以为,这天底下过得最苦的只有他们。

此间,谭义同他们二人说尽自己胸中苦闷,对于他这胸无大志之人而言,逼他苦读,无疑是顶痛苦之事。

而萧四则对他的遭遇很有体会。

“那小舅我且问你。”余静昭忽然翘起腿来,双手抱在胸前,一副质问模样,“你是不是在外头欠钱了?”

一听余静昭提及此事,方才还侃侃而谈的谭义霎时哑口,垂头挠耳结巴答道:“是……是……”

“家里本身就贫寒,你居然还在外头欠了钱?”余静昭当即瞠目。

谭义急忙解释:“我是为了仕途才这么干的!”

他此话一出,余静昭即刻冷静下来,追问道:“仕途?”

“对。”谭义忽然露出一副委屈样,“之前我一同僚说,他在京中有认识的吏部官员,只要给他钱,他就可以帮我们同那官员说说情,买个官来当当,我怕爹娘不愿给钱,就四处借钱……”

“结果呢?”

“结果……结果那人就是个骗子!他直接将我们给他的银两卷走了!不止是我!好些兄弟都被骗了!”

余静昭真的对他无话可说,这样拙劣的骗局也能诱他上当,这脑子还想参与科举?怕是全然无望咯。

“那你这话同谭阿翁讲过吗?”萧四问道。

谭义顿时来了劲头,大声回道:“怎能!要是让他们知道早就打断我的腿了!”

“你还知道他们会打断你的腿?”余静昭咬紧牙关说道,“知道你还乱借钱?”

谭义刹那又变得委屈巴巴:“但我总不好真的让二老每日苦苦盼着我哪日高中吧?我自己什么本事我自己清楚,这不也是想让他们快些享福吗?”

“你……”余静昭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但同时又对谭义当下的处境无可奈何。

一个对书卷之事一窍不通的男儿,只因背负上家里人升官发财的期望,竟想出买官鬻爵之法,好生令人唏嘘。

这下可好,家里除了她肩负累累债务,这头,她小舅身上又欠了债款,看来谭家,怕是今后都难以安宁了。

“小舅你欠了多少?”余静昭虽满脸不耐烦,却又不得不开口先问清楚。

只见谭义畏畏缩缩地从身后伸出手来,然后在余静昭面前比了个三的手势。

“三百文?”

“不是。”谭义的脖子缩得更紧了些,“是三两银子……”

“三两银子?你疯了!人家要这么多银子你也给?”

余静昭忽然之间的勃然大怒不仅镇住了谭义,还把坐在一旁的萧四吓得不轻,害得他全身猛地抖了一下。

萧四当然理解余静昭此时的心情,毕竟自家就一堆烦心事,这会儿又多出一件来。

说着,谭义突然扯住了余静昭的袖子,整张脸写满了求助:“阿昭,我现在只能来求你了啊!这三两银子可是我苦读这些年来每年一点一滴攒下的!现如今马上就要还钱了,我根本拿不出钱啊!求你帮帮我!这千万不能叫你外祖知道,他们本就身体不好,经不得这样的打击啊!阿昭!”

谭义一直不停地揪着余静昭的袖口左右摆动,惹得余静昭好生烦躁,但要填上这三两银子,光靠谭义一人确实也难,可这本就是他惹出来的祸事,为何要她伸出援手?

左思右想,余静昭始终想不出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还钱之事待明日我们回去看完外翁再说。”余静昭想得头疼,顺势扒开了谭义的手,“话说今晚我们住哪儿?”

说及此事,谭义又开始磕磕巴巴,半天才吐出几个字来:“这个……这个嘛……因为我们小院床铺都住满了人……所以……我觉得……你们好像……只能住这儿了……”

好家伙,一间弥漫着灰尘的杂物室,这甚至比萧四住的柴房还不堪入目,加之看这天色,怕是夜间又会下雨,房子阴暗又潮湿,衬得余静昭和萧四好似阴沟里的老鼠一般。

连招待人都不知道找个好去处,这便是谭家二郎,余静昭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小舅——谭义。

下一章:夜雨之时

绵绵的细雨配上幽静的夜晚,很容易让人春心萌动哦~

(收藏评论请全部向我涌来吧!)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小舅谭义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贵妃娘娘千千岁

岁岁平安

春夜渡佛

春盼莺来

鬼怪游乐场[无限]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
小家有鸡鸭
连载中柒柒深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