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有时候,味觉带来的记忆比视觉和听觉更为深刻。

薄钰能感觉到蛊虫在血肉里蠕动,像是要阻止这种熟悉感冲破锁上记忆的那道枷锁,一股血腥味漫上口腔和鼻腔。

薄钰拿出了随身携带的帕子,微微偏过头去装作擦嘴的模样,不动声色地将心头涌上的血都吐了上去,而后将帕子折起来,拭去了嘴角的血迹。

然后咳了两声,面带歉意地看着庄叔:“抱歉,我很喜欢这些菜,但或许是路上受了些寒,一时没忍住咳意。”

“姑娘喜欢就好,可要我吩咐下人们去熬些止咳的汤药来?”庄叔面上心疼,忙起身倒了杯茶给薄钰。

傅明霁自是知道薄钰有没有受凉的,但也不愿让庄叔担心,便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也好,庄叔辛苦了。”

却是在用完膳后带着薄钰去了自己的小院里。

“失礼了,姑娘。可否让在下摸一下你的脉?”傅明霁面上歉意又带着些担忧,话里却有一两分的不容拒绝。

薄钰下意识地皱皱眉,往后退了半步,摸到石桌的边缘:“我无碍。”

“若姑娘不用这么苍白的面色同在下说这句话,可信度或许会高些。方才帕子上的血色,在下看到了……”傅明霁向前一步,一手撑在石桌上,语气放得更柔缓了些,“在下总要确保‘谢无思’身体无恙,才好按时向圣上汇报。”

在往苏城来的路上时,傅明霁就发现了,若是涉及到一些她认为比较重要的事,直白的好意不如包装上利用或价值来得让她安心。

而大多数时候,又得用言语激上她那么一两句,她才会理他。

薄钰抿了抿唇,顺势坐下,手往袖子里缩了缩:“我可以直接告诉你,你无需把脉。”

她总觉得不退一步,傅明霁今日便会揪着这事不放了。

傅明霁自知薄钰已是让步,便也见好就收地坐下,耐心等着薄钰开口。

“……”

薄钰吸了口气,侧过脸去不看傅明霁。

“……只是蛊虫罢了。庄叔准备得饭菜的味道让我觉得很熟悉,进而牵扯到了蛊虫活动,反噬而已。”

傅明霁闻言算不上十分意外,毕竟刺客暗卫这种,多会被他们的主人用些手段控制起来,以保证他们的忠心。他只是没有想到,她的主人用得会是蛊虫……这种来自西域又或是苗疆的东西并不好得。

有些心疼薄钰之余,傅明霁想到了去往无辜寨路上遇到的杀手。那时叶竹抓了活口回来,特地留心了他的口中并无毒药,那人却还是暴毙而亡,想来应也是被蛊虫控制的。

也就是说,那日袭击的人,和薄钰背后的主子是同一个。

傅明霁掂了掂手中几枚铜钱。

因为“谢无思”不管死在哪个节点都可以,所以每一次针对他或她的刺杀也从来没对她这个自己人留过手吗?

还是说,他知道自己的这枚棋子会活到他最看好的节点。

薄钰见傅明霁的思绪似乎跑偏到别的地方了,正要松口气,就听到他那清冷又不失温润的声音再次响起:“姑娘应该有些日子没有服用压制蛊虫的东西了,苏城有位老医师,姑娘可愿意去她那问一问缓和之法?”

薄钰一僵。

他这人一心二用的吗?

清冷又不失温润的声音?她看是索命魔音才是。

薄钰正要拒绝。

“姑娘若是随在下同去,在下便帮着姑娘问问庄叔,那些菜品是从何处得的,如何?”

可恶,被拿捏住了。

薄钰狠狠瞪了眼惯常挂着笑意的傅明霁:“什么时候去?”

“现在。”

……

傅明霁和庄叔说,带着薄钰去街上转转,也算是消食,庄叔看着薄钰将那止咳的汤药喝了下去,便也就很放心的让二人出去了。

而后兜兜转转,带着她来到了城南的一处梅林。

开得十分旺盛的一片红梅。

“什么人?不知安大夫的规矩吗?今日休息,不接诊。”

声先人至。

不满、几分怒意,音色听起来还有几分耳熟。

薄钰眯了眯眼看向走来的身影。

看起来不太高,但身材纤细,朝着手心哈气。

——林卿卿。

她怎么会在这?

对面看到薄钰,显然也愣了一下:“你……”

似乎是觉得在这里看到薄钰也算不上十分意外,林卿卿熄了想问的话:“怎么每次见到谢小姐,你的脸色都不怎么样。”

说着又向着傅明霁行了礼。

“好了,都跟我进来吧。”

林卿卿摆上一副主人家的姿态,带着二人进了梅林,去了安大夫的住处。

薄钰疑问的目光从前面领路的林卿卿转到傅明霁身上,便见傅明霁也同样回了一个疑惑的目光。

嚯!

这世上居然还有他堂堂国师大人都不知道的事?

“怎么样卿卿,是谁来了呀?”

一个中年女子的声音,有几分苍老,但很温柔,对着林卿卿说话时,语气里满是长辈对小辈的宠爱。

薄钰莫名觉得,若是她的母亲还在,到了这番年纪,也该是这般的声音。

“风华姨姨,是……卿卿的两位朋友,今日遇上也是偶然。”原本想说的介绍在口中转了一圈又咽了回去,“卿卿这两位朋友平日里做事很是稳重,想来如果不是情况紧急,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来打扰风华姨姨,便擅自做主带他们进来了。”

她本就对谢无思的身份有所怀疑,才是托长公主带了话去,看能否引她到苏城探探。恰巧她也要回苏城看望风华姨姨,若是她来了苏城,兴许还能碰上。

但现在国师、且只有国师伴在她身旁一起出现在这,想来国师应该对这位谢无思知道的更多些,才是掩人耳目地过来,她还是少生事端的好。

若是风华姨姨的眼睛还好着,就能早些替她解开心中的疑惑了。

随着林卿卿话落,安风华转头“看”向他们,薄钰才注意到,这位安大夫……竟是位目盲之人。

“是卿卿的朋友呀……那应该和卿卿差不多大吧,快过来孩子,哪里不舒服了,我给你瞧瞧。”

薄钰鼻尖莫名的一酸。

“安大夫,方便单独和您说说吗?”

林卿卿仿佛早就知道她会来这里一样,薄钰也不知道她究竟知道些什么,还是避开她些比较稳妥。

另外,她并不想傅明霁知道她的身体状况,总觉得会被唠叨,想想就不是什么愉快的事。

安风华善解人意地点了点头。

“卿卿,你先带着你的另一位朋友去后院里歇会,那里有我前些日子才制得梅茶,泡一壶尝尝吧。”

林卿卿看看安风华,又看看薄钰和傅明霁,应了声便带着傅明霁去了后院。

“好啦,现在可以跟我说说了吧,是哪里不舒服呀?”

薄钰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放到桌上,又引着安风华把上自己的脉,试探着道:“安大夫,您……听说过蛊虫吗?”

安风华原本还笑意温柔的脸,在搭上薄钰的脉时,眉头瞬间紧皱了起来,语气也沉重了不少。

“孩子,我要是没猜错,这是断念蛊吧。”

薄钰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又想起安风华看不见,开口道:“……我不知道。”

安风华的语气却十分肯定:“我研究了很多年的医毒蛊术,不会错的。而且,你体内的这两只,并非是完全炼成的,严格来说,只算的上是半成品。”

“两只?”

“是,两只。一只寄于眉间,一只寄于心间。给你用蛊的人应本是想要断了你的记忆,却没想到手上的蛊一只作用不够,才是加了第二只蛊虫。”

安风华顿了顿,而后说出的话满是心疼:“蛊虫最近两个月,是不是活动的频繁了不少?摸你的骨,似乎比卿卿还要小上一些,两只蛊虫反噬,一只噬心,一只噬脑,很疼吧?”

安风华伸手试探了几下,轻轻摸上了薄钰的脑袋。

“好在它们都只是半成品,只会让你头痛欲裂,又或是逼得心血上涌……可那也是很难熬的啊!这些年,你都是怎么熬过来的?”

薄钰下意识地往后靠了下,看着安风华半只手在空中,又默默的把头放了回去。

“我……”薄钰终究还是把话憋了回去,“今日接触到似乎是很熟悉的东西了,吐了口心血出来,才被朋……友逼、带过来了。”

安风华一下子听出来薄钰的不乐意。

“哎,生病了就看医师,这是很正常的事,没什么好害怕的。而且……你身上还有许多旧伤,再拖下去,可就真的难治了。”

薄钰抿了抿唇,不再说话了。

安风华敏锐地察觉到说到旧伤时,薄钰情绪不对,初次见面,也没敢再往下深问去。

“那我给你开几味方子,能在短时间内压制蛊虫的活动,但时间久了,也会不管用的。”安风华握了握薄钰放在桌上的手,像是滂沱大雨中突然出现的小屋,温暖又安心。

“一定要尽早找到母蛊,然后毁了它,好吗?”

薄钰点点头,旋即又轻声应道:“好。”

“我再给你开些调理的方子,记得按时喝,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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