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雨中,引书穿梭在密林中,他微微抬起脑袋,望着眼前那一抹青葱。
他的神情稍稍停滞了一瞬,脚步也在此时戛然而止。
迎着风雨,长断与应星走往镇上,路过一处摊位时,长断却犹豫了,在向前走出几步后,他脚步一定,转身向后。
应星并未出声,而是跟随着他,一同来到那个摊位前。
那先生靠在椅子上,轻轻摇着手上的蒲扇,大约是察觉到摊位前的人了,他咳了一声。
“看点什么?”
长断的指尖摩挲着衣角,他早已想好要问的问题,却迟迟无法开口。
像是看穿他的心事一般,先生从椅子上坐了起来,从箱中抽出一个罐子,倒出了几枚铜钱。
“生辰八字。”
闻声,长断立马将生辰八字道出。以往,他的父亲总会在这天准备他意想不到的惊喜,这让他分外怀念。
知悉后,先生将铜钱抛入空中,不一会,铜钱分散开来,落在有些泛黄的宣纸上。
先生的视线在一枚枚铜钱上游离,越往下看,他的眉头便皱的越深。像是感到不可思议那样,他将铜钱收起,重新掷了一遍。
可这次的结果竟与上回一般无二。
漫长的沉默中,他掏出一把竹签,放在签筒中,稍微晃动两下后,三枚竹签从中掉出。先生将竹签一一捡起,看着签面上的提示,他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终于平复下来。
他随即将竹签放下,抬起眼帘看向长断。注视着眼前之人的面孔,有些话仿佛说不出来那般堵在了喉咙里。
“你不属于这个地方,你是个了无痕迹的人,生死簿上都没有你的姓名。”
听到这句话,长断愣了一下,他怔怔的看向先生,仿佛不能理解这句话一般。
见他这副样子,先生继续说道:“天地之间,阴阳两界,你留不下一缕痕迹。不管你如何挣扎,命中早已注定……”
应星向长断投去目光,在对方紧锁的眉头中,他看出了长断的挣扎,便道:“这骗子在瞎掰,师兄,我们……”
长断摇了摇头,向前一步。
“你说我不属于这个地方?可我生而于此,我的感受,我接触过的人,我的回忆,这些不是真的吗?我……”
他的呼吸已变得有些急促,似乎想急于证明自己存在过的痕迹。
“有些东西不必我言明,你早已有所感知。”
这句话说出来后,长断整个人就像泄了气那样,他不再出声。
雨水落在他的肩头,落在他的眉睫,他就静静站在那里,任由风雨飘摇。
先生抬眼看向他,叹了口气后便将扇子放下。
“好吧,好吧……”
他将木杯装满清水后,便拿出了一个装满草灰的盒子,从中挑了些放入杯中,搅拌均匀后,他指使应星将前面的铜镜递给他。
将镜子放平时,他站起身来,手上握着那个杯子。不知为何,他的动作停滞了一瞬,犹豫的间隙中,他抬头看向长断,像是在问询他的意思。
“我必须提醒你,知晓太多,并不是一件好事,可能会招来无穷烦恼。”
“甚至可能迷失其中……无法脱身。”
“我知道,请开始吧。”长断示意先生动手。
明白他的意思后,先生也不再多言,将那杯水倒在镜面上,不久后,镜面由一片空白变为了一片混沌。
这之后,一滴雨落在其中,枯木长出枝芽,鲜花从叶中绽放,百草迎着风的方向而涌,万鸟向着太阳的方向展翅高飞,日光在山中显现,最终落在了一截树干上。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百年,又或许已经历经千年,原本青葱的枝干早已褪去他原本的颜色,它落在杂草之中,与大地的颜色融为一体,看起来毫无生机。
这时,长断俯下身子,他的面庞落在镜面上,只一刹那,镜中的画面便出现了转变。
长断闭上眼睛,他看见了烈火与狼烟,看见了狂风席卷着每一处大地,看见潮水不停的涌入人们的居所。
最终他睁开眼睛,镜面上是一片虚无,没有任何东西闯入,也没有任何色彩点缀。
长断知晓,这便是这次占卦的结尾。
他掏出些银两放在桌上,那先生见了,却摇了摇头,将银两退了回去。
他仰头望去,眼中是漫漫长空,雨水遮挡了他的视线,他伸手接了些雨,说道:“说来也奇怪。”
“你为木命,怕火乃是寻常,如何又与金相克……总而言之,往后切记,多去水泽充沛,丛林繁盛之地,切勿接触明火。”
长断谢过先生后,转身时却又被他叫住。
“与金银之物接触的不适感是从何开始?”
“以前便有,只是并不强烈,所以便没有留意,只是……”
先生明白他未说完的话是什么,便道:“越往后走,便越艰幸,对你来说,这一路都是考验……”
“切记谨慎……”
长断转身,向先生行了个大礼。
他明白‘天机不可泄露’的道理,也知道先生是出于好心才说出这么多来。
辞别先生后,他便与应星踏上了回去的路。
烟雨依旧,经幡随风拂动。
那先生站在雨中,抬头望向朦胧的山色。
“这天地多美啊……”
长断回到万福堂后,先是去了里间,他将湿透了的衣裳褪下,用干巾擦拭着自己的身子。
不一会,他听见屋外的响动,便打开柜子,换上了一件墨色里衣,披上外袍后,他便打开了房门。中堂的人是引书,他浑身潮湿,衣摆处沾染了浑浊的泥水,整个人看起来略显沉重。
长断见此,急忙从屋中拿出干巾来。
引书坐在榻上,接过他递来的干巾,他默默的擦着,衣袖之中的那抹红色的痕迹却引起了长断的注意。
长断没有多问,他半跪在引书面前,将他的手腕轻握。
“这是……”
引书掀开他那已经湿透了的衣袖,见上方有一处伤口,虽然不深,却蔓延到了上臂。它渗出的血迹流入指缝,落在了长断的掌心中。
“等我一下,我……”
长断刚准备要走,引书却拉住了他的胳膊。
“对你来说,同门师兄弟真的很重要?”
长断先是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在引书疑惑的目光中,长断缓缓蹲下,说道:“我觉得他们对我重要,是因为我从小在那里长大,他们对我来说是不可抛弃的同门之仪。藿阁主待我犹如父亲一般,对我有说不尽的恩德。悬月阁教会我立足人世的本领,教给我为人处世的方法,于我来说是这世上的第二个家。”
“但是引书,这些于我和你的路并无冲突。”
看着长断的样子,透过他柔和诚挚的目光,引书顿觉脸颊有些温热,他默默的抽回了胳膊。
“若是……”
见引书犹豫的模样,长断笑道:“不管如何,我都会与你走下去,可能我无法长久的与你一同,但是我会尽我所能,这样……”
“无法长久……是什么意思?”
引书打断了他的话。
长断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可他很快的给出了另一个回答。
“我会尽力,放心,我绝对…绝对不会主动离开的。”
他如此严肃而艰定的话,让引书觉得有些难堪,好在长断及时结束了刚才的话题。
“我去拿药和纱布,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好吗?”
“嗯……”
似乎是还没反应过来,在长断走后,引书才后知后觉的补了一声“好”。
晚上的万福堂灯火通明,几人围在桌子前谈笑,酒碗碰撞间,将意气尽数显露。
“你们要不要听个有意思的?”一名紫衣女子出声。
“什么?”东华看向她,脸上已有些红晕。
“袭月姐做了不少裙子,都放下箱子下面呢!”
闻言,东华似乎清醒了几分,她看向袭月,笑道:“做这么多裙子做什么?”
“…………”袭月一脸无奈的看向那女子,“紫荆,你怎么全给我说出来了?”
“姐姐,做都做了,我当然得说,你总不爱表露自己,大家都知道你的个性。”
她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是留着祭海节…给堂里姐妹们准备的。”
“你们不是说……想祭海节一起跳舞吗?就像我们以前见到的那群姑娘一样,可惜那时候我们太穷,别说衣裙了,连买布都是问题,就给搁置了下来。”
“现在的日子比以前好了不少,可玉城如今又不太平,所以我就想……咱们了了这一桩心愿。”
听后,东华的眼中多了些泪光,她别过脑袋,擦拭着眼角的那抹湿润。
“是……姐姐说得对,咱们也不用羡慕别人。”
“刚被救过来的时候,我就想着,如果我一出生就是官宦人家的女儿该多好,可是现在,我有姐姐亲手缝制的裙子,还有这么多姐妹相陪,我紫荆这辈子,值了!”
说完,她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看着这些女子,引书默默的站到了檐下,他捧着一盏明灯,望向了檐上的冷月。
[微雨中,引书穿梭在密林中,他微微抬起脑袋,望着眼前那一抹青葱。
他的神情稍稍停滞了一瞬,脚步也在此时戛然而止。
看着那带刺的叶子,他犹豫了片刻,接着便掀开了胳膊,将那锋利的尖刺抵在自己的胳膊上。
伴随着一声尖刺划破肌肤的声音,他垂眸看去,却发现只是伤到了下臂。
似乎是觉得这样不够自然,他便多尝试了几次。
尝试时,有一名村民路过,见他在中间来回穿梭,露出了不解的神情。
“那叶子这么锋利,也不怕伤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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