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
病床上，已经输完血的周一瑞脸色依旧苍白，他向白如虹伸出手。
白如虹瞬间忘了血型的问题，一把抓住他的手，关心道：“还疼不疼了？”
周一瑞摇头：“不疼了。”
他看见周为忠脸色铁青。
他当然知道是为什么。
如果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他们肯定会一点点调查下去，自己和宋兰的关系根本瞒不住，到时候他可能连一条活路都没有。
而他更明白，白如虹疼他溺爱他整整十八年，最不能接受这件事的是白如虹，他唯一的活路就是她的爱。
只有这样他才能活下去。
“爸……妈……你们都……”周一瑞鼻子一酸，哭出来，“我知道的时候，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我跟同学说好了十八岁生日时去献血，我不敢跟妈说，怕妈怪我不珍惜身体，献血站的护士说我是A型血，我还不信，我怎么可能是……她连个血型都测不准，我就跑了。我一直以为是个误会，没想到，没想到……妈，我应该早点说的。”
他说到这里时，已经泣不成声。
白如虹急不可耐道：“没关系，这件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呢？你也什么都不知道啊，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休息。”
周一瑞要的就是这句话。
他，毫不知情。
好一阵安慰后，周一瑞终于在药效的作用下昏昏沉沉继续睡着了。
已经步入寒冬，街头水洼总是在清晨结一层薄薄的冰。
开着暖气私人病房却几乎能冻掉人的手指。
周为忠给浑身颤抖的白如虹披上大衣，叹了口气，把人搂在怀里，
白如虹几乎发不出声，“我是生了个O型血的孩子，怎么会这样呢？”
周为忠驰骋商场多年，肮脏手段见得不少，立刻想到十多年前听到的一桩豪门秘密，当时只当人性之恶，没想到……没想到……
“可能是后来，咱们的孩子被换了，换成了一瑞，所以才会这样。”
“可……为什么要换我们的孩子！是不是你在外面得罪了什么人！”白如虹死死拽住他的手，“一个母亲被换了孩子，怎么能不知道！他出生第三天的时候我就亲自照顾，我看着他长大，记录他成长，每天给他称体重，他重了一克我都忘不掉，拍了那么多照片，录了那么多视频，就是他！不可能有别人——”
夫妻两个同时定在原地。
一个极其残酷的真相摆在面前。
那只可能是在周为忠把孩子交给护士去照顾产后虚弱的妻子，到孩子被抱到妻子身边的这三天之内被调换的。
如果真的是这样。
他们想到一个和周一瑞出生日期只差一天且和周为忠亲子鉴定匹配上的孩子。
如果是真的，那会比地狱还残忍。
谁都不想这样。
白如虹冷冷地问：“你再回答我一遍，我怀一瑞前，你到底有没有出轨安宁！回答我！”
周为忠无奈道：“我解释过无数遍，你不信我，不肯见我，不原谅我，我没有办法……我只能说你想听的话，我……根本不认识什么安宁。”
当时是，除了周为忠出轨生下陈念生，没有办法解释陈念生的存在。
现在却又另一个事实来打破那堵牢不可破的墙。
嗡一声——白如虹几乎崩溃地问：“不对，肯定不是这样……不可能……不能是……你在撒谎……你又在撒谎了……周为忠，你对我撒了很多年的谎，你自己都分不清楚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周为忠急忙安抚她：“现在还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们先做亲子鉴定，在结果出来之前讨论这些都没有意义。”
·
早上六点半，陈念生还在闷头大睡。
他没有锁门的习惯，宿祈安直接推门而入。
房间内同时开着加湿器和空调，是个舒服的安眠环境。
陈念生抱着枕头，一条腿骑着被子，睡衣是不知道洗了多少次的旧T恤，领口因为他的动作被扯开，露出轮廓分明的肩胛骨。
宿祈安一边给他盖被子，一边摇晃他：“起床了。”
陈念生迷迷瞪瞪地，呢喃：“不。”
大学生怎么能起得比鸡还早的？
“吃午饭再叫我。”
宿祈安说：“周家那对夫妻的秘书刘麒在家门口，问我要你的DNA样本，你说给不给？”
陈念生蹭枕头的动作一停，然后瞬间起身，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宿祈安双手一摊：“昨晚周一瑞开车去学校，路上出车祸需要输血，应该是发现他血型对不上，现在应该正满世界做亲子鉴定。”
陈念生深深吸了口气，才接受这一大早突如其来的噩耗。
他昨晚想借用宿祈安的关系，折腾一顿宋兰，毕竟宿祈安的手段，他还是知道的。没想到竟然把周一瑞引了出来，车技还那么烂。
既然周家夫妻开始怀疑，这件事根本瞒不了多久。
亲子鉴定做不做都一样。
白纸黑字的证明，陈念生也可以违心的不认。
他没好气地瞪了宿祈安一眼：“你养保镖是干什么的？让他们吃干饭的吗？什么人都放进来！”
宿祈安是真拿他的小脾气没办法，平时招人疼就算了，怎么发脾气也这么可人。
“行，你继续睡，我去把人赶走。”
然而这件事对陈念生还是有影响的，他竟然在十点就睡不着了，太早了，怎么可以起得那么早。
他刚结束期末考试，离出成绩还有几天，于是告诉宿祈安，自己打算窝在家里当宅男，准备通过韩惊蛰和侦探打探外界消息。
这样周家的人也没办法找上门。
但陈念生越是思考这件事，越是觉得自己处于被动。
侦探告诉他，宋兰已经回周家继续工作了，周越然依旧在医院的私人病房安安静静养病。
真是惬意。
那么冷的天，不用挨冻受累。
恨意从陈念生心中涌出来。
这天，宿祈安因为出差要明天凌晨才能回来，晚饭过后，管家亲自送来老宅装修的成果图。
“用的都是环保材料，少爷随时都可以住进来。我很乐意和少爷住进老宅，只是现在不是好时机。”
周家再次天翻地覆，这次比出现私生子还严重，管家都听说了，他难过道：“很遗憾，我不能像宿总那样保护你。”
陈念生看完照片，把平板还给他：“你对我已经很好了，你本来不用照顾我，你可以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管家微笑着回答他：“小少爷，我想我在某一世，曾经照顾过你。这么说虽然很荒谬，但我想就是这个原因，让我选择留下来。”
“所以少爷，无论任何时候，都不要怀疑我想留在你身边的决心。”
上一世真是很奇妙的感觉。
羁绊竟然持续到现在。
陈念生点点头：“我想出门一趟，你开车，就我们两个。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也不要告诉宿总。”
管家温顺道：“好。”
吃过宵夜，他们才动身，上车后，陈念生终于说出地址。
周一瑞所在的私人医院。
管家没有问一个字。
周家果然已经人仰马翻，连周一瑞车祸住院这种大事，白如虹都没有留下来亲自照顾，甚至没有亲戚守护在病房里。
凌晨时分的医院静悄悄的。
管家守着病房门。
陈念生从护士台那要了钥匙，开门进来。
周一瑞正在浅睡，朦朦胧胧还以为是他妈来了，下意识开口就想喊妈，然而睁开眼看见的却是陈念生，吓得当场差点摔下床：“你来做什么！”
陈念生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两秒，才走到床边，“你说呢。”
周一瑞假装镇定：“我怎么知道，你赶紧滚，不然我叫保镖了！”
“你忘记谁有这家医院的股份了？”陈念生冷笑，一字一顿道，“我知道是你干的，也知道你体内流着肮脏的血，好好享受这所剩不多的富贵吧，因为地狱随时会来临。”
“你胡说八道什么！”周一瑞心里慌得不行，抄起水杯砸过去，“我什么都没干过！没有！不是我！”
陈念生侧身躲过水杯。
管家听见声音推门而入，眉头微拧，仔细看，甚至带着难以察觉的怒，“少爷？”
陈念生摆摆手，示意没关系，出去吧。
等门关上，陈念生才继续说：“那你承认啊，说你早就知道你的亲生父母是谁，去啊，不敢吧……让我猜猜，你在他们面前说哭哭啼啼说什么都不知道吧，你说你的谎言能持续多久。”
他冷漠地看着恐惧至极的周一瑞，清澈的琥珀色瞳孔里仿佛能看见临死前的无力挣扎，那种无论如何也要抓住最后救命稻草却永远落空的惊惧。
然后他毫无感情地说：
“你太清楚那对夫妻的性格了，你能煽动他们怎么对待我，他们以后就会怎么对待你。”
“别忘了，你什么都不是。”
“我要看着你，为了保命，如何编造一个又一个谎言，又是怎么被一一戳破，走向你的结局。”
就像上辈子你为我安排了一个结局。
这辈子，我也只是原原本本还你一个。
说完，他留下崩溃的周一瑞，转身离开病房。
往停车场方向走的路上，陈念生突然停下脚步，喃喃自语：“好冷啊，为什么会这么冷。”
其实现在他们还没有走出医院大楼，他们站在走廊里，头顶正是中央空调的出风口。
私人医院很贴心，深夜也是很温暖。
管家沉默地脱下带着体温的大衣披在他肩膀上，“还冷么，少爷。”
陈念生摇头：“不冷落。”
回家的路上，他半躺在后座，看着认真开车的管家。
他不敢在宿祈安面前展示他想狠厉的一面，但他清楚管家可以无条件接受他的一切。
因为管家的信念是永远忠诚。
他对陈念生一再保证，他一定会用生命守护他。
随着两份亲子鉴定报告的出来，周家简直被从里到外生生炸开了。
亲子鉴定报告上写着，周一瑞和白如虹以及周为忠均无血缘关系。
那么那个O型血的孩子，现在在哪里，整个周家人都仿佛知道了答案。
但没有一人敢提起这件事。
甚至是那个孩子的名字。
沉重的阴云压在周家人的头顶，无法形容的恐慌以及后悔几乎震碎这家人的五脏六腑。
因为他们人人都厌恶过这个本该是珍宝的小少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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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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