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红的血低落在石板上，染红一簇兰草，空荡的假山下响彻着怪物低吼。
在最初的惊讶过后，管家很快恢复表情，他望了眼血肉模糊的白重景，一心在意相清宫，“公子是否无恙？”
轮椅上的相清宫言无事，他看着匍匐在白重景身上的怪物，最初的厮杀过后，它变得兴致缺缺，撑地的触手拨弄白重景的胳膊，像是一种狩猎后的玩弄。
相清宫本就冷漠的神情更添厌恶，搭在扶手的锁链收紧，勒令那一头的怪物回归。
被钳住翅膀的怪物吃痛，它转过来冲相清宫低嚎，希望得到相清宫的垂怜，但相清宫给予的只有命令。
“滚回来。”
夜色下，那只披着血翼的怪物贴在地面一步一步前行，最后轻轻一跃，落到了相清宫背后。
代替行动的触手在此刻发挥了真正作用，它们游走在相清宫背上，一根又一根试探着，在找到合适位置后，便没入肌理。宛如吞噬，又像回归，一点点和相清宫相触，最终融合进相清宫体内。
整个过程诡异又恐怖，可疑的融合声回荡在此处，灯火通明处仆人捧着珍馐佳肴等候主人归来，无知无觉。
一点微光借着水波送来，倒映出一双高扬的血翼，轮椅上的被视为巢穴的相清宫脸色阴沉，再无白天的温润如玉。
裴宸寻来时，那双血翼还未完全收回，末端的翼尖徘徊在相清宫肩上，好似想要奖励。
但相清宫只冷冷收紧了锁链，叫怪物吃痛，被迫放弃求取温情。
最后那点血翼也收拢，手中的锁链化为无形散去，唯独脖颈上的禁锢依存，符文上下浮动，压制着受刑者体内的魔气。
这份痛苦让相清宫剧烈喘息，管家很快上前来，从袖中摸出一瓶丹药，让相清宫服下。
一枚散发着异香的丹药滚落掌心，还未等管家递到相清宫面前，倒地的白重景忽然暴起，用仅存的力量杀向敌人。
但管家比他更快。
异化的假臂忽然暴涨，一只巨手扼住了白重景的喉咙，将他狠狠按在了假山上。
血肉之躯与坚硬的磐石相撞，那一瞬窒息与黑暗同时降临，肩胛骨的断裂使得那只手无力再握住长鞭，连同破碎的石块一起滚落下来。
破碎的内脏混着血水吐出，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挣扎着抬起脑袋，不忘此行目的，“把玉灯珠还回来。”
把他族人的魂灵还回来！
相清宫不明所以，对白重景的所作所为不予回应，但一旁的管家却抬起了头，欲言又止。
相清宫知晓管家在担忧什么，他扫过暗处的裴宸，神色不变，“直说无妨。”
管家低头称是，很快道起了一件往事，“望月山庄将最后一批药材送来时，损失了一些。问起则说有一善鞭的黑衣男子抢夺药材，给他们添了不少麻烦。如今看来，是此人无误。”
那只巨手越发用力，好似下一刻就能夺去白重景的性命。管家的声音一如既往，谦逊恭谨，“公子若是觉得麻烦，交由老奴处理便是，只是失踪一个普通修士，不会有太多麻烦。”
服下丹药后，相清宫已重新恢复平静，他望着白重景，手中是装着丹药的玉瓶，温润的触感让他想起那药材，玉枝红果，晶莹剔透，宛如天成之物，人力所不及也。
拼了命也要拿回药材，想必对此人意义非凡。
可那又怎样，相清宫神色冷漠，再动人的故事也与他无关。
在即将做出最后判决时，裴宸站了出来，“等等。”
他出剑拦下管家的裁决，少年郎神采英拔，风度翩翩，像是天降正义的侠客，愿为世间不平事主持公道。
轮椅上的相清宫神色阴郁，隐隐透着不悦，“你要救他？”
裴宸道，“他是书院今年新入院的学子，白师妹。”
说到这裴宸扫过意识全无的白重景，忽然笑了起来，“或者该喊他白师弟。”
白师妹三字让相清宫眼神微动，想起了白日的事，裴宸的劝说还在继续，“我知你难处，入府行凶，当场处决都无大错。但他不同，他与一人相熟，乃是至交。”
“哦。”相清宫神色不明，他脸上看不出喜怒，语气很是玩味，“只是单纯的朋友，还是已经做了同谋？”
裴宸道，“朋友，同谋，又有什么区别，不过落网时身份不同罢了。”
相清宫没有立刻作答，管家说起了丑话，“裴道长，道长与他人不合，自行解决便是，我家公子没有替人解决麻烦的爱好。”
如果只是普通朋友，不知望月山庄一事，相清宫也没有必要赶尽杀绝。
但裴宸说，“昔日我来寻你，只因我们是同一个目标。”
他迎风持剑而立，在敛去笑意后，这位被三清天公认的下位道子，眼神中是无尽的悲伤和哀痛。
全族上下被天魔屠尽，只余他一人。
而相清宫，被太玄书院看好的玉树芝兰，剑道的佼佼者，这轮还未升起的初日，毁在了天魔之手。
落在扶手的那只手微微用力，指腹被压的发白，相清宫看着地上生死不知的白重景，语气不明，“这等身手也配和天魔为伍？”
“他自是不够格，但因身份特殊，天魔的左臂右膀才会与之相交，以此博取信任。”
说到身份二字，裴宸的目光落在了相清宫手中的玉瓶，没有谁比相清宫更清楚玉灯珠的特殊性。
如此，相清宫终于信了，他握着那只玉瓶，问道，“那个人是谁？”
裴宸，“白日里你见过她。”
闻言相清宫蹙起眉头，“鹤公扶正祛邪，天下有名，况且那鹤公之女心无城府，不像心机深沉之辈。你指另一个？”
“正是如此。”裴宸说，“她入学太玄书院后，以假名行走于众人之间，又借容貌皮骨，博得众师弟师妹好感。若非不慎露出马脚，想来我也会被蒙在其中。”
裴宸说的义愤填膺，如此种种相清宫却不为所动，只道，“你要如何？”
“她现如今身处书院，若我冒然对她动手，怕是会引起非议。故而我想让她到白凤城来，你我里应外合，关门捉贼。”
关门捉贼，这话倒是说的轻巧，相清宫不曾点出裴宸话中的借刀杀人，只是道，“太玄书院有令，未满一年的学子不可擅自下山。她如果不蠢，便知道要遵纪守法，不惹是生非，以免引起真人们注意。”
“她会的。”裴宸看向昏死过去的白重景，“即便她不着急，他的族人也会着急。”
……
金乌升至最高峰时，落影的住处琼露峰也不曾散去云雾，只见茫茫飞雪，不见人间烟火，偶有松萝共倚，更添几分寂寥。
身为太玄书院的学子落影的住处和他人没什么不同，只是无人和她同住。
和他人道别后，她平静推开门扉，便听到一句熟悉又陌生的嗤笑。
“又去给那些不开窍的蠢货帮忙。”
还未卸下的淡漠在见到屋内的人后，即刻化为冰霜。
“你来做什么？”
裴宸坐在榻边，他大约来了有一段时间，道袍的衣襟口微敞，一条腿支起，几缕碎发落在额间，显得格外轻佻。
面对质问，裴宸只懒懒抬眸，向落影说起藏书阁一事，“等到疏烟禁闭才有动作，是不愿，还是忌惮疏烟？”
于他人眼中高贵淡然的落影，此刻有些外强中干，她僵硬解释着，“她才入学不到半年，你与疏烟便动作频频，惹得她生了戒心。致使惹出长明殿一事来。”
她还记得对苏慕的承诺，因此说，“既然第一场败了，就应先做休息，徐徐图之，谋定后动。等完全取得她的信任，再另做打算。”
她鲜少有这等长篇大论，故而裴宸极有耐心听落影讲完。等屋里重回平静，裴宸才不慌不忙道，“你说的对，我原先是打算等过上半年再说。不过眼下有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错过实在可惜。”
他对上落影的眼神，说起之前发生的事，“那个白重景擅闯相府，得罪了相清宫。暂时被扣押下来。”
“本来，一个太玄书院的学子冲撞白凤城城主之子，让常沁师姐出面解决便是，但谁曾想，我们的白师妹竟是个男儿身。他言自己有难言之隐，不想事情闹大，希望可以大事化小。”
说到这裴宸笑起来，“我作为道子，这点小事自然能解决，不过这忙也不能白帮。我们的白师妹和云慕师妹一道入学，关系非同一般，借白师妹一事和云慕师妹重新交好，是个不错的切入口。之后就如你说的，一点一点取得她的信任。”
他从榻上起身，走到落影跟前，抚着她的长发亲昵问，“阿影，你会和以前一样袖手旁观，对吧？”
落影只抱紧了怀中的琵琶。
人物卡：
【昵称：宗武
身份：相府管家
等级：80
血量：10W
灵力：2W
所有物：磐石之臂（为守护付出的代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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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 5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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