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那坚毅少年立马拱手向几人道歉。
“多谢几位少侠相救,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他将躲在身后的少年拉到身边,轻声说道:“是他们救了我们的性命,牧儿,快向他们道谢。”
唤作牧儿的少年颤颤巍巍的向几人行了礼,接着便又躲了回去。
见此,那坚毅少年无奈的叹了口气,对几人说道:“实在抱歉,牧儿历练的少,方才又被吓破了胆,还请诸位少侠谅解。”
这时,应星动了动鼻子,他嗅到了一股熟悉的气味,这种气味和之前壮汉家药坛里的味道的一模一样。
“天色已晚,这附近可有住宿的地方?”为了验证猜想,他故意的问了这么一句。
“几位是要找旅店吗?可惜藏麟村如今动荡不安,又是个号寒啼饥之地,恐怕并无旅店可以居住。”
坚毅少年答后,思量片刻,又道:“不如几位与我一道回去?”
“夜深露重,这山间又常有野兽出没,几位在我家休憩片刻,再赶路也不迟。”
长断已经准备好拒绝了,话刚要说出口,就被应星拦了下来,他堆着一副笑脸,十分热情的说道:“好啊,那便多谢了,麻烦你带路吧。”
长断瞅了他一眼,嫌弃中带了些许疑问。
几人穿梭在幽林中,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四周一片漆黑,唯有月华为几人指明方向。路过小山坡,跨过清水溪,几人总算抵达了目的地。
长断环顾四周,见此地有不少茅屋,茅屋之间紧密相连,少有缝隙。此地的北边,靠近街巷,应当是另一个镇子。
少年将他们带到靠后的茅屋里,准备好了草席和软枕后,便道:“委屈你们了,今夜他们都睡了,明早我再让他们过来一同道谢。”
“他们?”应星捕捉到了关键词,“为何是他们?”
“少侠们有所不知,他们大部分都是孤儿,有些人的父母被抓去津门关了,有些人的父母则被土匪抓走了,我见他们可怜,所以施以援手。”少年说道。
“那你是他们的大哥?”应星笑道。
“大家性情相投,互相扶持,若说我是大哥倒也没错,他们的年龄都比我小些,最小的才不过六岁。”
引书观察着这位少年,见他年龄虽小,但言谈之间,却透露出一种不平凡的感觉来,仿佛是明珠蒙尘,玉落泥沼那般,这也让他不由得想起竹简上的线索。
[玉落泥潭中,本是天上风。]
“你叫什么?”引书问道。
“忘了介绍。在下谢钺,乃是‘钺影摇动照寒江’的钺。”他答道。
名字上倒并无不妥。
谢钺将蜡烛和打火石放在桌上后便出了门,屋内的三人沉默片刻,相互交换了眼神后,便一同开了口。
“到底怎么了?“长断问道。
“他身上有药味。”应星道。
“感觉不对。”引书道。
长断皱着眉头,他暼向引书,道:“你先说。”
“感觉不对。”引书重复了刚才那句话。
“那你呢?”他又看向应星。
“他身上有药味。”应星也重复了一遍刚才那句话。
“………………”
长断揉了揉眉心,不知为何,此地让他觉得很是不适。
“哎呀,师哥你瞧,屋外的树干都被烧成黑的了。”
应星趴在窗子上,观察着屋外的环境。
“…………”长断扶着额头,或许方才他只是不适,可听完应星的话后,他居然有些反胃。
“怎么了?”引书注意到他的反常,以为他是觉得湿冷,便将窗子合上了。
“诶?”应星茫然。
“不知道,可能是这些天劳累太过,从前不会如此,也不知是不是年岁渐长的缘故。”长断叹道。
“快些休息吧,明早再去打探一番。”引书道。
“好。”
长断说着,便躺到了上面的草榻上。
大约两个时辰后,应星已然入眠,引书侧着身子不知有没有睡着,而长断呢,他两眼瞪的死死的,眼中布满了血丝。
是的,他失眠了。
翻来覆去一番后,他终究还是放弃了挣扎,坐起身来,放空大脑,准备去屋外走走。
“长断?”
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长断转过脑袋,见引书也坐了起来,他揉了揉眼睛,有些不确定的瞧了瞧。
“你干什么去?”他问道。
“我睡不着。”长断暼了他一眼,又躺了回去。
“睡不着?”引书陷入深思。
“嗯。”长断侧过身子,胳膊撑起脑袋。
“那我给你唱首歌吧。”引书轻声说道。
“什么歌?”长断柔声说道。
“是我在军中听见的。”引书趴在软枕上,满头长发散开,一缕发丝缠在指尖。
相较于平时,现在的他更加温柔。
“我会很好奇你的歌声的。”长断笑道。
半晌,引书别过脑袋,小声说了几句:“当我没提好了。”
“别啊,你若不好意思唱,就把词告诉我可好?”
就这么看着他,长断只觉得,自己的头脑愈来愈清醒了。
想来今晚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引书托着下巴,若有所思,过了一会,他才将歌词娓娓道出。
“月儿弯,月儿明,长角奏响将士归,红缨飘扬雪纷飞。云儿飞,云儿摇,鸿雁高飞报佳音,战鼓声声酒满樽。雪儿落,雪儿融,冬日围炉共聚首,笑看雪花飘落时。”
“风儿吹,风儿过。”引书顿了一下,他的双眼隐于暗中,使人察觉不出他的视线。此时此刻,他的那一双泛着水光的眼睛正直勾勾的望着长断。
“嗯?然后呢?”长断放下胳膊,脑袋轻轻的靠在枕上,发丝随着动作而落。
“天公有意惜春晖,且向樽前…”他抬起眼帘,“且向樽前…莫放归。”
闻言,长断眸光一滞,他抬起眼帘,直视着眼前之人。
不知是不是夜深,亦或是无光,两人都比平时更加放松。
“引书,你一直不愿意提起当年之事,其中有心魔所困的缘故,也有厌憎自己的缘故,其实……”
他偏过脑袋,目光愈发深沉,神情愈发认真。
“刚见你时,我便觉得你犹如天人,仙露明珠,如圭如璋。”
“引书,你就是高耸于云间的月。”
或许是他的语气太过诚恳,让引书不由得脸颊发烫,他只好背过身子,将脑袋埋在被子里。
这时,被他们说话声吵醒的应星伸了个懒腰,他斜眼暼向窗子,从窗隙中透出的亮光判断出如今已在辰时。
他披上外袍,打开窗子向外探了一眼。
“师兄,这些孩子起来的可真早。”“那不是昨天带我们来的少年吗?”
“他们拿着工具是要去哪里?”
还没等长断回答,便听得他长喝了一声,叫住了那帮孩子。
“喂——”
“你们这是要去哪?”
孩子们被他吓了一跳,眼神中透露出恐惧和茫然。幸好谢钺在,他冲着应星招了招手,笑道:“蛟龙湾,我们去打鱼!”
应星垂下眼帘,思索片刻后,立马对着谢钺道:“等等,我跟你们一块去!”
引书觉得疑惑,长断却淡定从容。
应星的性格向来如此,尤其遇上案件,会格外的认真,他绝对不会放过一丝一毫的线索,更不会容许交到自己手上的案件出现哪怕一分的纰漏。
既然是他的判断,长断相信他不会无缘无故的生出怀疑。于是,三人再次很默契的选择了同行。
断桥绳索上,三人望着脚下汹涌的怒涛,又瞧了瞧远山上的石道,心中不免感到钦佩。
要背着工具上山再折返回来,一来二去的难免疲累,可这些孩子们却并无哀色,他们始终保持着干劲,仿佛一路的风霜刀剑也未曾将他们的天真抚平。
“谢钺哥哥!”
一个小孩停在石头旁,指着旁边倒下的小男孩。
“怎么了?”
谢钺匆匆跑来,见小男孩的右小腿被尖草刺伤,便立马撕下衣袖一角,用河水打湿了才去擦拭伤口。
他转了转眸子,忽然想到了什么。
“来,再往上一点,我记得有一丛蓟草。”
他弯下腰,将那小男孩背起。
这时,应星向前走了几步,笑问道:“你懂草药?”
大概是出于戒备,谢钺的眼神有些躲闪,他动了动嘴唇,似乎还没想好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在村子里生活的久了,难免懂的多一些。”
他给出了一个还算说得过去的回答。
“这样,不知你是否知道有一种毒药,名唤「塔格散」。”应星观察着他的表情。
“塔格散?从未听闻。”
看起来,他的确不知,眼神中的茫然不像是能装出来的。
“那你……”
应星还想继续追问,长断却一把将他拽了过来,两人视线相对时,长断摇了摇头。
应星明白过来,便不再提问。
峡谷之中,他们踩着岸板,在一片清泉周围驻足。
看着孩子们撒网,解绳,定桩,长断露出一抹笑意,大概是因为,这副画面让他觉得很熟悉。
引书站在稍远处,旁边有几个孩子缠着他下水捞鱼。
“师兄。”应星忽然开口。
“怎么?”长断垂目。
应星笑了一声,接着缓缓说道:“真的是‘高耸云间的月’吗?我怎么不是很明白啊,师兄,你能给我解释一下吗?”
“我学识浅薄,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呢。”
“…………”
“哎呀,师兄,我说你怎么一路上都表情沉重呢,原来是感情不顺,笑不出来啊。”
“闭嘴。”
应星叹了口气,指着引书,说道:“说真的,你不觉得引书师兄很拧巴吗?还有些让人捉摸不透。”
“嗯。”长断看着他,目光炯炯。
“如果说他拧巴,让人捉摸不透,或许的确如此,可我就是喜欢他的拧巴,喜欢他的…捉摸不透。”
“在你看来这或许有点匪夷所思,可是…”
“什么?”应星瞅了瞅他。
“无需天公惜春晖,只愿君生无烦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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