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

几人没再待多久,九点多就撤了。

贺川回到房间,静悄悄的,莫休没在,不知道去哪了,贺川站在阳台往外望了一圈,没看见他,点了根烟先抽着。

抽了半根,一个黑影翻进来,贺川咬着烟含糊地说:“你这身手,不去做小偷可惜了。”

“没什么好偷的。”

“偷人行吗?”

莫休看了他一眼。

烟雾袅袅,贺川隔着烟雾看他,终于见烟往他面上飘,才上前把烟挥散。

“熏着你了吗?”贺川把烟掐了,捏着蒂头在手里转,犹豫着说,“——你要是不喜欢,我戒了?”

“没事。”很多人没比烟好闻,贺川抽烟,偶尔喝酒,莫休都觉得没什么。

贺川心里有事,一共才抽了半根,闻着空气里残留的烟味,明显还想抽,但他没再点上,背靠围栏望天。天上一片雾,没有星星。

“不高兴?”莫休走到他旁边。

贺川失笑,觉得他这个用词简直太童趣了。都这么大人了,说什么“高兴”不“高兴”。

很多事只是发生,然后人们接受而已。

贺川神秘兮兮地说:“跟你说个事,知道的人不多。”

“嗯。”

“陈柏舟喜欢纪昀,纪昀也喜欢陈柏舟。”

“你们感情很好。”

“这可没我的事。“贺川笑道,“我刚刚说的‘喜欢’,是我对你的那种喜欢——你看出来了吗?”

莫休果然摇头:“没有。”

贺川眼角弯起来,显出一弯淡淡的皱纹:“对吧,这两个月星悦天天跟他们一块,也没看出来。他俩真的太能藏了,都多少年了啊,我有时候都差点忘了这事儿了!”

“今天星悦说,之前他们陪纪昀去试改好的婚纱,店员以为柏舟是新郎,恭维他们男才女貌,特别般配,她说她哥当时那个表情特别搞笑,她今天说起这事还笑了好久。”

如果贺川真的毫不知情,他大概也会像陈星悦一样取笑这桩荒谬的乌龙。他看向纪陈二人:纪昀脸上保持着和善但没有真心的微笑,陈柏舟则完全充耳不闻,好像她说的是别人的事情。

这不大不小的误会被提起,就像从朋友口中听到的前任笑话,有点尴尬,但不多。反而是他们二人的反应让贺川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过了一会,莫休说:“我以为互相喜欢的人才会结婚。”

贺川忍不住把他搂过来:“哎呀!你真是……”他拿额头贴着他,轻轻地蹭,“有时候是有这种情况,事与愿违,但也没办法嘛。”

贺川不知道是在安慰他还是安慰自己。

“阿昀心思重就不说了,柏舟你别看他吊儿郎当的,居然也能藏这么久。”贺川回想了一下过去那些事,慢慢说道,“……我想想,我们本科毕业之后,我去英国,柏舟来帝都上了大半年班。当时我们一票同学都特震惊,他这人进大学就没正经念过书,也从来没去实习过,我们都以为他毕业就直接回去继承家产了。”

“没想到他居然真的找了个班上,还是个正经编辑。他刚开始说这事,我们都以为他开玩笑,后来入职了,我们又赌他能干几天。”

“他那时候成天跟我们说他那个领导:礼拜五下午跟他说,要写篇稿子下礼拜一交;买咖啡叫他垫钱,请小孩的老师吃饭叫他垫钱,叫他去修鞋子还让他垫钱,都让他自己找发票去找公司财务报销。”

“他当时租使馆区那块儿的房子,每个月工资还不够房租的一半。他不在乎钱,但要想保住那份工,就得忍。”

工作嘛,三分工,七分作,老板作完客户作,同事作完老板作。随时有人一拍脑门,其他人就鞍前马后去吧。要不网上怎么有个段子说薪水不叫薪水,叫窝囊费。他和纪昀都习惯了,“这都算好的”,但陈柏舟哪里受过这种气,他受不了所谓的“领导”心安理得把下属当狗使唤,受不了一帮满脑肥肠的老逼在那文绉绉的互称“老师”,也受不了那些假借艺术之名一抒个人性癖的讳莫如深。他每天踢楼下消防栓,有一次差点被保安抓走,跑脱了以后气喘吁吁掏出手机把这事发群里,跟着满屏都是哈哈哈。

“他的朋友不在X城就在Z城,没人知道他怎么突然想不开跑帝都去了。有天我突然想到,阿昀也在帝都。就是这时候我心里才隐约有点感觉到他好像喜欢纪昀。”

“我问他,他应了。我以为他头脑发热——他这人万花丛中过,片片都沾身,对女人没定性——我跟他说阿昀不是那种会跟他‘玩’的人,让他做事之前想清楚。”

“阿昀跟我们不一样,她从以前就知道自己要什么,然后付出一切努力争取。她很认真,柏舟却不是,他条件好,对一切都是‘玩儿’。学业、事业、恋爱……很多普通人在意的事他都无所谓。”高三那年贺川纪昀轮着给他补习了一年,最后勉强考出个二本线上下的成绩,但他们家走关系给他上了Z大。贺川和纪昀看似是同辈的佼佼者,以为能帮他,其实陈柏舟压根不在他们的赛道,他们不完全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不想我们这么多年的友情就这么毁了。”

纪昀从小就跟他住隔壁,陈柏舟是他初中最好的朋友,他们两人南辕北辙的性格,一开始全因为贺川彼此认识,后来玩着玩着也成了朋友,三个人一起写作业,一起打游戏,夏天一起游泳,冬天一起吃火锅,就这么到了现在。

贺川搂着他脖子,小声跟他絮叨这些年的旧事,说着说着,突然觉得很累,像在江河里潜游了很久才听说有个故事叫刻舟求剑。只要觉得他们三个还在一起,就好像十七岁的夏天永远不会过去。

莫休问:“后来呢?”

“后来他领导叫他去补裤子,他终于没忍住把钞票甩到那个人脸上,回老家继续做他的富二代了。喏,就像现在这样。”

“感情就像没发生过,没有然后了,大家还是朋友,一切都没有改变。”

贺川把身体的重量都托在另一人身上,没有灯的夜晚,秋风刮过黄叶半脱的林木带,是一种非常寂寥的声音。

“我以为他单相思,直到后来发现纪昀拿陈柏舟送她的花晒干了,做书签。”

直到贺川回国,到帝都工作。那时陈柏舟已经离开,他与纪昀经常见面。有一次闲聊问到那支干花标本,纪昀解答得那么随意,好像她的珍藏是一件十分正常的事情。贺川一时震惊,问,你也喜欢他?!

纪昀说,我不喜欢他,我对他这么好干嘛?

贺川迷惑了,你们在恋爱?

纪昀说,没有啊,之前没有,以后也不会。

贺川问,为什么?

纪昀说,我们不合适,而且我已经习惯生命中有他了,做朋友比较好。

很简单,多简单。

很理智,多克制。

大家还是朋友,一切都没有改变。

贺川明白,又不太明白,但他当时确实认为这样是最好的——他以为陈柏舟的热情很快会消散,以为纪昀其实不是很在意。

那之后没多久,纪昀认识了她现在的男朋友,这桩事于是更没有机会被重提。

“他俩啊,刚认识的时候还不太对付呢,谁知道后来变成这样?”

语调轻松,话说尽以后,却有什么东西沉沉下坠。

莫休不说话,人的感情他不懂,没什么可说的,贺川也不需要他说什么,他只需要他在这里就好。

莫休的身体比常人要凉,贺川一直捂着他,又在他身上汲取暖意。

北方的落叶因干枯而变得脆,也许人也可以脆弱一点。

“你抱我进去,好吗?”贺川嘴巴动了动,几乎听不见说话,风一吹,那声音就不见。但莫休听到了,而且听得很清晰。

莫休把他抱起来,侧身穿过玻璃门,把他放到床上。

对方却不肯放手。

蛇天生冷血心肠,并不明白人血管中涌动的热如何冲击心器。爱的壮烈、情的幽微、意的缱绻,他无心体会,好在身体日夜纠缠过,明白他此刻需要安慰。

身体的抚慰,也算是一种安慰。

……

民宿的床很软,床顶架着摩洛哥式的伞帐,粗绳捻出的流苏被风情摇晃。贺川不断往下陷,反手勾住莫休撑在身侧的手臂,脑袋也靠过去,嘴里塞了东西,又眯着眼,呼吸一顿一顿,躲着哭一样。

莫休在他眼上摸了一把,见没有泪才放心。

……

贺川没有放手,也没回他的话,看了一眼屏幕,把手机递到他面前:“绮小姐找你。”他现在才知道,是“绮”不是“齐”。

绮梦生问他要两个传送符。

莫休把手机丢到旁边,他不觉得自己需要立刻回消息。

“你家和她家……是连通的吧?”贺川一直没问过他这件事,一来没有合适的时机,二来他其实有点抗拒谈到这个事。

他要教一条蛇和前任保持距离吗?还是说对妖精来说即使分开了也可以做发--情---期伴侣?

但今天他有点忍不住了。

“那个传送阵?让她撤掉了。”

“你们是什么关系?”

莫休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要说这个事,缄口不言,默默做事。

……

(发不出来)

蛇妖不喜欢被人威胁,但对方是贺川的话,好像没有那么讨厌。

“什么意思?嗯?”

僵持了一小会儿,贺川撇开眼:“……不想说就算了。”他莫名感到莫休有点危险,有过地下那次经历,他现在起码知道不能和他硬拗。

说完又难以掩饰心中的失落酸楚,贺川不想沉浸在这种感情之中,也暂时不想面对莫休了。

他拿胳膊挡住眼睛,莫休把他抱起来。

……身体里头猛地一阵发酸……

“你干嘛?!”

“看看你想干什么。”

两人脸对着脸,身贴着身,一举一动都看得清楚。

贺川心想,他妈的,真是岂有此理,你心里压根没我这根轨所以出轨才这么理直气壮是吧?看他这种无所谓的表情,要不是他长得好看,真想扇他一巴掌。

“你好得很啊!”我还没问你,你倒是问上我了。

贺川伸出食指在他肩窝戳了几下,是那种街头挑衅的姿态。

他坐在莫休腿上,上身高出一截。莫休看着他的手,又慢慢抬起脸,幽幽看了他一眼。

——如果不是贺川要面子,他可能会立刻认错求饶。

“你瞪我干嘛?”贺川色厉内荏。

莫休说:“我没瞪你。”看起来挺无辜的。

贺川无奈又无力,只能恶狠狠地甩下一句“好心”提示——

“你偷情别被我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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