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地上。殷红的鲜血自石砖缝隙缓缓渗出，悄无声息地浸染了那人身上素白衣裳。红色一点点晕开，像是雪地里落了一朵艳色的花。
脚步轻微地靠近。那人胸前赫然印着一个猩红的手印，大小分明，触目惊心。
再往上看——
那张熟悉的脸突兀地睁开双眼，死死地盯住了她！
“肖筱！”她猛地狰狞起来，厉声嘶喊，“快逃！！！”
喝！
肖筱身子一震，猛地睁开眼，胸膛剧烈起伏，喘息声乱作一团。车窗外风景不断划过，车轮仍在平稳地碾过公路，耳边只有发动机低沉的轰鸣。
冷汗顺着额角滑落，她愣怔了一瞬，才抬手抹去额间湿意，竭力平复急促的心跳。
“喂，肖筱。”
身侧传来声音，带着几分迟疑。她缓缓侧头，目光平静地落在旁人身上：“付小东，怎么了？”
付小东望着她，嘴唇动了动，像是在思量什么，最终还是问出口：“刚才……你给那人看的照片，到底是谁？”
意料之中又是意料之外的，肖筱没有回答。她垂下眼帘，神色敛入阴影，淡淡道：“无可奉告。”
“无可奉告？！”
付小东的脸色一下沉了下去。他猛地抓住肖筱的肩，迫使她正视自己，声音带着隐忍的怒意：“你明明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她是谁？”
肖筱神色不变，微微偏头避开他的力道，冷冷地拍开肩上的手，语气疏冷：“付小东，这事与你无关，别掺和。”
“怎么会无关！”付小东再也克制不住，怒火如同燃至极点的火药，轰然炸开，“她是杀社长的凶手，对不对！”
“怎么会无关！”付小东再也克制不住，怒火如同燃至极点的火药，轰然炸开，“她是杀社长的凶手，对不对！”
面对他的激动，肖筱却始终冷静自持，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无关。她微微偏头，抬声道：“司机，靠边停一下，我到了。”
司机没立刻动作。待他蓝牙耳机上的灯光闪了闪，他静默片刻，才缓缓转动方向盘。
轿车稳稳停下，车门一开一合，肖筱干脆利落地下车，绕到后备厢，正准备取出自己的行李箱。然而，就在她手指刚碰到拉杆的一瞬，另一只手疾速伸来，将行李箱猛地一拽，硬生生拉到身后。
“你为什么就是不愿意告诉我？！”
肖筱微微一顿，抬眸看向他，神态漠然。她没有回答，只是平静地伸出手：“付小东，把行李箱给我。”
行李箱很轻，显然只是些衣物。可她的态度，却像是里面装着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付小东眯起眼，忽然意识到什么，心头一紧，索性咬牙道：“不行。除非你告诉我，否则我不给。”
“好。”
出乎意料的，肖筱竟未再多言，只是微不可察地朝同样下车的司机递了个眼神。
司机秒懂，毫不迟疑地走到付小东背后，手起——
“砰！”一个手刀干脆利落地劈下，付小东眼前一黑，身子一软，没了声息。
行李箱重新落回肖筱手中。她转身便走没有一丝停留，步伐从容，未曾回头。
车旁，司机扶着昏倒的付小东，朝空气低声问道：“闫哥，就这么让她走了……没关系吗？”
*
穿过南大的北校门，一股酸辣的气息迎面扑来，呛得人鼻腔发酸，口腔生津。然而店里空荡荡的，老板无所事事地坐在小板凳上，正专心致志地盯着飞来飞去的苍蝇。
他眯起眼，屏息凝神，苍蝇拍高高举起——啪！店老板哟吼一声，“总算是抓到了。”
店老板得意洋洋地抬起苍蝇拍，看着上面瘪成一团的尸体，眼神聚焦的瞬间，余光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热情洋溢地招呼道：“哎，学生！最近怎么不见你和你朋友来了？”
声音热情爽朗，落在耳里，却像是撞上了一层无形屏障，连半点回音都听不见。
肖筱步履不停，视线直视前方，仿佛对方不过是空气的一部分，与她毫无关系。店老板愣了一下，疑惑地挠了挠头，目送她越过酸辣粉店，再往前走二十米，推开了一家西餐厅的门。
“小姐，几位？”
面对同样热情的侍应，肖筱回道：“谢谢，我朋友应该到了。”
秦情就坐在里面靠窗的位置，还是一身精致的洛丽塔的穿搭，配上西餐厅的欧式风格，倒是真有几分像中古欧洲时期的贵族小姐。
“肖筱！”
秦情一直在留意着门口，见到她的瞬间，迫不及待地站起身，朝她招手。她喊道：“这里。”
肖筱点了点头，走到她对面坐下。
“学姐，谢谢你约我出来。是因为之前拜托你的事吗？没事的，我这边已经不需要再调查了。”
肖筱看似很从容，明明只是一个星期左右不见，可是秦情却觉得眼前的人变得特别的陌生。但转念一想，她们原本也不过是见过几次面而已，倒也没再多想了。
秦情这几日一直被莫名的愧疚心理缠绕，她率先开口：“肖筱，校园网匿名举报里的文艺晚会后台工作人员，不是我。还有，关于刘思月的死......我很抱歉。”
“为什么要抱歉？”
“因为我相信她是无辜的。”秦情肯定道。
肖筱露出了难得的诧异神情，却转瞬即逝。她问：“学姐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秦情打开包，取出一沓纸，摊开在桌上，指着上面的数据：“你给我的那盆多肉，被人偷偷倒入了一种镇静剂。镇静剂一般含有盐酸，具有腐蚀性，所以多肉才会出现枯萎的情况。”她抬头看向肖筱，语气笃定：“镇静剂一般是医用的，在市面上很难买到。刘思月根本不可能会接触到源头。所以，我相信她是无辜的。”
肖筱盯着眼前的数据，有了半晌沉默。
“学姐你知道是什么镇静剂吗？”
“这个查不出来。我只是学植物学的。”秦情说，“但是我问了医学系的教授，虽然花了点时间，但是总算是得到了有用的信息。以成分的比例来看，这款镇静剂的药效略强，应该给一些受了重伤的人安眠用的。”
“安眠？”肖筱问，“只是安眠用的吗？”
“是的。镇静剂不同于麻醉剂，即使受到外部刺激，人还是能醒过来的，只是意识会比较昏沉。”
肖筱眼睫微垂，似乎若有所思。片刻后，她问道：“如果摄入过量呢？”
“会导致神智不清，甚至失去行动能力。”秦情回忆教授的话，认真道，“如果剂量过大，即便外界刺激足够强烈，患者依然会处于近乎半麻醉的状态。”
半麻醉状态。也就是闫磊是意识清醒地被对方杀死的。
有时候人狠起来，真是疯子。
肖筱扶额苦笑，向秦情点了点头，“谢谢你帮我调查。学姐，这顿我请你吧。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说着，她就要走到柜台处。
恍惚回想到肖筱苦笑的那一刻，秦情下意识感觉有点不对劲。她猛地站起身，伸手唤道：“肖筱——！”
“怎么了，学姐？”
肖筱回头，微微一笑，以为秦情是不想让她付账，语气轻松道：“别担心，学姐，这点小事而已。”
“啊，不是这个......你……我......”或许是刚才那一喊太过突兀，整个餐厅里的人都朝这边投来目光，秦情顿觉尴尬，迟疑了一下，讪讪地收回手，改口道：“你要去哪？”
肖筱笑了笑，道：“考试要来了。好学生当然要回宿舍复习啊。”
——复习？
秦情打心底不相信肖筱的话，但又不知道会有什么其他可能，只好将话揉在心里。她回道：“好。那你考试加油。”
目送着肖筱走出餐厅，秦情的心却越来越沉。如果是回去复习，为什么她的表情……那么奇怪？
笑不达眼底，眼底一潭死水似的，却露出一种决绝。如同已踏上某条不归路，纵然前方是万丈深渊，也无半点犹疑。
像是……视死如归。
“完蛋了！老头又在考试前一秒发重点！”
“啊啊啊啊，考什么试啊。还是让我死吧吧吧吧吧吧！”
一群学生推门进来，哀嚎连连，嚷嚷着明天的考试要人命。餐厅地处南大附近，客人大多是学生，这股绝望的情绪瞬间传染，整间餐厅瞬间变成了期末修罗场。
秦情失笑，无奈地摇摇头。
——是啊，期末考试，不就是视死如归？
而此时，肖筱正沿着熟悉的道路，向宿舍走去。手机震动，一连几条来自陌生号码的消息弹了出来。
【131xxxxxxxxxx：你的条件，我答应了。】
【131xxxxxxxxxx：我会盯住付小东，不让他插手。但你也要守信用。】
【131xxxxxxxxxx：把她带来。】
【131xxxxxxxxxx：我要她的命。】
肖筱停下脚步，抬头望天。今天天气不错，风和日丽，一只白鸽掠过头顶，洁白的羽翼在阳光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她目送它飞远，神情平静如水，垂眸，敲下回复——
【真巧，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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