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声太急促,房内两人大眼瞪小眼,几乎毫无预兆,楚灯一把将封渊陵推进架子床里,急匆匆放下帷幔,铺开被褥把封渊陵团团包在被子里。
封渊陵只来得及伸手将她衣襟扣的严实,便被她把手按去抱腹,任他再冷静,也抑制不住抖了下。
楚灯摁着他不让动,弓着腰跨坐,隔着一层被,含羞道,“姐姐你忍忍。”
褥子里很快传来一声极低极哑的嗯声。
随即暖阁门打开,楚灯拥紧被絮,探脑袋到帷幔外,即见楚宸元跨过门槛入内。
他此刻气定神闲,全无白日里的暴躁易怒,面上挂着淡淡笑意,瞅见楚灯促狭道,“朕还当灯灯是个夜猫子,没想到睡得这么早。”
“皇叔头还疼吗?”楚灯佯装要下床。
“好多了。”
寺人搬来绳床①,楚宸元盘坐好,背倚着凭几,和蔼的笑着,“别下来,皇叔就是来看看你。”
楚灯乖乖点头,调整了下姿势,松散着身往封渊陵身前靠了靠,抱腹中的手因这举动下滑了点,带起阵阵麻颤,她霎时蜷起脚趾,在被褥里踢一下封渊陵,封渊陵干脆将她脚握在手里,不许她乱动。
帷帽里虽然动静很小,但也依稀能听到,楚宸元只当她活泼,失笑道,“老实都是装给皇叔看的,一个人也能折腾。”
楚灯吐吐舌,没辩解。
楚宸元端详着她,从她的眼落到鼻,她的唇不太像显贞皇后,淡而绯粉,两片唇小巧如樱桃,偏藏了几分不屈,她这张脸,最让他不喜的便是这里,时时看见,便在时时提醒着他。
这是宣武帝楚昭的女儿。
好在她性子不像楚昭,这些年被养的温顺娇憨,跟他亲如父女。
也勉强算是一种安慰了。
楚灯瞧他出神,顿了顿,提着胆子问他,“皇叔,你为何会头疼?”
楚宸元觑着眼笑,“说不清了。”
楚灯只得将迷惑按捺住,没再追问。
“你不是总嚷嚷着想听你阿母的事吗?索性你也睡不着,朕便和你说说她吧,”楚宸元温笑道。
从楚灯记事起,仆婢们对她父皇母后的事都讳莫如深,她只知父皇病逝后不过半月,显贞皇后便忧思成疾,跟着去了。
凡能问到的,都说宣武帝和显贞皇后是一对恩爱夫妻,宣武帝为了她空置后宫,这份情随着他们逝世后,早已永载史册。
如今楚宸元肯跟楚灯说显贞皇后,楚灯自然愿意听。
“朕初次见她时,她和你现在一样大,朕当时已经快饿死了,她给了朕一个馒头,让朕唤她阿姊。”
那时楚宸元才十三岁,看见显贞皇后崔远姮的一霎那犹如见到了九天神女,她和楚灯不一样,她是端庄娴雅的,崔家是簪缨世家,她自小被教导的稳重矜持,无论陷入何种处境,她都不会折了脊梁骨。
楚灯不解的问他,“皇叔是皇子,怎么会饿死呢?”
“皇叔是不受宠的皇子,当然没饭吃了,”
楚宸元生母只是个宫婢,受父皇酒后宠幸后便被冷落了,连位份都没有,他出生后生母便去了,宫里的皇子中他过得最惨,时常吃不饱穿不暖,还被其他皇子讥笑排挤。
楚灯有些许愕然,原来不受宠这么惨,连饭都没得吃,皇叔有那么多子女,可宫里人都说皇叔最宠她,那是不是说明,皇叔的那些子女也过的不好,所以小公主们看见她都会躲避。
楚灯不禁生出几分愧疚,她也不是皇叔的女儿,却白占了皇叔的疼爱,害的小公主们畏怯她,她这些年没有玩伴,竟是她自找的。
不过她现在有姐姐,也是很快活了。
“有你阿母在,朕才过了几年吃饱穿暖的日子,”楚宸元发出一声感慨。
这么说楚灯稍微明白了点,崔家在这邺城称得上是一等世家,名望极高,她阿母又是崔家嫡女,都能位同公主般尊贵了,她阿母想庇护一个落魄皇子,属实轻易。
楚灯欢快道,“有皇叔在,我也能过得很开心。”
楚宸元短促的发出噗笑,宽厚的手掌拍她头顶,“小古灵精。”
眸色泛柔,看着她不免恍神,指腹便想往她脸蛋上摸。
被褥底下,封渊陵用尾指搔着楚灯的足背,她腾的一个激灵,咬在唇上,愣是把叫声咽下去了。
楚宸元也从怔神中反应过来,但见她蹙眉咬唇,以为自己方才越矩的行为吓到她,急忙从绳床起来,“你睡吧,朕走了。”
“那我父皇呢?”楚灯追着问道。
封渊陵嘴角勾出冷笑,真是个小笨蛋,楚宸元都表露的这么明显了,她还问宣武帝,简直是往楚昭心窝子上戳。
楚宸元面色不太好看,勉强笑道,“你父皇是位仁君。”
楚灯略微失望,她知道父皇是个好皇帝,她更想听父皇其他事。
但是显然楚宸元不准备告诉她,“这都快深夜了,灯灯再不睡,明日又爬不起来,朕可听你奶母说了好几次你赖床的事。”
楚灯生怕他罚自己,连忙把头缩回帷幔里,“就睡了就睡了,皇叔你走吧。”
“皮孩子,”楚宸元没好气道,旋即背着手踏出阁门。
暖阁门重新关上,屋里安寂的听不见任何声音。
帷幔轻微浮动,床褥被封渊陵掀开,他的手关在抱腹里,闷热躁动,只动了一下,她便委屈的塌下来腰,扭头往他两只手乱看,一只手攥她足,一只手只能看到手臂,白皙有力,其余全在抱腹里。
她面颊上像被火烧,眼波粼粼的低头和他相视,“姐姐故意乱动的。”
“因为被褥闷的太热了,”封渊陵无辜道,手却真的安分了。
楚灯眼睫上挂着水雾,只瞅着他噤声,咬着唇颤颤巍巍,一副忸怩羞恼姿态。
封渊陵放轻语气,“即生气,那我走了?”
走字一出,她的泪珠就从长睫上坠落,正好砸他唇上,他舐去那滴泪,准备抽开手。
楚灯抬着手腕压在他手臂上,近他一些,小小细细的说道,“姐姐不要走。”
只这句话出,便默认了一些东西。
“没有花瓣,”封渊陵和她打着暗语。
楚灯大胆道,“不一定要花瓣的。”
封渊陵装作不懂,“那吃糕……”
下一瞬,楚灯就一口堵住他的话,两人一起震住,和那日一样,他们保持着这种状态过了很久,久到楚灯快迷糊时,封渊陵的唇开始缓慢移动,一直吻到她的睫上,把水汽全部吞尽,“莫哭,我不走。”
楚灯乖乖的感受这亲吻,渐入朦胧。
封渊陵拉过被衾,继续这乐事。
窗外寒鸦飞过发出嘎嘎声,封渊陵坐起来,侧头看着里面人,这会半晕半睡的,脸上红的惹眼,满头墨发落了一半在他手里,抱腹开了些,能看到些许痕,太显眼了,他系回带子,问她,“会随意给他人看吗?”
楚灯好半晌回神,把脸埋枕头里,“……不会。”
封渊陵很耐心继续问,“你的小奴和奶母呢?”
“也不会,”她极快道,哪怕再不懂,潜意识里也隐约觉出他们做了奇怪的事,这是她和美人姐姐的秘密,自然不能让第三人发现。
封渊陵轻吐一口气,摸了摸她,“我走了。”
她手指勾着他的小指,很缠人,“想和姐姐每晚都在一起……”
封渊陵的心上难得生出了不舍,但也知非走不可,将她手塞回床,自己下去越过窗不见了。
——
因着昨夜楚宸元过来,闹了半宿,秋娘心知楚灯会睡迟,便随她睡,这一睡便睡到隔日下午。
等她醒来,秋娘要给她更衣,她破天荒的把秋娘赶出暖阁,说要自己学着更衣,不能老叫秋娘侍奉她。
秋娘又是欣慰又是心酸,就任她去了,只隔着门告诉她,“崔家送进来请柬,崔夫人五十寿辰,邀您去参宴。”
楚灯穿好衣物,开门后她把请柬递来,楚灯打开来,请柬是由崔子直亲笔提写的,还暗戳戳告诉她,可以带自己的闺友去。
楚灯一下就想到了封渊陵,他在宫里关了那么长时间,一定没有出去玩过,她得带他出去见见世面,宫外好玩的东西多了去了。
她私下叫了多多她们传消息给封渊陵,要带他出宫去玩。
封渊陵现今去了锁链,左右也没事,他不介意去见一见那位昔日为他解围的崔子直,没准对方已经认不出他了呢。
楚灯特意等天黑了才出金华殿,多多提前往铜雀楼送去了一套宫婢襦裙,等楚灯的厌翟车上了宫道,就见多多领着,一个身量高挑的宫婢过来,多多在车窗上敲了下。
厌翟车门自里打开,封渊陵抬脚上了车,一入内,楚灯就看清他身上那件湛蓝绣花襦裙,感觉小了点,紧巴巴的,不及华袿飞髾华贵,只觉辱没了他。
楚灯搀住他,“委屈姐姐了……”
封渊陵挑起下摆坐到她身边,调侃道,“不如穿男装。”
楚灯奥一下,偷偷往他身上打量,心想着他这么平,说不准穿男装也很好看,就是眼下不行了,以后有机会可以让他试试。
——
厌翟车停在木兰坊内。
崔子直面带着笑候在车旁,车门打开,只看到楚灯被另一人握着手搀下车,那人一抬头,他们的目光当即撞上。
①绳床:魏晋时期原本是僧侣打坐用的,后来衍生成坐具。
让大家久等啦,么么!看完早点睡哦!晚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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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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